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当然知道狐狸讲这个故事的用意,但它为了求狐狸能救它一命,便接着狡辩下去:
“亲爱的狐狸,你错了,我怎能和那只老鹰相提并论呢?你难道一点旧情都不念了吗?我承认,我以前太对不起你了,从现在起,我改正还不行吗?我知道你一定会给我这个改正的机会,你放心,我绝不会对我的救命恩人下毒手的。当然你救我要冒一定的风险。并且有一些顾虑,这我可以理解。因此,我决定,等你把我救出去后,我一定要加倍地报答你的救命之恩,怎么样?相信我一回吧!”
“该死的狼啊,我已说过无数遍了,我就是不愿意救你,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不愿救你,先贤、学者对你这种愚蠢的家伙所作的评语简直是太贴切了。”
狼对狐狸的话挺感兴趣的,它忙问道:
“先贤、学者都作了什么样的评语?”
狐狸想借先贤、学者的嘴再痛骂一顿狼,便说:
“先贤、学者是这样说的:
‘四肢发达、头脑简单、性情乖戾,是一个人远离智慧、接近愚昧的重要标志。’你这个奸恶、残暴的无耻之徒,你口口声声叫我亲爱的狐狸,你亲过我,爱过我吗?你每天对我颐气指使,把我咬得遍体鳞伤,每天吃你的剩饭,每天过着生不如死的生活,你难道就这样对我表示你的亲、你的爱吗?你居然还有脸说你是我的朋友。
呸!你这个该死的家伙,实话告诉你吧,我早就把你当成了我的敌人,你把我当作朋友,简直是对我莫大的侮辱。至于说救你出去后,甘心做我的奴隶,尽心尽力地侍奉我,你以为我会相信你这些鬼话吗?我要是相信了你的话,那我不成了那只愚蠢而又可怜的麻雀了吗?让我救你出去,那是不可能的,我劝你还是别浪费口舌了,你如果想活命就自己跳出这个土坑吧,我衷心地祝愿你能自己跳出这个土坑。”
狼听完狐狸的这番话后,知道狐狸连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也不肯施舍给自己了,它彻底绝望了,它何尝不想自己跳出这个土坑,可它无力做到这一点。悲观的狼开始了它有始以来的第一次痛哭,它边哭边说:
“亲爱的狐狸,请允许我最后一次这样称呼你,过去是我做得不对,现在说什么都已经迟了,我希望上帝能接受我这份迟来的忏悔,如果上帝能开恩救我出去,那么我将从头做起,不再欺侮弱小的人,我将一心向善,做一些好事,以报答上帝的救命之恩!”
狼在坑里信誓旦旦,狼泪纵横,以最动听的话语和最虔诚的态度向上帝做着临死前的忏悔,它所作的这一切有一半是做给上帝看的,一半是做给狐狸看的。上帝没有看到狼的忏悔,可狐狸看到了,它虽然不相信狼的话,可它动了一点同情心,它认为对即将失去生命的狼表示一点同情也是理所应当的,它小心翼翼地靠近土坑的边缘,用眼神传达着它对狼的同情,在同情心的驱使下,它下意思地动起来,一不留神,它的尾巴顺着坑边滑了下去,当然狐狸没有发现这一点。
土坑里的狼没听到狐狸的冷嘲热讽和谩骂,颇感奇怪。它抬头起来,睁开被泪水模糊的双眼,一个重大发现使它的视线不再模糊,它看见狐狸的尾巴,狼当然不肯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它迅速起身,闪电般地扑向狐狸尾巴,用力一拽,那条尾巴连同尾巴的主人——狐狸,便一同掉落到土坑里了。
此时,狼早已没有了刚才那种捶胸顿足的模样,它咬牙切齿地对狐狸骂道:
“亲爱的狐狸,我还想像从前那样亲你一回,爱你一回,不知可以吗?”没等狐狸醒过神来,狼已经狠狠地咬了狐狸一口,狐狸疼得大叫起来,狼哪管这些,它咬完后,又骂狐狸道:
