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梓沛焦急地叫了声,追着景陵离开大殿,只恨这刺客为什么偏偏要去子和宫,让自己不得好安好。陛下不会轻易让她死掉的。
子和宫内。
从高处放眼眺望,偌大的秦宫仿佛延绵千里,一直到地平线那边也不见尽头。纷纷攘攘的白雪从灰蒙蒙的天空中落下,忽然,北风卷来,眼前的白雪被风惊动,斜斜地眼前划过,落在脸上激起一阵入心的凉意。
恍神间,不自觉地俯视下方的庭园,庭园内的树木光秃秃的,原本碧绿的草地也铺满了白雪,如同一块平滑无暇的白雪,让人忍不住想在上面奔跑。
子和宫里面没有一个人,但,所有房子都打理得非常整洁,所有摆设装饰都原封不动地摆在原位,所有东西就和以前一样,一模一样,一点都没有改变过……
哈哈……
心神迷离间,下面的庭园里隐现出两道小小的身影,一男一女,他们在雪地上欢快地奔跑着,无忧无虑的笑声久久都不能散去。
猛地,寒风卷动白雪,打乱视线,庭园中的小孩身影渐渐长大,成了两个俊美漂亮的少年,但他们依旧会在下雪的时候,跑到庭院上打雪战,每一次,少年都会被少女弄得满身白雪,每一次,都会委屈地看着她,黑黑的眼睛里总会冒起一串星光,逼得她只能罢手投降,每一次!
“唔!”剧烈钻心的痛瞬间涌上,君兰惯性地捂住脑袋,险些从大树上摔下去。
这里是哪里,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陌生东西涌上来,那个人,那个人是谁?他们是谁?我又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
无数个问题像巨浪般层层拍打而来,君兰咬牙撑住,背靠在冰冷粗糙的树身上,脑袋胀痛得很难受。
她离开景藤的明阳宫后,在秦宫内四处寻找着秦王的位置,没想到却被一群追兵发现,为了摆脱他们,君兰意外走进这间宫殿里,庭院中种着一棵苍天大树,不但能藏身,还能俯视整个秦宫的规模,正好可以用来寻找秦王的所在地。
只是,刚爬上大树,那些陌生的、熟悉的画面就涌上来,脑袋好像被无数尖针不听地扎刺着,痛得她想放声尖叫,想将自己的脑袋剖开!
“……姑娘,你听我们说,杨先生说你身中奇毒,你必须跟我们回去卫家村……你每月会毒发一次,皆时六亲不认,只懂杀人!”
卫龙凝重焦急的话音响起,重重地打落在心中。
在数个月之前,君兰独自离开卫家村,想着要到华阳城杀掉秦王,半途却被卫龙几人追上,对着她说了这么一番话。
她中毒了?
当时,君兰冷笑一声,挥手将卫龙震开。
她的体内有三股不同的内劲,虽然会增长她的功力,但如果处理不好就会伤及自身。这点君兰清楚,可是,她的身体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根本不可能会中毒!
但只从滨州一事之后,君兰渐渐也发现了端倪。
每次毒发清醒过来时,她都会忘记自己在毒发的时候做过什么,可,望着眼前满地的尸体和鲜血,她不得不重新思考卫龙他们的话。
或者,她真的是中了什么毒,但是这跟她要杀秦王没有任何关系,只要杀了秦王,报了仇,她自然会去找解药!
“皇上,您不要进去啊!”
“皇上,刺客就在子和宫内,请皇上让末将等人前去捉拿刺客!”
注意力被分散,脑海中的剧痛渐渐缓下,君兰听见下方传来一片响声,是士兵们身上的铠甲所发出的清脆声!
眼中划过冷光,君兰敏捷地闪身到大树另一边,粗壮的树身能将她的身子完全遮挡住,但她看不见下面的情况。
“皇上,”
“滚出去!”男子暴戾的嗓音像卷动的寒风,震得君兰心中一抖,不自觉地握紧了手中的宝剑。
秦王果然出现了!
杀意涌上眼眸,君兰躲在大树上面,静听着底下的情况。
庭院外的士兵听见景陵的怒喝,求生的本能使得他们马上后退,低着脑袋不敢直视景陵的面。梓沛和夏将军面面相窥,担心地看着景陵大步走进子和宫内,黑色的袍子被冷风吹动,扬出一道道冷冽的弧度。
梓沛心中焦急,但不敢上前拦住景陵。这么多年,子和宫内的一切都没有改变过,和五年一模一样,但陛下踏进子和宫的次数却越来越少,这年来,陛下更是一次都没有进过子和宫,渐渐地子和宫也就成了皇宫中的禁地,没有再敢在陛下面前提起那个名字。
梓沛心里清楚,陛下不是忘恩负义,只是,陛下害怕了。这个以一国之力,踏平六国,统一天下,无视天下百姓的阻拦,执意填平长河,兴建长城的君王也会害怕!
到底这份感情有多深,才将一个人活活地杀死,彻底变成另一个人。
“陛下……”
梓沛分神间,黑袍男子已经站立在寝宫门前,他微微抬起手,宽大的袖子滑下,梓沛清楚地看见他修长如白玉般的五指在颤抖,猛烈地颤抖着!
他俊美的侧脸早已绷紧,抿唇的力度在加大,好像要将自己的嘴唇咬破。
陛下,他的陛下,竟然如此害怕。
梓沛想上前劝住景陵,他却先一步动手,压住所有情绪,一把将宫门推开,沉闷的吱呀声响在众人耳中,似乎要传入心底,刺痛神经。
因为天色灰蒙的关系,寝宫内一片灰暗,站在宫门,根本看不清寝宫内的情况。但,就算是闭上眼睛,他也能轻易地将寝宫内的一桌一椅,屏风、玉器等摆设的位置指出来,因为看得太清楚了,清清楚楚地印在灵魂里,有什么可能不记得,有什么会忘记?
“兰,兰儿……”
颤抖、微弱、脆弱、痛苦,夹着哽咽。
门被推开的瞬间,景陵感觉到心房内剧痛不已,这感觉,就像,胸膛被一把匕首从上面剖开,划过一道血淋淋的伤口,心房被徒手挖出,一刀一刀地刺在上面,直到血肉模糊。
好痛好痛,浑身都在痛,呼吸也好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