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带着绿意拂过这个与世无争的小山村,田埂旁的树荫下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少年正顶着一个与年龄不相符的大斗笠安静地小憩,少年身旁放着一把看上去有些年头的镰刀,微低着头颅,偶尔抬起瞧瞧田内有没有从山上跑下来一些不长眼的畜生。
树下的少年正专心的研究怎样才能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突然一根纤细白皙的手指轻点在他的身后:“陈夕哥,阿娘叫你回家吃饭了!”
陈夕摘下斗笠扭头对着少女:“栗子,你就不能别总是突然从我身后冒出来嘛,我万一给你吓出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找谁说理去。”
少女名为郑婉钰,虽是一袭简陋的白色粗棉衣裙,但却是被她娇美的面容衬映得似乎是稀世仙裙一般美的惊人。
郑婉钰小手叉在玉腰上佯作生气的样子:“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许再叫我栗子,你若再叫我便告诉爹爹你欺负我,让他罚你做事!哼!”
陈夕见她并不生气,轻笑了笑:“也不知是谁有次吃炒栗子吃的都要撑死了还护着不让别人吃,还一边说我的栗子,我栗子,你都说你是栗子了我还能不认同嘛。”
郑婉钰的俏脸瞬间红如晚霞:“还不是你说是特地做给我一个人吃的,说了不要再提了,为了惩罚你明天我还要吃栗子!”
“好好好,明天一早我就上山采去!”
少年与少女踏着夕阳余晖走在蜿蜒的小径上,路径尽头,隐约可见一栋正飘散着炊烟的木屋。
“娘,我们回来啦!”郑婉钰推开篱笆木门,向屋中叫道。
屋门中迎面走出一个面露慈祥的中年妇人笑骂道:“女孩子家家整天跑跑跳跳的大声嚷嚷,以后还打不打算嫁人啦。”
郑婉钰蹦蹦跳跳跑过去过去抓住妇人的手:“娘~~人家就打算一辈子不嫁在家里陪着你呢。”
“就你丫头嘴甜!”妇人听着喜笑颜开。
“郑大娘,我回来了。”陈夕早已习惯了郑婉钰的撒娇手段,也是无可奈何。
“哎,哎,小夕啊,忙了一天了,快来吃饭吧,再过一会饭菜都冷了,你大叔已经在等你们了。”
虽然小小的山村没有山珍海味,仅仅是最普通的粗茶淡饭,也让陈夕吃的倍感温馨。
晚饭后,陈夕一个人坐在屋子外面的石头上,有些哀然的看着繁星布满的夜空。
“三年了,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啊!”
陈夕并不是这小山村的人。三年前,准备去山上打猎的郑大叔发现了躺在河边的奄奄一息的少年,醒来后的少年却发现他什么都不记得了,总是喜欢盯着傍晚的夕阳发呆。村里有读过几本书的人便说,他老是盯着沉夕,就暂且叫做陈夕吧。于是,陈夕就这样被善良的郑大叔和郑大娘收留了下来,说日后想起来了再做打算便是。养伤的日子里,陈夕发现在这个与世无争的小山村里,人人都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朴实生活,陪伴自己的便只有郑大叔家比自己年幼两岁的十一岁独女,她便是小婉钰。也因此,小婉钰和陈夕也是亲如兄妹。陈夕伤好了后身子却一直有些孱弱,请了村医也说不知是何原因,便不能随郑大叔一起上山打猎打个下手,也只好看看农田,赶赶下来农田捣乱的小猴子什么的,就这样平平淡淡的过了三年。
“算了,不想了,顺其自然吧。”盘腿坐在石头上的陈夕,慢慢呼吸夜间纯净的空气,感觉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在星光下被沐浴着,近来也感到身体也慢慢恢复起来,并且日益强健的身体对周遭的环境越发警觉与敏感。就是这时,陈夕发觉身后有一阵轻盈的脚步声传来,一道倩影正悄悄的靠近他。
“过来吧,又不睡觉偷偷溜到屋外,不怕郑叔叔发现了骂你啊。”
“又被你发现了,我爹才不会骂我呢。”郑婉钰边走边嘟囔,“只要你不说。”
陈夕被她弄得哭笑不得,身子往一边挪挪给郑婉钰让了一块地方,郑婉玉也是毫不客气的直接并着陈夕的肩坐了下来。郑婉钰绞弄自己的衣角,盯着近在咫尺俊俏少年好似很惬意却带着一丝惆怅的侧脸不禁问道:“陈夕哥,你说你要是以后记起来你的身世,你会不会离开这里啊?”
陈夕仰头看了看夜空:“也许会吧,毕竟我并不属于这。”
郑婉钰有些失落,陈夕顿了顿,接着说:“如是那样,我一定会回来的,因为这里也是我的家。”
郑婉钰转悲为喜:“那你还会记得我嘛?”
陈夕自然的伸出手摸摸郑婉钰的小脑袋:“我怎么可能忘了你,不然怎么报答婉钰小姐的救命之恩呢?”
