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知凡刚刚气恼地扔下手机去卫生间了,出来时,见阿荣拿着他的手机,不禁火大:“阿荣,你是我朋友我才一直忍着,你知不知道什么叫隐私!”
“不好意思,我刚刚看到是宁语昕的电话,知道你会想接,才替你接的。”阿荣耸肩,非常时期用非常用段,简丽娜在越洋电话里明确说过,如果陶知凡不听从安排,她会安排保镖来控制他的行动。
阿荣不想让陶知凡走这步,才在这里做恶人的。他也是夹在两边受气,里外不是人。
陶知凡赶紧抢过手机,果然有个宁语昕的电话,但只有两秒钟就结束了。
“是你挂的?”
“不是。”
“她说什么了?”
“嗯……我觉得你有必要再打回去,让她亲自跟你说比较好。”阿荣起身离开病房,走到门边时,他扭头望着陶知凡,语重心长:“伯母和雨琪明天就能到,在她们来之前有个说法,否则你是吃不了兜着走。”
陶知凡拿着手机来到阳台,这里是离门最远的地方。他拨了几十遍,都打不通宁语昕的电话,手机里单调刻板的女声不停地重复他,你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阿荣!”陶知凡冲着门大叫一声,阿荣推门而入,“我要出去一趟,见语昕。”
阿荣蹙眉,没有立刻回答陶知凡。
“我必须向语昕坦白,否则我活不过今晚!”陶知凡激动地说:“你可以跟着来,也可以全程监控,我一定要去找她。”
阿荣看了一眼手机,问他:“打通了?”
“没。”陶知凡异常沮丧,他看着黑了屏幕的手机,担心的说:“我怕语昕会……”
“你担心她想不开?”
陶知凡不置可否,现在不管宁语昕想不想得开,他如果今晚不能见到她,他就会想不开。
“我送你过去。”阿荣终于松了口,“但是不能让伯母和雨琪知道,否则我也兜不住。”
“放心!”陶知凡马上换好了外套,从贵宾通道下楼,直接到了贵宾停车位,阿荣开车,往宁语昕的房子那里开去。
他们不能去片场打宁语昕,目标太大,只能去家里守株待兔。
陶知凡到达小区时,宁语昕的房间是黑的。他们坐在车上等了快三个小时,齐有行才开着保姆车送宁语昕回来。
宁语昕独自坐电梯上楼,刚走到门边,拿出钥匙要开门,身后一个黑影。
“啊!”一只大手将宁语昕的嘴捂住,所有的声音都被堵住。宁语昕吓得魂飞魄散,直到陶知凡的脸出现在她眼前,她才平静下来。
“语昕,是我。我们先进去再说吧。”
宁语昕把门打开,进去后,她先去房间换了身衣服,再去厨房烧了开水泡了两杯咖啡,然后坐在吧台上,与陶知凡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你下午给我打了电话?”陶知凡说:“我刚好不在,是阿荣接的。”
“啊……”宁语昕脸红了,天啊,她干了件这么丢人的事,还是在对自己有成见的阿荣面前,让他听到她失控的发神经的声音。
“你说了什么?”
“没……没什么,就是……就是……发泄了一下。”宁语昕委婉地表述,并没有让陶知凡满意,他伸手想握住宁语昕的手,却抓了个空,看着她双手紧抱着热热的咖啡杯,连手指头都不肯让他触碰,陶知凡心里很挫败。
陶知凡缩回手去,刚刚来的路上他想了无数种开头,面对宁语昕的时候,他就退却。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还是宁语昕先问他。
陶知凡看了看房间,空荡荡地,问她:“家里只有你一个人?他们不是说要住过来吗?”
“一鸣目前还在家里住,他是住校生,临时改了不住校,还需要办些手续。而且梁太太舍不得他搬到外面住,就要求他在家里多待几天。”宁语昕垂眸,缓缓说道:“有行跟梓杨是同步的,梓杨说你们没来住他就不会来住,所以有行也不会来。”
“哦。”
宁语昕想了想,补充道:“大家都是绅士,那晚是一鸣喝醉了才闹出来的,清醒的时候,都很有素养的。”
话题到这里中止了,宁语昕等了一会,“你……”
“我……”陶知凡与她同时发声,又同时沉默。
宁语昕笑笑,说:“你先说吧。”
“还是你先说。”陶知凡知道,这个时候他先说了,恐怕他后面就没有机会再说话了。
宁语昕点头。“你用好点了吗?”
“没有大碍。”
“你家里人知道你的情况吗?”
