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凌晨,我和封慕晴聊得正开心,忽然一道明亮的闪电划破漆黑的夜空,紧随其后的是一声惊天的炸雷,震得我耳膜生疼。此时我们正在阿勒泰山的山脚下,饶是如此也比内地海拔高出3000多米。感觉那闪电和炸雷都是贴着我们脑瓜皮过去的,让我们心惊不已。
一阵剧烈的山风吹来,满山的白桦树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漫山遍野的白桦树都变成了厉鬼,正向我们围拢过来。我叫起小黑,三个人急忙钻进了帐篷避雨。
一会儿工夫,就下起了倾盆大雨。豆大的雨点敲打在帐篷上怦怦作响,我们的帐篷好像随时都会被风雨摧毁一样。
帐篷里白易和林小小都被雷声惊醒,几个人围着一盏昏暗的油灯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铁蛋在林小小面前话很多,加之这小子从小跟在陈瞎子身边嘴皮子练得滑不溜秋的,很快就和白易、林小小两人打成了一片。
大雨一直下了六七个小时才逐渐停歇,外面的天空才透出一丝白光。忽然我看见一个黑影在帐篷外一闪而过。我大叫一声:“谁在外面?”黑影飞快地从帐篷外闪过,我大叫一声蹿出帐篷,可是由于光线太暗并没有看到是谁。此时大雨刚停,一团团雾气萦绕在林间,鼻中所闻皆是腥臭之气,其中又掺杂着树木的清香和浓重的水汽,凉凉的直往领口里钻,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帐篷外一块地方已经被人踏烂,从痕迹来看,在帐篷外偷听的这个人,起码在这里站了一个小时以上,受不了夜里的寒气,来回走动才会留下这样的痕迹。铁蛋拎着工兵铲和封慕晴也从帐篷中出来,见我蹲在地上,铁蛋凑上来问道:“老胡,抓住人没?”
我摇摇头,指着地上混杂不堪的脚印对他们说:“人没抓到,不过这兔子都不拉屎的地方,就咱们五个都在自己的帐篷里,咱们都可以排除在外,那么就只剩下四个人……”
封慕晴指着一串消失在雾气中的脚印说:“你们看,这脚印是朝着狸叔帐篷方向去的……”铁蛋一挽袖子:“真是欺人太甚,看黑爷我不揍得他连他妈都认不出来!不然我这口窝囊气可咽不下去!”
我摆摆手,告诉铁蛋不要冲动。兵法有云,“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先动。”他狸叔有张良计,咱哥俩也有过墙梯。况且他们现在的装备明显比咱们强,真干起来咱们未必能占到便宜。
铁蛋看着我叹了口气:“老胡,有些话我早就想和你说了,不知道你自己感觉出来没有,这次来新疆你变了,变得前怕狼后怕虎,这和我认识的胡同祖可不一样!”
听了铁蛋的话,我心里很不是滋味。这次来新疆我身上确实多了不少顾虑,少了很多蓬勃的朝气和冲劲。说得好听点是少年老成,处事沉稳。说不好听的,就是优柔寡断。想起我们在东北五顶山那会儿,自认为靠着《地脉图》便能识遍天下大川、分金定穴。又有我和铁蛋的一腔勇猛之气才无往不利,拎着脑袋在鬼门关转了几个来回,硬是凭着一股子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劲头每次都化险为夷。而如今那样的劲头却被活人之间的钩心斗角快消磨殆尽。想到烦闷之处,真想大吼两声发泄一下心中的闷气。
一转身,却看见封慕晴瞪着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一副把我看透了的表情。我摸摸脸好奇地问道:“你看什么呢?我脸上又没长花。”封慕晴莞尔一笑轻声说道:“你脸上没长花,却长了一个大大的问号!而且浑身上下都是个问号!”
我心里这个郁闷,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要是长个问号脸,那还看得呀?