“你这个卑鄙无耻、下流、肮脏的家伙,我现在看清了你的真实面目,想当初,你给我做奴隶,俯首贴耳,连半个‘不’字都不敢说。可是我刚才身陷绝境,你竟敢骂我、侮辱我,还见死不救。你这只狡猾的狐狸,上帝终于也惩罚你了,这使我很高兴,你现在也身陷绝境,高兴不起来了吧?现在你和我乖乖呆在这里等死吧,以前我从没吃过狐狸肉,今天我可要尝一尝了!”说完便又要咬狐狸,狐狸一看连忙说道:
“尊敬的狼主人,你有所不知,我的肉是酸的,远不如葡萄好吃,您吃了肯定会反胃的,再说我现在也逃不出去了,您着什么急呀,等饿了再吃我也不迟嘛。”狼听了狐狸的话后,想想也对,便决定让狐狸多活一会儿,经过刚才那一番折腾,它也累了,于是便闭目养神起来。
狐狸自从落到土坑里,便后悔自己刚才不应该对狼表示同情,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它蹲到狼身边,像从前那样为狼舔干净身子,狼当然不会拒绝这种讨好,它安然地享受着。
狐狸边舔边想着脱身之计,面对恶狼,它只能采取智胜的方式,它认为刚才狼用眼泪博得了它的同情,那么它的泪水一定也会打动狼的。狐狸想好了该说什么话后,便附在狼耳边轻声道:
“尊敬的狼主人,我知道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刚才一糊涂,说了一些不中听的话,我现在非常后悔,我现在给您请罪。”
说完便往后退了几步,对着狼鞠起躬来。
狼慢慢地睁开眼看着狐狸说:
“该死的狐狸你知道你错了就好,可是不管你怎样认错,我还是要咬死你的。”
狐狸知道狼向来说到做到,便赶忙又道:
“最勇猛的狼啊,您永远都是我的主人,我劝您不要着急咬死我,免得您咬死我后追悔莫及。”
狼听了这话后颇感不解,便问道:
“你说说看,我有什么可后悔的?”
狐狸一看狼这个样子,便知自己有望脱身,于是接着又道:
“尊敬的狼主人,您仔细的想一想,尽管您不肯原谅我,可是您出于一时的意气杀死了我,那么谁救你出去呢?所以我认为,咬死我对您来说并不是件什么好事。”
狼一听自己还有救,便连忙问道:
“你说,谁能救我出去?”
“当然是我了!”狐狸拍着胸脯说道。
狼听了狐狸的话,想了想,疑惑地问道:
“你怎么救我出去?我先警告你,你不许耍花招,快把你救我的方法说出来!”
狐狸为了表示自己真的想将救狼出去,便挤出几滴眼泪说道:
“不管您相信与否,我在您刚掉入坑里的时候,确实有过不良的想法,也确实想恩将仇报。
可是我刚才见您向上帝忏悔,我便被您感动了,于是我伸出了尾巴,想让您拽住我的尾巴逃出土坑,没想到您用力过猛,反而将我也拽了下来。我对上帝发誓,我刚才确实想救您出去,我知道您对我有很深的误会,这没关系,我会用我的行动表示我对您的忠诚。如果您要咬死我,那您就太没有情义了。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只能帮助您逃出去,才能表达我的一片忠心,现在我有个办法,不知您是否愿意听……”
狼一听有办法可以逃出去,顿时高兴起来,它催促狐狸道:
“快说,是什么办法,只要能逃出去,怎么办都行,快说,我等不及了。”狐狸一看狼急成这个样子,便知自己的计策快要成功了,它故意慢吞吞的,直到狼又催促了一遍才说道:
“尊敬的狼主人,您不要着急,我的主意非常简单,而且切实可行,不过要麻烦您站起身来,两条前腿搭在坑壁上然后用力伸直,我从您身上爬上去,然后踩住你的前腿及您的头部,这样一来,我就离坑口近了,只要我用力一跳,就能跳出这个土坑。出坑后,我找根绳子,一头拴您身上,一头我拽在手里,那样您将重新获得自由,怎么样,您觉得我这个办法可行吗?”
