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宗决意获胜,再选将增兵,于乾隆三十三年二月,选派大学士傅恒为经略,以协办大学士阿里衮、阿桂为副将军、舒赫德为参赞,共增调兵达5万,马骡7万匹,再次大举攻缅。傅恒率军深入缅境2000余里,同缅军激战不已,连获大捷。缅甸业经两次被征讨,损失亦重。此次再遭重创,已无力再打下去。在两军相持不下时,缅甸乘机提出和谈,具表求降。傅恒即率所部班师。高宗自知短期用兵难以奏效,于是准许议和。迟至乾隆五十三年,缅甸派使者前来,愿投诚纳贡。乾隆五十五年,高宗册封其统治者为缅甸国王,恢复了一切秩序和贸易关系,缅甸成为清朝的属国。
安南即今越南,自明初以来,黎氏世为国王,接受明朝敕封为属国。至清顺治十六年(1659),清军下云南,国王黎维褆遣使归服。康熙五年(1666),正式册封黎维禧为安南国王,确立了政治上的隶属关系,往来密切,边疆安宁。
黎氏安南对清朝很恭顺,不存在任何问题,但国内却不安定,内乱迭兴。以陈、莫、阮、黎为国内四大姓,世为望族,各据一方。自清初即有占据高平的莫元清与国王黎维禧之争,至康熙十三年(1674),黎氏击败莫氏,安南尽归一统。
乾隆时,安南两大政治集团再次掀起内乱。一是郑氏专国政,一是世袭割据广南的阮氏,实力尤强。乾隆五十一年(1786),阮惠驱逐郑氏,自专国政。后尽取珍宝回广南。郑氏臣属贡整欲扶黎拒阮。阮惠遣将阮任率兵数万攻破国都,贡整战死,国王黎维祁逃亡。阮任据国都,意欲称王。乾隆五十三年夏,阮惠兴兵诛杀阮任,请维祁复位。黎维祁知其叵测,不敢出。阮惠知都城民心不附,便尽毁王宫,挟子女玉帛返回新筑的富春城。国内大乱,国王隐藏,其母和妻子等家族二百余口冒生命危险逃入边界清方一侧。
两广总督孙士毅、广西巡抚孙永清将安南之乱的情况迅速上报。高宗据此表明态度:“黎氏守藩奉贡百余年,不屑乘危利其土地,宜出师问罪,以兴灭继绝。”从清朝的立场看问题,出兵援助历年忠顺的黎氏政权是很自然的,顺理成章。况且内乱并非是农民起义,完全是安南统治集团内部争夺权力的斗争,殃及国人遭受战乱之苦,也干扰了中国边疆的安宁。清朝出兵,是履行双方早已形成的契约,无论是从道义或政治利益考虑,都是必要的。
乾隆五十三年十月,孙士毅与广西提督许世亨统兵1万出镇南关(今名睦南关),留兵2000驻凉山为声援,以8000之众直趋王京。另一路由云南提督乌大经统率,共8000人马取道开化厅之马白关,直趋宣化镇。两路进兵颇为顺利,不断击溃阮惠军队的有限抵抗,于十一月二十日黎明,孙、许部进入都城,受到黎氏宗族、百姓的欢迎。国王黎维祁隐匿民间,闻讯而喜,至营谒见孙士毅。高宗早已料及事成,已先命礼部铸印、内阁撰册,邮寄军前。孙即于二十二日宣诏,册封黎维祁为安南国王。
此时,阮惠已逃回广南,孙士毅计划前往追讨。孙永清认为,都城离广南2000里,等于从镇南关到都城的距离,转饷困难,反对兴兵南下。高宗同意孙永清的意见,下令班师进关。孙士毅贪功,迁延不撤兵,又不做准备。阮惠侦知清军空虚,于年底倾巢出动,偷袭都城。第二年即乾隆五十四年正月初一,清军置酒欢庆元旦,忽报阮兵蜂拥而至,仓皇迎战,很快被阮军击败,溃不成军。孙士毅夺渡富良江,破坏浮桥以断追兵,而留在南岸的清军,及提督许世亨、总兵张朝龙及以下官兵夫役万余人不得渡桥,都挤死或淹毙在江中。士马生还者还不到一半,其粮械、火药数十万都焚毁或丢弃。国王黎维祁携家再度逃到中方一侧。高宗得报,下令革去孙士毅职务,送到北京待审。
阮惠重新夺取了安南统治权,十分恐惧清军再来征讨,急忙派其侄儿阮光显前来中国谢罪乞降,申明起兵原因,“非敢抗中国”。事到如今,高宗通权达变,看到黎氏积弱,不能守国,“是天厌黎氏,不能存立”。因此,他批准了阮惠的奏表,废黜黎维祁,赏三品衔,编入旗籍,安置在北京。乾隆五十七年正式封阮光平为国王。嘉庆七年(1802)改国名为越南。
台湾之役,是指清军对台湾林爽文起义的武力镇压。高宗把此次军事行动作为他的“十全武功”,不是一件很光彩的行动。这与前叙之“武功”不可同日而语。有关林爽文起义,屡见专文专书论列,已为人们所熟知,不需详述。要而言之,林爽文于乾隆五十一年(1786)十一月二十七日宣布起义,发展到数十万人,席卷台湾全岛,为清统治台湾二百余年间规模最大的一次反清起义。清军增调共约六万余人,历时一年零两个月,至乾隆五十三年正月,将起义军镇压下去了。林爽文被俘,械送北京处死。这次起义,是当地贪官污吏逼民造反的一个典型事例。