忽然我想起一件事,正色对封慕晴道:“不知道这次如果真能发现古墓,我们能不能就地挖掘?”话一说出来,我心中不禁后悔起来,这封慕晴本来就对我和铁蛋的身份比较怀疑,我又问了这么一句,怕是越描越黑了。
封慕晴略一沉思:“所里的意思是尽量确定古墓的准确位置,暂不挖掘,毕竟考古不同于盗墓,考古的最终目的是对古墓的文物进行最大程度的保护修缮。我们现在的条件是完全不能够挖掘的。”
说到后来,封慕晴恢复了她一贯的严肃,特别是提到盗墓的时候,还特意加强语气强调一下。弄得我心里一惊,这回我算是知道做贼心虚的感觉,简直太难受了,就好像无形之中有一把随时可能走火的枪指着你的脑袋一样。
正在这时忽然传来一阵骆驼的嘶鸣,哀伤至极,这叫声说不出来的痛苦难过。我寻了蒋茂才一问,才知道这骆驼是感觉到了自己幼崽死亡的气息,故此才哀鸣不已。一行人无不被这等奇景折服,简单地商量了一下决定立刻动身,跟着这只骆驼进发。林小小已经苏醒过来,可是她的高原反应越发的强烈,眼圈发黑,身体虚弱。只能由铁蛋背了。
在昏暗泥泞的原始树林中赶了一天多的路,跟在骆驼屁股后头终于来到了一条叫做阿拉新的沟壑。众人皆是人困马乏,一直湿漉漉的雾气把衣服打得湿湿的,贴在身上很难过。好在已经到达目的地,大家都可以好好休息一下养足了力气再行进入沟中。
白易和狸叔手下的马仔拾来一些干枝生起篝火给大家煮了砖茶,彪子又打了两只野兔,剥了皮架在篝火上烧烤起来,虽然没有作料,可是兔肉仍旧吱吱冒油、香气四溢。混合着砖茶的香气让我们这么多天只是吃压缩饼干喝清水的人都食欲大动。
封慕晴给发着高烧的林小小喂了些清水,这才坐到一旁叹起气来。我推了推坐在我旁边盯着兔肉直吞口水的铁蛋,用下巴点了点林小小的位置:“看样子,她的高原反应越来越严重了。如果再得不到有效的治疗,恐怕会有生命危险!”
铁蛋收回落在兔肉上的目光,看了一眼昏睡着的林小小也叹了口气:“谁说不是呢,不过咱们也没有办法呀!只能尽力照顾她了!”言毕唏嘘不已。
众人简单地吃过午饭,填饱了肚子大家的精神都好了不少。天空也忽然放晴,由于是在高原,仿佛那轮圆圆的大太阳就悬挂在我们头上不远的地方。大家的心情也随着天气变得豁然开朗,只是炙热的阳光晃得人有点睁不开眼睛。狸叔站起来挥挥手道:“古人说得好啦,天时、地利、人和是干大事必不可少的先决条件。如今咱们连天时都有了,未来一定是光明的啦!不赌不知时运高,休息一下咱们就出发啦!”我和铁蛋对于狸叔的话并不感冒,还天时地利人和呢,这孙子整个就一赌徒心理。
我提议让白易和林小小就地安营扎寨,毕竟林小小的高原反应现在是不适合剧烈动作的,如果发生点什么紧急情况,大家难免会照顾不到她。我看了看封慕晴,她却一直低着头,咬着嘴唇像是在想什么心事。许久,才低声对着我们道:“我不同意这样做!”声音虽小却格外坚定,言语中透露出毋庸置疑的强势态度。她抬起头看了看我们,接着说道:“也许你们不知道,小小和白易都是我们所里的新人,说是新人也算不得新了,因为他们一直只是做些案头工作,没有机会亲自实践,所以这次机会对于他们来说非常难能可贵。我想他们也不会放弃的。”
小胖子白易低头使劲搓着肥厚的手掌,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忽然间我感觉自己确实有些过于武断,也许这样的机会对于处在边缘的他们来说,一辈子也捞不到几次。最后大家决定等到晚上由我来夜观星象,之后再把马匹和比较重的物资全部留在崖上,大家轻装进沟。
高原的夜里有点凉,但却晴朗无比,星星、月亮近在咫尺,好像一伸手就能摘下来一颗一样。我站在阿拉新沟边上的崖边,举目而观心中默念起《地脉图》中天字卷的寻龙诀,希望能够依照星象找到藏在山中的那座古墓。老实说我并没有什么十足的把握能够直捣黄龙,毕竟这才是我第二次依照《地脉图》寻龙点穴。想这青乌之术奥妙无穷,我也只是初窥一角,能不能分金定穴就看祖师爷保不保佑我了。
天上一片云彩都没有,明月如画、繁星似锦,照得大地一片银光。只见天空中巨门星、左辅星、右弼星,三星闪耀,排列成一个正三角形,中心太阳星、太阴星并现,紫微星居中,好一组乾甲金吉星。好一处风水吉祥之地!