郑婉钰娇羞打掉陈夕的手站起身来说:“那好,一言为定哟?”
“一言为定。”
郑婉钰扬起小手伸了伸懒腰:“困了,我要去睡觉了,记得明天要帮我摘栗子!”
陈夕摆摆手:“知道了知道了,栗子小姐。”
“你……哼!”郑婉钰气鼓鼓的叉着腰转头走进了小屋内。
“如是就这样想不起来过去,在这里平淡地生活一辈子想必也是一件幸福的事。”陈夕默默的想着。
第二天一早,陈夕便背上郑大叔家的小背篓一个人赶上山去,翻过熟悉的山路,随手摘下两颗叫得出名字的果子便当了早餐,拿在手上悠闲自得的啃起来,脑海中浮现着郑婉钰得到赔罪礼物的高兴表情。在他看来,现在郑大叔一家人比什么都重要。而在此时,一场陈夕全然不知的灾难正悄然而至。
陈夕刚离开不久的小山村里,黝黑的马蹄踏过青嫩的麦芽,这宁静的土地很久没遭受到战马的摧残,而现在,数以百计的铁蹄正肆虐在这片田野。近看,为首的人身着白色长袍锦衣,眉目俊逸却显露出一丝戾气,微微皱动的眉头似乎在宣誓他的烦躁。他的胯下却不是寻常战马,那是一头壮硕的黑狮,这黑狮也是大的出奇,竟让骑在其身上的男子高出军队半个身。
男子先行停下,然后举手示意军队驻足,伸出白皙得并不像男子所拥有的左手拍落了锦袍上的晨露,然后缓缓向身旁一个干瘦的中年男子问道:“尸晨,是这吗?”
尸晨点点头:“是了,宋敛少主,预言说昨日星辰聚集有变之地便是此人复苏之处。”
宋敛一脸不屑:“我从不相信什么预言,若不是父亲让我务必亲自来此,倘若是寻不得此人,后果你们这些修魔之人懂吧?”
尸晨一背的冷汗,这少主的手段他是知道的,若是有差错自己这些人可不就是受罚这么简单了。
宋敛一脸烦躁:“还不快去寻,不管有没有,别留活口,我不喜欢看蚂蚁蹦跶。”
不久,所有的村民全被驱赶到村外的田地里。在这群凶悍的骑兵面前,尽管农田一片狼藉,村民们也是不敢作声。
尸晨目光扫过:“你们这地方近年来可有出现过外来的十多岁小孩?”
村民面面相觑,也不知当不当说。见无人答话,尸晨向旁边的人挥了挥手,那人下马后径直走到人群中扯过一个女子,二话不说一刀便掠过女子的脖子。
人群中传出一阵尖叫。
“娘!”
“吉秀!”一个中年男子向前扑过来抱起眼神已涣散的女子,男子身旁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正抱着女子的大腿哭泣。
“啊!啊!我和你们拼了!”中年男子刚欲向前,那人回手又是一刀抹过,中年男子瞬间也躺在血泊中,只剩消散的意识和不甘的眼神,片刻后便永远闭上了双眼。
“好了这下有人有话要说了吗?”尸晨悠闲的捋了捋自己的袖口。
男孩悲伤的哭声回荡在寂静的山村,朴实的村民在血腥的杀戮面前,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尸晨的最后警钟敲散了村民们仅存的一丝犹豫,人群中立马有声音颤颤巍巍的回应:“我……知道,三年前郑柱家有收留一个十多岁的小男孩,应该就是你们要找的那个人,求求你们放了我们吧,我们什么都不知道的……”
“谁是郑柱?”尸晨尖锐的声音响起。
人群中走出了一个壮硕的中年男子:“我就是!”
尸晨对着旁边的侍卫使了使眼神,然后转面对郑柱说:“你,过来!”
尸晨把郑柱带到宋敛面前:“少主,这人三年前收留了一个十多岁的小孩,应该就是我们要找的人。”
宋敛掠起自己额角散落的青丝,冷漠的问:“那小孩现在在何处?”
郑大叔知晓他们不是善茬,陈夕落在他们手上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便开口说:“那孩子是三年前我在山上打猎的时候救下了,我们家便收养了他,他今日清晨说要去寻他的身世,我们便给了些盘缠让他往东边山外的镇上去了。”
宋敛皱皱眉头转面对尸晨说:“追,走不远。”
尸晨恭送渐渐走远的宋少主后,其尖锐的声线随之传出:“你们做的很好,少主有赏!”
以为躲过一劫的村民顿时松了一口气。这时尸晨刚淡下声音再次响起:“来人,行赏!”闻言尸晨身旁的侍卫转身就是一剑直接刺穿郑大叔的胸膛。
刹那间,山村外一片狼藉,女人的尖叫声,男人的怒吼与小孩的哭喊杂糅在一起,这淳朴的小山村的噩梦就这样毫无征兆降临了。
村内郑家的酿酒的地窖里,一张娇美的脸庞却挂满了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