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梓杨接过红包,掂了掂,又扔还给马律师,说:“明天你先替我送去。”
马律师识趣的没有问程梓杨明天是否会去祝贺,接过红包下车离开。程梓杨等他走后,回到家中,给宁海涛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明天会有人送花篮和贺礼,但他不会到场,这样他们可以跟宁语昕好好的吃顿饭,说说话。
宁海涛听到程梓杨说不会来,有些失望:“姐夫,我跟我爸都很希望你能来。”
“我交待你的事,千万别让你爸爸知道了。如果你想感激我,就帮我完成这件事。”程梓杨没有跟他客套,他现在很混乱,需要时间去平静。
这时,黑暗的天空划过一道闪电,将厚重的乌云撕开一道口子。雷声随之滚滚而来,盛夏的强对流天气如天堂圣殿的恶战,超自然的力量将整个世界带入到飘摇风雨之中。倾盆大雨毫无预兆的冲刷着漓水城,仿佛在用行动告知程梓杨,风雨之后,明日便是绚烂彩虹。
第二天上午,阳光斜斜地照在人身上,有种春天的温暖。因为昨晚的一场雷阵雨,天气凉了许多,阳光也不再刺眼,潮湿的地面没有积水,凉凉的水汽还弥漫在空气中,整个世界犹如一块透明玻璃,纯净怡人。
李自胜似乎忘记了昨晚发生的事,心情大好,他一边开车一边说:“这样的好天气真应该外出!”
“嗯。”宁语昕懒懒应着,心猿意马。她很担心在麻将馆会遇到程梓杨,她担心程梓杨看到李自胜又会冲动的上前来打他,可她现在又急需李自胜做挡箭牌。
总之这事很矛盾,令宁语昕无法放开胸怀来感受今天难得的好天气。
刚到小区门口就看见站着一群人,正指着天边说个不停。宁语昕顺着那方向看去,这才发现不知何时,遥远的天边竟然挂着一道弯弯的彩虹。
这五年来宁语昕整日忙忙碌碌,累得没有抬头的时间。而彩虹成了稀罕物,已经多年未见。她饶有兴趣的站在人群中,静静的看着那道五颜六色,忽然想起小时候,每次雨后她都会光着脚丫在旧宅的院子里踩水玩,程梓杨跟在她的身后,担心她摔跤,全然不在乎她溅起的水花浸湿了他的衣服。
那时候,只要能逗她笑,做什么都可以。宁语昕就是这样度过了快乐单纯的童年。那时候程家穷,一点都没有影响他们的感情。反而是程梓杨事业有成之后,他们变得生疏。
“咦,语昕,你不是说这是麻将馆吗?怎么变成了小超市?”李自胜昨晚示爱没有成功,心里郁闷,根本没心思去看那彩虹。他见宁语昕望着那道彩虹发呆,又开始神游,知道她肯定想起了程梓杨,心里又气又恨,又不能表现出来,只能指着身后的小店面,找话题岔开她的思路。
宁语昕扭头一看,果然是个超市,名字取得也 俗气的,叫发财超市。这名字,肯定是宁正帆他们想出来的,简单直接,老板心里那点小九九全在这名字上了。
“海涛说一楼的店面他们弄成了小超市,卖点小东西算是副业。麻将馆在二楼和三楼,门开在小区里面。我们要从小区大门那走进去。”宁语昕指了指旁边的小区大门,和李自胜走了进去。
这栋楼是商住楼,楼下三层楼全部是商业用途。宁语昕刚才观察了一下,发财超市的隔壁是一家艺术中心,里面除教钢琴、二胡、小提琴等乐器,还教跆拳道,同时那也是个补习中心。方才站在外面看彩虹的,有一半以上都是来学习的孩子和接收他们的家长。
这里有几个大型豪华住宅小区,也难怪这艺术中心如此豪气,三分之二的店面全部被它租下,一百米长的落地窗户全部放下了竹帘,里面传来叮叮咚咚的声音,应该是老师正在上课。
宁语昕突然觉得,把麻将馆开在艺术中心的旁边,有点误人子弟。
“姐!你来了啊!”宁海涛远远的看见了宁语昕,冲着她挥手。他身后跟着几个小弟,宁语昕瞅着眼熟,应该是以前带着宁海涛四处混的人。如今宁海涛开麻将馆了,他们应该是来帮忙的。
这些小弟跑来帮忙搬走了富贵竹和发财树,宁海涛三步并着两步跑到宁语昕面前,瞥了一眼李自胜,倒也没什么无视的行为,只是冷哼两声,将宁语昕拉到身边,说:“姐,姐夫说了今天不来!你就留下来吃完晚饭再走吧。”
“李律师陪我来的,待到这么晚怕不合适吧。”宁语昕小声嘀咕。
宁海涛一听,故意大声说话:“这有什么,他爱来不来的!他要是待不住,就叫他走呗!”