狼用怀疑的眼光打量了狐狸一番,然后说道:
“你这个办法倒是可行,不过我对你却信不过了,因为你太狡猾了,我现在不可能再轻信任何人,我不会再次上你的当,否则吃亏的将是我,哲人曾经说过:不管什么事都要先从坏处着想,要三思而后行,处理任何事都要采取先怀疑后信任的态度,这样做起事来才会事半功倍,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要做一个头脑清醒的人,是不容易的,我已经吃过一回亏,所以我的头脑现在非常清醒,尽管你的办法简单易行,可是经过刚才的一番折腾,我不会再轻易相信你了,你老实说,你出主意的真实目的是什么?你如果不说真话,我现在就咬死你!
”
狐狸早知狼不会轻易相信它,又加上怕狼真的会立即咬死它,于是赶忙表白道:
“我这么做是为了救您出去,这是我的真心话,我现在到了这个地方,还可能骗您吗?在您这么英明的主人面前,我就是撒谎,您也一定会看出来的,我现在恨不得把我的心掏出来让您看,看我的心是不是确实忠实于您。您不相信我,这我很明白,如果对做的每件事都表示怀疑的话,那么是不可取的。任何事都不要光看坏的一面,也应该看好的一面。
狼主人,您在坑里呆的时间已经很久了,咱们现在应该抓紧时间逃出坑去,否则等葡萄主人来了,那就什么都晚了,您难道不想活命吗?既然想活命那还犹豫什么?我觉得我们之间应该有一点最起码的信任,我们现在要做的事不是要互相怀疑和猜忌,而是要携起手来共渡难关,逃出这个坑去才是我们的最终目的。
‘尊敬的狼主人,您抓紧时间分析一下,如果采取我的办法,会出现两种结果:一是我爬出去后取一条绳子救您出去,二是我脱离险境对您置之不理。您尽管放心,第二种情况是绝对不可能发生的。您的忏悔已经感动了我,我为什么还要做一些对不起您的事情呢?我多做一些好事,便会早一天升入天堂,所以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做坏事的。
您可能会问我为什么要我先出去,而不是您。您仔细想一想,我这么弱小的身躯,根本无法支撑您那强壮的身体,所以只能先委屈您一下,等我出去后,再向您赔罪,您看怎么样?您快下决心吧,我们得抓紧时间!”狐狸的一番话确实让狼减少了许多的顾虑,它仔细一想,觉得狐狸说得很在理。它现在急于脱离险境,于是便用一种从未有过的温和的口气说道:
“说实在话,你刚出这个主意时,我确实怀疑过你有其他的目的,我没有想到我对上帝虔诚的忏悔打动了你,使你萌发了救我的决心,我十分感谢你。我相信你这回不会骗我了,同时我也相信上帝是公正的,你如果骗了我,上帝也不会饶恕你的。来吧狐狸,站在我的肩上,赶快出去找绳子吧。”说完狼便将两条前腿搭在坑壁上,用力伸直。
狐狸一看时机到了,便也不客气,踩在狼的肩膀和头顶,用力一跃,跳出了那个大土坑。
狐狸重新获得了自由,由于兴奋过度,它竟然躺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了。过了好大一会儿,狐狸才爬起来,它晃了晃脑袋,又摇了摇尾巴,然后咧开嘴笑了。
狐狸在坑上面得意地笑着,可坑里的狼却着急起来,便用尽全身力气大喊道:
“喂,我说狐狸,你笑什么?还不赶紧去找绳子救我出去!”
