瞳孔狠狠地皱缩,书子墨好像被人当头打了一棍,数息后,他猛地转身捏住君兰的肩膀,脸上淡漠早已被炽热燃尽,“你,你刚才说什么?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对,对!就是这个意思,你是从哪里看回来的,是散文吗?还是诗词歌谱,杂记自传?你还记得这句话是怎么解释的吗?”
“我,我,好痛!”君兰被书子墨的反应吓坏了,大大的眼睛里泛起令人抽心的红,眼泪已经酝酿在眼角。
心头一大惊,书子墨触电般缩开手,紧张地检查着君兰的肩膀,“对不起,对不起,是我用力过猛了,你身上的伤没有事吧?你还记得那句话吗?”
“我,”君兰缩起身子,如同被伤害了的小白兔,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书子墨的心思早已被君兰刚才不经意间道出的话所吸引住,也没管身后的村民在叫嚣着,急急地询问过她的伤势,最后还不放心,扯着她回到房子里,要帮她细细地检查一遍,把所有村民赶在门外。
嘭!
“唉,这,这,他们这是,干什么啊!村长,这,不能再让他留在村子里,不然会害苦我们整条村子的!”
“是啊是啊,村长!我看刚才那个姑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居然说书子墨的话没有错!那就是我们的错了吗,我家黄狗还得去打战,她,她们怎么可以说这些话,我的命好苦啊!”
“村长……”
村民们七嘴八舌地说着,那些妇女早就已经鼻涕眼泪一起流,哭得非常凄惨。
老村长被围住,最终叹息一声,在门口外对书子墨大声道,“子墨,我们杨家村不能再容下你了,你还是找个地方搬了吧,以后都不要再回来了!”
房子内,君兰被书子墨拉到床上,还没回过神,衣服的领子就被书子墨扯开,吓得她立刻退到床上,紧紧地扯住自己的衣服,满目戒备地盯住书子墨,连老村长的话也顾不上。
“我,我只是想帮你检查手臂上的伤口,你手臂上有一个剑伤,当时射中你的箭上恐怕涂油剧毒。”书子墨回过神,脸颊泛起微红,解释着,“箭上的剧痛伤及你的神经,加上你在河中的时候脑袋撞上了岩石,这些,恐怕是导致你失忆的主要原因,你还记得自己为什么会掉进长河里的吗?”
书子墨放轻语气。
“长河?”君兰的注意力被吸引开,歪着脑袋想了想,“什么是长河?河是什么东西,是一个名字吗?”
拧紧眉,书子墨再度打量君兰,她修长的墨发披散着,噙着数道柔顺的星光,绝色的小脸莹白无暇,如同初生婴孩,一双眼睛圆大漆黑,清澈明亮,眨眼的时候,修长的睫毛随之扇动,神似山林中的小鹿儿,什么都不懂。
“你等等。”收回视线,书子墨站起身,“留在这里等我,别出去,想想你自己的名字,等我回来。”
不放心地交代一声,书子墨转身离开,房子里只剩下君兰一个人,她眨了眨眼,透过窗户看见书子墨好像走到旁边的房子里,也不知道去干什么。
微微扁起小嘴,君兰开始打量书子墨的房子,这里什么都没有,墙壁是用黄泥堆砌而成的,桌椅都是破破烂烂的,上面还放着一些药材。整理好衣服,君兰从床上跑下去,来到桌子前拿一块晒干了的药材,研究一下,好奇地放进嘴巴里,结果苦得吐了出来。
这里是哪里,什么是秦国,我是谁,长河在哪里,景陵,在哪里……
眼前的景物似乎在旋转,君兰站在中心,怎么也找不到落脚处,好像自己被这个地方甩了出去,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谁是自己。
当书子墨回来时,少女正坐在地上,身后的墨发落在褐黄色的土地上,渲染上一道炫目。
“你回来了?”听到响声,少女转过脑袋,绝色脸上扬着欢喜的笑容,纯然无害。
书子墨微愣,拧紧眉,抱着一堆衣服来到桌子前,“这些衣服是杨三娘在河边救你上来时,你身上穿着的,还有这个小木牌,如果我没有猜测错的话,你应该是被打入了奴籍,这身衣服也是婢女才会穿着的,你可有印象?”
君兰不解地看着书子墨一阵,然后丢掉手中的东西,站起身接过书子墨手中的衣服,翻来覆去瞧了瞧,“不认识,这些衣服是我的吗?为什么是破破烂烂的,这些要怎么穿了?”
手中的衣服与其说是衣服,还不如说是一块烂布。造工粗糙,上面被锋利的东西划得破破烂烂的,还残留着泥土,根本辨认不出是衣服。
君兰比划了一下,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
书子墨轻蹙眉,将小木牌交给她,“这个呢?奴籍是犯了罪的高官富商接受朝廷的处罚后,所得到的结果。被贬入奴籍的人只能终生为奴,除非朝廷恩典。”
说话间,书子墨细细地盯住君兰,没有错过她任何一个表情。
父母祖辈为奴,此人一生都得为奴为婢,根本没有读书识字的机会,眼前的女子,并不像是奴婢。
“上面这个是什么?”君兰把弄了小木牌一阵,忽然指着上面的“奴”字,眼巴巴地问书子墨。
“你不认得?”书子墨回神,惊讶地问道,“这个是”奴“字,你方才能说出铿锵震耳的话,为何不认识这个字?”
“奴字?”君兰眼中疑惑加深,“好像记得,又好像不记得,”奴“字为什么要这么写,它不是这么写的,我不记得了。”
书子墨皱眉的动作加深,脸上泛起了浓重。
他曾经学过医术,在一本杂记医术上看过一种叫“失魂症”的记载,据闻得了此症的人会忘记自己生平发生过的事,记忆就像初生婴孩般,一片空白。要好治好该症,没有任何药材可用,只能看个人造化,或许,明天她就回想起一切,或者永远都是这个样子。
“生于忧患而死于安乐。”想着,书子墨不禁重覆着念起这句话,眼中的炽热渐渐变得黯淡,如同将要熄灭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