高宗自我总结的“十全武功”,其实也是康乾盛世在军事上全盛的具体体现。其中一些战争不只在清代军史上,而且在中国古代军事史上都堪称是闪耀着光辉的军事篇章。
自乾隆十二年首次用兵大金川,直至乾隆五十六年最后一次战争即反击廓尔喀入侵,撰《御制十全记》,成“十全武功”之数,历四十四年之久,将近半个世纪。在如此漫长的岁月里,打了这么多大仗(还不包括小规模的战役),这在中国历史上是罕见的。因为历代皇帝在位时间超过四十四年的并不多,在时间上无法进行如此之多的战争。历代创业之君,大多是以武功打天下,论战役次数,确有超过“十全武功”者。如秦始皇、唐高祖与唐太宗父子、成吉思汗、明太祖、清太祖等。但高宗与他们不同的是,他是守成之君,恰是清中叶,仍能持续地进行战争,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乾隆朝十大战争,总起来说,具有积极而深远的意义。除了镇压台湾林爽文起义,无须肯定,其余九大战争,无可指摘。其价值就在于安边固疆,建立政治上的“大一统”。历代没有完全解决的西北、北部地区、西南及西藏的管理问题,包括他的前辈如圣祖、世宗尚未彻底解决的问题,都经乾隆朝得到了完全的解决。历代对周边所谓“四夷”实行“羁縻”之策,“以夷制夷”,只从政治上保持朝贡关系,此为间接统治。世宗时,以“改土归流”,变革西南土司世袭制,改为由中央派“流官”治理,直接隶属中央,已显示出开创的政治构建。乾隆朝以征大小金川,把“改土归流”彻底实施;西北准部、回部变为行省制;世宗时向西藏派驻藏大臣,又是一个创举,但乾隆朝重新为驻藏大臣定位,事权归一;又创设金巴奔金瓶抽签制,把西藏的军政大权收归中央,直接置于中央集权制之下,从而在政治上把上述各地区牢牢地系于中央统一的政令下,进而把各少数民族纳入到一个统一的政权之内。所以,到乾隆朝,中国才真正形成一个统一的多民族的国家。应当指出,这一历史进程是通过战争实现的。历来在周边诸族中存在一股巨大的离心力量,它是不断引发战争的一个重要因素。这一离心力是在漫长的历史发展中形成的本民族的传统意识,是民族自立的内向力量。历代王朝把他们限隔在长城以外(南方“蛮”族则严格限制在本族聚集区),只保持一种名分上隶属和定期朝贡关系,因而使其离心力得以世代延续。严重的问题是在这些少数民族上层人物中,力图保持本民族或部族的完全独立,不愿接受中央王朝的约束,自行其是,有的甚至欲建霸业,或取代中央而建本民族政权。诸如准部噶尔丹、策妄阿拉布坦、青海罗卜藏丹津,以及噶尔丹策零、达瓦齐、阿睦尔撒纳、大小和卓等,都怀有政治野心,或自雄诸部,或重建蒙古帝国。这一离心力必然同清朝的“大一统”造成无法弥合的矛盾,战争遂不可避免。高宗对这些地区发动的战争,可以认为,是他们闹独立、与中央分离而引起来的。从康熙,经雍正,至乾隆,清同周边诸族的离心势力进行了长期而坚决的斗争,符合中国历史发展的方向,也符合各民族求安定、求发展的共同愿望。没有他们的奋斗,就很难有当代中国辽阔的版图和统一的多民族国家。他们这一历史性的贡献,将永远彪炳于史册!
从军事上说,胜负乃兵家常事。高宗的十大战争有胜有负,有的打成了平局,最终,清还是胜利了,实现了既定政治目标。清战胜各种分离势力,从政治上思想上真正实现了统一,靠的是什么?一靠物质,二靠精神。高宗雄才大略,远见卓识,绝对不许周边诸族脱离中央王朝,才产生出一种进取精神,奋力开拓;广大将士除个别懦弱、庸劣,基本上具有旺盛的战斗精神。清远征西北,特别是深入南疆、西藏,更远至尼泊尔,往返万余里,在那穷山恶水之地征战,历经艰难险阻,付出了重大牺牲。这正是盛世下人心归一,朝气蓬勃精神的写照。历代王朝每至末期,即使有百万军队,也难以抵挡扔下锄头刚拣起武器的农民,非实力不足,而是精神崩溃所致。高宗策划和指挥的“十全武功”所向克捷,恰恰是高宗把盛世推向鼎盛的辉煌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