狐狸的笑声更大了,它小心翼翼地靠近坑边慢慢地说:
“你这只蠢狼,我刚才落入你的手中,不得已才做出了许诺,没想到你这个傻瓜竟然相信了我。你相信我,但我却永远不会再相信你,你不要再妄想了,我是不会救你出去的,我相信上帝如果知道了这件事,也不会惩罚我的,因为我除掉了一个恶魔。你这个傻瓜,你就等死吧,不过你死后,我会通知你的父亲来给你收尸的。”
狼听完这番话后,知道自己又上了狐狸的当,气得它当场就昏了过去。等它醒过来后,第一眼就看见狐狸的那张笑脸,它现在恨透了狐狸,也恨透了自己的愚蠢。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狐狸欺骗。又过了一会儿,狼渐渐地安静下来之后,便再一次乞求狐狸,企图能博得狐狸的一丝怜悯,可是狐狸却装作没有听见狼的哀求。
狼知道得不到狐狸的同情了,便用一种极其谦逊的口吻说道:
“亲爱的狐狸,早就听说您能说会道,多言善辩,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我真恨我自己,咱们在一起住了那么长时间,我怎么没发现这点呢?我现在只想说一句话:我真佩服您,我承认我不如您聪明,我甘拜下风。不过我还要善意的奉劝你一句,你用这种手段对付任何帮助你的人是极为不合适的,我……”
“算了吧,狼,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重情义固然是对的,但对你却不合适。你想让我伸出援助之手,那是痴心妄想,你不要以为你刚才帮助我脱了险,我就会帮助你脱险。我觉得你在临死之前,应该再向上帝忏悔一次,以减轻你的罪恶。”
“忏悔是要做的。”狼说,“不过你这样对待我有些不合情理,假若你现在能够救我出去,那么我会在上帝面前给你祈祷的,祝你幸福长寿,祝你……”
“得了吧,狼,我现在用不着你在上帝面前为我祈祷,也用不着等你出来后报答我,我现在只想看着你落入人类之手。如果你想听,我可以再给你讲个故事:有一条毒蛇受到捕蛇人的追捕,正当它无计可施的时候,一个过路人迎面走来,他问那条毒蛇道:
‘毒蛇,你为什么拼命地游窜呢?’
蛇说:‘我正在躲避一个捕蛇人的追捕,现在他已经快来了,您如果能帮助我,把我藏在您身上,让我躲过这场灾难的话,我一定会重重地报答您,并且您想要什么,我就会给您什么。’
过路人一听毒蛇的话,便相信了,把毒蛇藏进怀里。捕蛇人过来了,他问过路人看见了毒蛇没有,过路人说没看见,捕蛇人便走了。等捕蛇人走远之后,过路人把毒蛇从怀里掏出来,向毒蛇索要报酬。毒蛇对过路人说:‘我当然要给你报酬,你知道我惟一可以给你的便是咬你一口,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你可以选择身上的一个地方让我咬,你打算让我咬你的哪儿呢?’就这样,过路人被恩将仇报的毒蛇咬死了。愚蠢的狼,我相信你获救后,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把我咬死,我与你共同生活了这么长时间,我很了解你,这也是我不救你的原因。”
狼一看狐狸识破了它的最后一个计策便恼羞成怒,威胁狐狸道:
“可恶的狐狸,你听好了,你知道我都有些什么本领,捕杀牲畜和人是我的特长,既使葡萄园主人抓住我,也不能把我怎么样,我劝你放聪明点,把眼光放远点,赶快救我出去,否则等葡萄园主人把我放了,你的下场就不太好了,怎么样,赶紧救我出去吧?”
“顽固不化的狼,你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吗?你以为人类会放过你这条作恶多端的狼吗?你以为仅凭三言两语就能吓住我吗?你错了,你太无知了!你的这番话更加坚定了我的决心,我现在就要通告人类处死你,你就乖乖地等死吧!”
说完,狐狸便跑进葡萄园深处大声叫喊起来。
葡萄园主人被惊动了,带领全家人,拿着武器朝那个大土坑跑来。狐狸一看葡萄园主人赶来了,便一边喊一边往陷阱边撤。等人们跟到大土坑边上时,狐狸便找了一个地方藏了起来,它想亲眼看看狼的下场。
人们看见大土坑里有一只狼,便也不客气,用石头砸,用棍棒打,不一会儿,狼便口鼻流血,一命呜呼了。然后人们把狼的尸体从大土坑里弄了出来,用绳子绑好,用棍子抬起走了。
狐狸一直目送人们走远了,再也看不见了,这才从藏身处跳出来,偷了两串又大又圆的葡萄,翻出围墙,向着居住的山洞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