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风摆出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叹了口气,拍了拍韩超的肩膀以示安慰,道:“圣人云:天降大任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少咋呼这些之乎者也的东西,我听不懂!”韩超眼睛一瞪,直截了当的道。
江风忍住上冲的笑意,一本正经的道:“圣人的意思说,不要被眼前的迷雾和假象所遮盖,我欺负你,蹂躏你,鞭挞你,是在锤炼你的肉体,磨炼你的心志,激发你的斗志,在我持之以恒无微不至的摧残下,你一定会苦尽甘来,有所成就。
所以,兄弟,你要坚持住,忍耐住,奋勇向前,用你的笑脸和真心去迎接苦难,不要灰心,不要怯懦,要相信自己,更重要的是要相信我,终有一天,你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靠!这是哪位圣贤人说的话?”韩超一蹦三尺高,骂骂咧咧的。还守得云开见月明哪,骗谁呢?这明明是傻的冒泡的逼嘛!
他是傻~逼吗?
即使天下人都说他是傻~逼,他也不会认为自己是傻~逼!
“哈哈哈,圣人那样说自然有他的道理,你不相信我,可是你总不能不相信圣人吧?比如我,小时候老吃你的亏,可是现在呢?咱们的情况可是倒转过来了。”江风大笑,曲解圣人的教世之言,他脸不红心不跳,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韩超瞅了眼江风,那笑眯眯的欠揍模样,十足一个老奸巨滑的狐狸,可是仔细思索一下圣人的话,再参照江风这个鲜活的例子,顿时觉得所言非虚,稍倾,他嘀咕道:“似乎有点道理。”
“开窍了吧?想通了?”江风的脸凑了过去,憋住满满的笑意,抡起一把掌就拍在韩超的肩膀上,甩开嗓门道:“嗯,不错,智商提高了不少嘛,我都有些自叹弗如了,羞愧,羞愧!”
“哈哈哈,是吗?”韩超挠了挠头,憨笑不已。
“当然,我是那种信口开河的人吗?”江风正气凛然,可是,他的身体却不由自主的抖动,实在是想笑又不能笑,他眼睛一转,道:“闹腾了这么久,肚子也饿了,你带上小黑到山上逮两只兔子,我抓几条鱼,咱们烤肉吃。”
一听这话,韩超有些不乐意了。
这山上乱石密布,树木繁茂,灌木荆棘丛生,即使上去走走,都有些勉强,要是穿梭抓兔子,就是一件糟蹋人的苦差事。
一想到这里,韩超不干了,嚷嚷道:“怎么总是我去?好象这些年,你从没去过一次!”
“天降大任于斯人……”
“好了好了,别念了,我知道了。”韩超赶紧打断,这些圣人的名言,胡里八诌的,听着就让人烦。
“别那么大的怨气,心要静,气要平,然后想想圣人话,你会觉得这是一件光荣的使命,来,照我说的话试试。”江风煞有介事的指导起了韩超,稍倾,他又道:“其实哪,细人干细活,粗人干粗活,若是你能肩负起烤肉的职责,上山逮兔子这种小事,我肯定奋勇向前责无旁贷。”
“小事?还真好意思说。”韩超撇了撇嘴,竖了个中指,表达他心中的不满,却还是无奈的道:“好了好了,不用说了。我现在心很静,气很平,身上充满了力量。你等着,我这就去。”
韩超吹了个口哨,摆手招呼小黑,一人一狗向着山林里走去。
让他去烤肉?开玩笑!烤出来的肉能吃吗?就算扔给小黑,小黑都会把肉撕下来扔到一边,捡里面的骨头啃。
人有一短,就会处处受欺!
他有这一短,乖乖的抓了好些年的兔子!