李自胜假装听不见,从后门那直接上了二楼,愣在楼梯口惊呆了。
这哪里是麻将馆,就简直就是一个大型茶庄。古香古色的装修,柜台前站着一排妙龄少女,穿着清一色青花瓷花纹盘扣的古典服饰,瓜子脸,大眼睛,每个人都盘了个花髻,露出天鹅般修长的颈。
大厅,用屏风隔出一个个小雅座,每个雅座里都摆着一套泡茶工具,里面有专职负责泡茶的姑娘,真是活色生香。
沿着大厅周围隔出了大小不一的麻将房,门一关,根本听不到里面有打麻将的声音。外面看不到里面的人,听不到里面的动静,里面的人也看不见外面喝茶的人,明明在同一个空间里却能互不干涉,这样的设计既显得热闹又能节约成本,绝对不是随随便便一家设计公司能设计出来的。
宁语昕随后跟着上来,看到这个场景时,也呆住了。
“姐,你看,所有的麻将房我们都用了隔音设备,通风设备也是一等一的好,绝对不会吵着小区里的人,也不怕抽烟的人乱放毒气。这二楼的大厅改成了茶座,三楼全部是麻将室。旁边那边小馆子店也被我和爸爸包下来了,来这里玩的人,吃喝拉撒我们全包了!”宁海涛也是第一次做正道做得有模有样,人也兴奋了许多。
宁语昕知道,这些都是程梓杨在背后支持。否则,凭着每个月五万块的收入,宁正帆和宁海涛是不可能顶下这店面,搞这么豪华的装修,做这么大的生意。
宁语昕原以为他们开的只是一家小小的麻将馆,所以才带富贵竹和发财树这样的礼物来。现在看看这架势,怀里那小小的黄金招财猫也变得有点拿不出手了。
“海涛,你和爸爸好好干,以前认识的那些人,能断了关系就断了,别再不正经了。”宁语昕说到这里,忽然哽咽:“姑姑走了,已经没有人能护着你们了。你们如果还有点良心,就别再做记姑姑操心的事了。”
“姐,我知道。”宁海涛搂着宁语昕的肩膀,轻轻的在她身上拍了两下。宁老太太的过世,不但对宁语昕的触动很大,对宁海涛和宁正帆都有着极大的影响。
不管从哪方面来说,宁老太太都是宁家的大树,他们是盘绕在大树上的藤。如今树没了,藤还想再存活,就必须自力更生。
李自胜见宁语昕他们姐弟情深,自己站在那里不像那么回事。正犹豫着要不要上前搭两句话,宁海涛一招手,叫来两个服务员:“你们陪李律师泡泡茶,聊聊天,好好招待客人。”
说完,就拉着宁语昕去了他的办公室,把李自胜扔在了茶座里。
一进办公室,宁语昕就看见宁正帆正在打电话。她安静地坐在旁边听了会,宁正帆是在跟以前的老关系联系,告诉他们自己开了麻将馆,欢迎他们来捧场。难得宁正帆五十五岁再创业,只可惜宁老太太没有机会看见他正儿八经拉生意的样子。
“姐,那个李王八没对你怎么样啊!”宁海涛只要一提起李自胜就咬牙切齿,好像宁语昕要离婚都是李自胜教唆的似的。特别是看到宁语昕又清瘦了,宁海涛就热血沸腾的又想把李自胜揍一顿。
宁语昕竖起手指示意宁海涛小声一点,然后摇头说道:“你别管我,管好你和爸爸就行!我自己的事自己会处理。”
宁正帆刚好结束了通话,听到了宁语昕的话之后,突然一拍桌子,拿起做父亲的架子大声骂道:“你别以为你姑姑死了就没人管得了你!你闹离婚不让我们管,你要跟那个李王八住在一起也不让我们管,你现在找不到工作全靠以前的积蓄倒贴那个李王八还是不要我们管!你是我女儿,我不管你,谁管你!”
“爸!……”别看宁正帆没文化,训起人来,还一套一套的。
“这次叫你来,是要你搬回来住!现在我们开了麻将馆和小超市,缺人手帮忙,你也回来帮帮我们。”宁正帆说得斩钉截铁,不容拒绝。
宁语昕动了动嘴皮子,最终没有出声。
如果这家店是宁正帆和宁海涛自己弄的,她肯定会来帮忙。但现在他们住的房子是程梓杨给的,开的店也是程梓杨背后资助的,这些关系人脉也都是程梓杨搞定的,一切都是程梓杨的,宁语昕怎么可能答应留下来。
宁正帆见宁语昕不出声,知道她消极抵抗,就冲着宁海涛使了个眼色。宁海涛端了杯茶给她,软下嗓音,问她:“姐,你不会喜欢上李王八了吧?”
“别胡说!我没喜欢李律师!你们天天吓唬李律师,还打伤了人家,他没去告你们就不错了……”宁语昕没有再说下去,打伤李自胜的是程梓杨,再说下去难免就会提起他。宁语昕话题一转,说起他们来了:“爸,我刚才看到几个熟面孔,你们不是又是跟以前的人混在一起了吧。现在好不容易走回正道,那些人还是别挨着。”
“死丫头,这些我还不懂要你教?!”宁正帆恼羞成怒,又要拍桌子骂人。
宁海涛见状,赶紧的拦着宁正帆,扭头笑呵呵的说:“姐,你别操心我们。那些小弟也是有心想走回正道,我才让他们来麻将馆帮忙的。你也知道,麻将馆本来就是龙蛇混杂,虽然是正道,但也要有些以前的人帮忙打理,遇到什么事的话也方便让他们来处理。”
宁语昕见他说得句句在理,想想自己连工作都没有找到,不能在社会上独立生存,顿时觉得没脸再去说他们两个,腼腆的笑了一下,没有再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