封慕晴站在我身边,满脸好奇地看着我:“老胡,你这风水之术真的能找到山中古墓?”也难怪她这么问,她们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考古人才,从来没有接触过这样的东西,好奇担心是在所难免的。铁蛋接过话去:“我说这你就孤陋寡闻了吧?老胡可是夜里能观星象,白天能识大川的能人,这要搁在古代指不定就是辅佐那个皇帝老儿成就一番霸业的能人!就像三国里的诸葛亮,明朝开国的刘伯温……反正就这么说吧,老胡是一人才就对了!”
没工夫理会铁蛋的自吹自擂,我对众人道:“从风水星象来看,这沟中当真是个上吉之地,可是大家伙也都看见了,这沟中白骨累累,这地方也不是古战场,怎么会有这么多白骨?唯一的解释便是这‘阿拉新沟’肯定就是一条殉葬沟,恐怕离这山中古墓也不是很远了!”
我这一说,狸叔等人不住点头,连称有理。封慕晴也道:“风水方面的事我不懂,不过老胡你分析得倒是很合理,既然你能看出这古墓大致方位,能不能再把范围确定得小一点呢?”我心想这小妮子真能给我找麻烦,不过她不说我也要想办法把古墓的具体位置圈定出来,要不然等到我们在茫茫阿勒泰山中找到古墓恐怕就已经饿死了!
我让铁蛋从我们的大背包里把罗盘拿了出来,这罗盘是我在北京时特意托大背头在潘家园找熟人淘来的,应该是明朝万历年间的东西,就为了这次新疆之行能派上用场。古物皆有灵性,这罗盘也不例外,拿在手中一种历史的厚重感油然传递到指尖,迅速散布在整个身体中。也不知道它历经了多少个主人,指点过多少江山,此时我一手托着罗盘,举头复又观星,心中暗念寻龙诀。
圆圆的月亮已过中天,照得大地更是一片通明,我依照天字卷中所言,上下其眼,心中忽然奇到“这风水形势,怕是暗合了九龙朝圣之说!”
所谓九龙朝圣,顾名思义是有九条沟壑从九个不同的方位相聚,不过其中必然要有一座堪称雄伟的大山能够压得住这九条沟壑,不然就成了九条地蛇,便成了大凶之地。既然这样肯定还有其他八条沟壑分布在八个不同的方位,不过只这一条“阿拉新沟”就足以找到古墓的具体位置了、我按照九龙朝圣的格局看罗盘所指方位就在沟中偏西的方位定是古墓所在!
众人闻知古墓就在沟中全部跃跃欲试,摩拳擦掌。准备停当,已然夜至三更,原始森林中静谧得犹如一潭幽幽的死水,完全没有一点生气,只有林中偶尔有两声不知名的鸟叫,听得人头皮发麻。狸叔吩咐彪子用绳子系了个绳梯,一头固定在崖上一棵粗壮的古树上,另一头顺到沟中。大家依次而下。
黄澄澄的月亮挂在头顶,月光洒在沟中俨如白天一般,一米之内完全能够看清楚对方的表情。林小小身体虚弱,刚下到沟中,一脚踩上一颗人头骨,吓得她失声尖叫,一头扎在封慕晴怀中,花容失色好不害怕。
放眼望去,整个“阿拉新沟”底基本被人骨铺满,平坦的沟中却连一棵小草都没有。阴冷的月光照在累累白骨和我们的脸上泛起一阵青光,气氛诡异得让人胆寒。想要往前走就必须踩着白骨前进,饶是我和铁蛋胆子不小,可是头一次见到这么大的场景也不禁觉得后脊梁发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