“小黑,我怎么觉得那小子说的话很有问题,可是就是理不出头绪来。你和他称兄道弟的,天天混在一起,要说谁最了解他,非你莫属,来,你帮我分析分析。”
韩超像是病急乱投医,把主意打在一条狗的身上,然而,他得到的要么是“呜呜”声,要么就是“汪汪”声,过会,他也觉得自己真够伤~逼的,苦笑一声,道:“得,等你会说话了再告诉我吧。”
小黑似听懂了他的意思,眼中闪过一丝鄙夷的神光,连着“汪汪”了好几声,似乎在说:蠢货,确实是蠢货!我会说话,只是你听不懂我表达的意思而已。
看到韩超和小黑没入树林中不见了踪影,江风终于“噗嗤”一声笑了,捂着肚子,笑弯了腰,一边笑还一边叽叽咕咕,“哈哈哈,超子,哈哈,就是可爱,憨憨的,哈哈,笑死我了……”
然而,在他偷着乐的时候,不知道的是,在树林里,一个人影却掩藏在树后,正偷眼瞄着他,嘴里还嘀咕个不停,“哼,小样,以我的智商怎么可能看不出猫腻?想忽悠我,门都没有!不过,看你那得意样,我心里就不爽,就来气,不行,待会得揍你一顿。”
韩超心里有了打算,也不多留,一拍小黑的头,向山林深处走去,道:“小黑,待会得看你的,逮兔子这种事你在行,我给你打打下手就行了。”
似乎听懂了韩超的话,小黑昂了昂头,显得很是得意。
好一会之后,江风终于宣泻完了胸中的笑意,擦了擦笑出来的泪花,走到一处杂草旁,小心的脱下长袍,仔细的叠起,谨慎的把长袍放在杂草上,然后又脱下衬衣,叠好,放在长袍上,然而,忽然,他的动作却戛然而止,顿了顿,直起了腰。
他伸手摸向脖颈处,那里挂着一个物件,是一个小巧的金锁,他从脖子上取下金锁,低头看去,上面很简单,没有任何的花纹,只有两个苍劲有力的字——江风
是他的名字,不是养育他的爷爷取的,或许是他父母或者其它长辈,爷爷捡到他的时候,他的脖子上就挂着这个金锁,他从没离身,一挂就是十五年。
他抚摸着金锁,很仔细,这已经成为一种习惯,或许是一种思念,或许是一种愁畅,又或者饱含了浓烈的不满……种种情愫交织在一起,像一团乱麻,理不清。他没有父母的任何记忆,听爷爷讲,捡到他时,他尚在襁褓中,也就两三个月大小。
叹了口气,他抬头看向远山,望向天际,可是他的眼神却有些涣散,眼神空洞,没有山,也没有天际的云彩,飘渺的思绪没有一个聚焦点,像是一种落寞的空寂。
良久之后,他回过神来,收拾了下心情,又仔细的把金锁挂了回去,弯下腰,脱下鞋子和袜子,把它们摆放好,做完这些,蓦然间,他的脸上又换上一副笑意吟吟的模样。
十五年了,或许偶尔会有些烦扰,但却早已没有了期待。
一扭身,抬步向着河边走去。
似乎,现在,对于他,任何事都没有抓鱼重要。
超风谷像是一个超大的喇叭口,河水一流到这里便会减速,从而容易淤积泥沙,若有山洪暴发,更是有大块石头冲刷到这里,积年累月下来,便形成了大面积的浅水区。
由于这里少有人烟,在浅水区里多有鱼虾游动,只要眼神够准,手底下够利索,抓鱼是分分钟钟的事。
很快的,沙石上就丢了数条半尺左右的鱼。
“超子有些笨,但不缺心眼,刚才的话,他很快会回过味来,多抓几条鱼,堵堵他的嘴,免的寻我不是。”江风思索着,倏地,他瞟到不远处有一条八九寸长的鱼游荡,心中一喜,蹑手蹑脚的靠近,“再者,他要走了,不知何时才会再见,让他吃的饱饱的,算是为他饯行吧。”
他缓缓弯腰,慢慢地伸出手臂,在双手即将靠近水面的时候,他豁然出手,滑溜的感觉让他心中一喜,然后一捞,这条鱼稳稳的被他抓出水面。
却是忽然,他惊疑一声,在一侧的石缝间,一件物什闪入他的眼帘,他一甩手,把手中的鱼丢在了沙石上,然后走了过去,伸手从石缝中取出那件物什,抓在手里打量。
这件物什有把掌大小,入手有一种厚重之感,像是铁制,又不像是铁制,表面覆盖着厚厚的墨绿色的泥锈,遮掩了它本来的面目,不过看形状,像是一个牌子。
江风翻来覆去打量着,有些好奇,却是一时半会看不出什么门道,随即一甩手,把牌子和鱼扔到了一起,打算忙完之后再来研究。
半个时晨之后,一股浓烟升腾而起,江风拨弄了几下干草,又吹了几口气,火苗腾一下窜出,又在干草堆上加了一些树枝,然后把处理干净的鱼插在树枝上,围着火堆把鱼插好。
做完这些事,他才拿起牌子,看着牌子上覆盖的泥锈,他皱起了眉头,想了想,又抓起一把沙子,按在牌子上,用力的摩擦。
不知是多少岁月的沉淀,牌子上的泥锈非常的顽固,江风手中的沙子换了一把又一把,却是收效甚微,终于,一柱香之后,墨绿色渐渐褪去,露出了黑色的幽光,幽光闪烁,很是晶亮。
“奇怪,泡在水里不知多少年月,却没有丝毫生锈的迹象。”江风疑惑着,好奇心更重,手底下更是加快了几分,在牌子的中部,他感觉到了突起,是个“1”字。
他继续擦拭,又出现了一个“3”字,然后是一个“8”字,而在这“138”之下还有一个大写的“八”字。
“138和八,这两个数字是什么意思?”江风呢喃,这个牌子透着古怪,打造的材质是他前所未见,黑的通透,亮的刺眼,坚硬的有些诡异,而出现的数字又代表什么?
而就在江风疑惑之时,黑色牌子忽然绽放豪光,刺的江风眼睛一疼,不自觉的偏转了头,过了一会,当他回过头时,瞳孔骤然扩大,蓦然一惊,手一抖,牌子掉落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