“知道。”陶知凡咬咬牙,说:“明天,我母亲就到京城了,她特地来看我,跟她来的还有一个人,是我的……未婚妻。”
咣当一声,宁语昕的咖啡杯摔在地上。
那是有三毫米厚的大肚子状的瓷杯,摔在实在地板上,不容易破碎。咖啡杯咕噜噜地滚到了墙角,浓浓的咖啡全打翻在宁语昕的身上,裸露的脚背被咖啡烫了一下,宁语昕整个人往旁边一倒,跳了下来。
洁白的家居服,被咖啡染得像世界地图似的。
陶知凡也跟着跳下高脚凳,拿来餐巾纸要给她擦。
“你站在那里别动!”宁语昕突然尖叫起来,他们之间,隔着一道咖啡摔出来的印迹,像一条无声流动的小河,翻腾着河底泥沙,看似狭小,陶知凡却迈不过去。
宁语昕低头看着被衣服吸透的咖啡,它像极了某些人哭泣过的脸,眼线和睫毛膏被眼泪湿透,沿着眼角流出来的蜿蜒泪痕。
她用力的吸鼻子,告诉自己不许哭。她身边的人都知道他有未婚妻了,只有她是傻瓜被蒙在鼓里。这不是天真纯洁善良可以解释的,在宁语昕看来,她就是愚蠢。
只知道爱人,却不知道自己爱了一个什么人。
“语昕,你听我解释!”陶知凡恨不得全身上下都长一张嘴,这样他就能同时用不同的内容来解释他这么做的原因,以及赵雨琪未婚妻的身份。
可是,他只有一张嘴,这个时候无论他说什么,都显得苍白无力。
宁语昕后退两步,腿弯碰到了沙发,她疲倦地坐下来,说:“你不打算解释?”
“语昕,我确实有个未婚妻,也订婚了,但是这是家族联姻,我们之间没有感情的。”陶知凡丧失了详细解释的勇气,这种话,任谁说出来,都是渣子。
宁语昕此刻却清醒许多,她不顾身上咖啡粘腻,静静坐在那里,问他:“你们什么时候订婚的?”
“一年前,回国之前。”
“你在跟我重逢的时候就已经订婚了?”宁语昕凄然一笑,说:“你既然已经订婚了,为什么还要来追求我?”
“语昕,我从未想过还能遇见你,这都是命运的安排!遇见你的时候我就知道我沦陷了,我怕你不会答应,所以隐瞒你。我一直想等我们的关系稳定了,我再回米国解除婚约……可是……”
“可是总也找不到合适的机会?还是因为我总不答应跟你发生关系,你觉得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够稳定?”宁语昕冷冷说道。
他没有心脏病,但在宁语昕说出刚才那句话时,他的胸口像要炸天似的疼痛。如果可以,他愿意以死谢罪,但他知道,这样也不能轻易地让宁语昕原谅他。
“她们是听说我的存在,所以才赶来的,对吧。”宁语昕接着问,她有种异样的感觉,她觉得自己现在特别像个独裁者,这份冷酷和绝情,和程梓杨有几分相似。
宁老太太曾经说过,程家的人特别是无情,又特别长情。他们对大多数人都是没有感情的,一旦动了感情,就会变得绵长温柔。程梓杨的感情,曾经只对她一个人如此,而她的感情,也曾经出现在陶知凡的身上。
可当他们决定收回的时候,可以在最短的时间里,果断收回,不留一丝痕迹。比如现在。
陶知凡痛苦的点头,他无能为力,对自己,对宁语昕,对赵雨琪和简丽娜,对他的婚姻和家族,对他现在能面对的一切。
“你胳膊还没好,你先回去吧。”宁语昕淡淡说道:“我明天还要拍戏,不能熬夜。”
面对宁语昕的逐客令,陶知凡不知所措。
他自以为是成熟的,可今天他才发现,他还是第一次遭遇被女人拒绝。他骄傲惯了,被动的享受着女人对他的倾心之意,他从不讨好哪个女性,也不必讨好,他从未想过还有要等别人来原谅他的那一天。
宁语昕见他不动,叹气:“你来告诉我这些,就足够了,至少我不是被蒙在鼓里。她们都来了,不管你有什么想法,这都是你的私事,你自行解决吧。”
宁语昕马上就把他跟自己的关系撇得清清楚楚,她既不说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不说他和赵雨琪的关系,她要说的,是他们现在的情况。
简丽娜和赵雨琪都要杀过来,可见陶知凡的坚持把她们也逼急了。宁语昕不知道该感谢陶知凡为了自己坚持呢,还是该痛恨他为了坚持而骗了她,感情的纯度素来都跟谎言无关,只有幼稚的人才会觉得撒谎的爱情不可靠谱,也只有单纯的人才会认定不撒谎的爱情是纯洁的。
陶知凡的欺骗,勉强算得上是善意谎言,宁语昕要跟他拉开距离,不是因为他撒谎,而是他不能解决眼下的问题。
不对无望的事情抱以希望并且努力,也不对可能的事情随便放弃并且不再追求。这是程梓杨说的话,从小,他就是这么教育她的。
“我回米国,就是想跟她解除婚约,向家里人交待清楚,然后正式与你确定关系。语昕,你相信我,我不会放弃你,无论付出什么,我都不会放弃你。”陶知凡信誓旦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