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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押不芦

诸葛均见情形不对,连忙插科打诨,作好作歹,总算将事情拉回了眼前的正事上来。好在诸葛慧和应惜儿都不是不识大体的女子,彼此冷眼一对,倒也就不再继续做那口头之争。

诸葛均见她们不再争执,便又问起诸葛秀和薛清漪为何来此。

原来薛清漪自昏迷中醒来,自觉行动尚能无碍,就不顾照看女仆的劝阻出了房间。她听女仆说诸葛均当时为自己吸引敌人的注意,虽然逃出生天但也受了点伤,心中便想要探望一下。只是薛清漪平日里虽然豪爽处一如男儿,究竟还是个女孩子,却不好就擅自跑到人家男子的住处,念头一转就找上了诸葛姊妹的住处。

其时诸葛秀恰好自沉睡中醒来,却就听女仆说起昨晚惊险万状,叔父受伤沉重差点死去,便在那里垂泪。薛清漪到时见她一个小小人儿甚是可怜,便又好生宽慰于她,又说诸葛府君善良正直,自有鬼神庇佑,此番遭遇虽然凶险,但必定能安然度过,而且可能还有后福。诸葛秀终究只是个孩子,就被她哄得转悲为喜,放下心来。是以她陪着薛清漪来到舱中时,虽然见到叔父睡卧榻上,但却也只以为是病中一时昏沉,并不十分担心,这才有心情和诸葛均一番笑闹,不想却差点搞出诸葛均穿越到汉末人生的第一个修罗场。

诸葛慧虽然对薛清漪和诸葛均亲昵有些不喜,但听到此处却也感激薛清漪照顾妹妹,是以便诚心诚意地对着薛清漪致谢。薛清漪性格比较直爽,对刚才应惜儿和诸葛慧之间的心事波动全然不察,自然更是心无芥蒂,于是两人说话之间就又渐渐亲热起来,看起来真是和乐融融,刚才那股子让诸葛均发寒的冷空气恰如做梦一般。

诸葛均见后院不再起火,暗自抹了一把冷汗,转头便询问起刘详和诸葛亮其余事务。

此时邓大已然回来了。当他听说周泰打算对诸葛府君不利,黄盖挺身阻止受伤昏迷不醒,登时惊得呆了。回过神后便吵着要见黄、周二人,刘详却也让他去了——原来左慈后来去见刘详,便为他调了两方药剂,各有奇效。刘详以此灌服黄盖、周泰二人,于是黄盖便从此昏昏沉沉,不醒人事;周泰却神志不清,满口胡言。

邓大眼见黄盖伤势看来沉重,无法叫醒;周泰却是忽然暴躁忽然疯狂,完全无法理喻;不得已回头又去询问一众丹阳兵士。但这些丹阳汉子先入为主,先听见诸葛均怒斥的声音,又听见黄盖亲口自道,更有诸葛均那唱做俱佳的表演,是以一个个都添油加醋地将那“周奸贼图谋不轨,黄将军奋力护主”说得绘声绘色,不容邓大不信。

邓大虽然是孙策亲信,对其忠心耿耿,但地位却远不如黄、周二将。他是孙策回到故乡后招揽的部下之一,一直随侍在孙策母弟身边,和周泰等人并不熟悉,却也不敢保证周泰就不会利欲熏心去投刘繇谋取富贵。是以一时间便将信将疑,倒是相信的成分还多了几分。这就是所谓“三人成虎,众口铄金”的威力了。

而图谋豫章一事事情机密,孙策也并未对邓大明言,只是隐约提到豫章之事甚为紧要,要他听从黄、周二人命令,前往诸葛府君处为部曲,助诸葛家入主豫章。此时黄、周各自出了状况,他才能不若二人,名位更是远远不如,一时间便手足无措起来。刘详却不管不顾,径直以预防奸细为名,将他和手下都给打散,分开编入自己部下。邓大无可奈何,只得暂且忍耐,想着等待黄将军苏醒再做打算。

诸葛均原本想着是打昏黄、周二人欺骗邓大,日后可能更有大用。如今听说义兄如此安排,果然更加不露破绽,心头甚是欢喜。他又想着如今天色已经大亮,连薛清漪、诸葛秀都已经来此,怎地不见义兄过来探查伤者病情?难道是昨晚太过劳累,竟然熟睡未醒?于是又询问刘详,却不想刘详摇头答道:“昨夜左先生便告辞上岸去了。”

这话听得诸葛均大吃一惊,脸色都变了,心想如今叔父伤势虽然暂时稳住,但依然没能脱离危险期,义兄怎么就不告而别?好在刘详一看他的脸色,便知道诸葛均误会了,赶紧补充道:“左先生言道诸葛府君伤势沉重,单靠他一人恐怕只能勉力维持一时,须得寻来医道的顶尖高手方可救治得过。而他本来就和一人约在附近见面,是以便连夜匆忙赶去,想要请此人出手救治诸葛府君。”

诸葛均听得心头稍安,心想义兄本身医术就已经颇为高明,如今另外寻人,那多半便是独步当世的杏林魁首,汉末三国医学界第一高人华元化了。算算时间,此刻华佗应该还在周游各处治病救人,却还没有被曹操给招揽过去。若得此人来此,以他独步当世的外科手术技术,那叔父得救的几率毫无疑问会大大增加。一念及此,诸葛均脸上就情不自禁地浮现了一丝喜色。

应惜儿却早从下人口中打听得左慈和诸葛均结为义兄弟之事。此事旁人看来甚是荒唐,但在她看来却无疑是为那可居的“奇货“更添分量。此刻她一旁静听,察言观色,见诸葛均听说左慈前去请人,脸上便如释重负,她行商各地,见闻极广,心思又灵动,一联想这徐扬之地的名医,心中便有了分数,便笑道:“看来左先生前往请的人,必然便是华尃先生了。”

诸葛均回头看了自家秘书一眼,心想你心思转得倒也快,口中却问道:“原来应秘书也知道华佗先生?”此刻他就改口叫人家应秘书,不但是因为其在自己手下担任职务,更有着男人的一种不足为外人道的心理:如此尤物,开口闭口就要叫夫人,难免就想道这是颗被猪拱了的白菜,那多不爽?——其实这就是所谓的鸵鸟心理了。

应惜儿怔了一怔,答道:“原来华尃先生改名为佗了么?这个妾身倒是还不曾听闻呢。昔日故甘陵相夫人怀孕六月,腹痛不已,就请华先生前往诊断,结果华先生诊断如神,非独判断出胎儿已然病死,更能知道乃是男婴。后来将死胎打下,果然一如华先生所言。其时妾身也在甘陵相夫人处做客,却是亲眼所见,当时便拜服华先生的神技。”

诸葛均微微一笑道:“诊断针灸,不过是华先生医术的一端。他能为麻沸散,使人醉死而不自知,再刳割伤处,甚至剖腹断肠,湔洗而后缝起涂膏,患者一无所知,更不疼痛,疗养一段时间就能完全痊愈,那才是神技呢。”

应惜儿听得柳眉微微一皱,诧异道:“原来华先生竟有此等神技?那可真是天人之才了。妾身见闻浅,却是不曾听说过呢。”

诸葛均听了应惜儿这话,心头也是暗暗奇怪。按《三国志·华佗传》记录,一开篇就是麻沸散和外科手术之事,怎么应惜儿却反而不知道呢?但他一转念,想到此刻华佗恐怕名声还不如日后在曹操处那般大,而且这年头又没有电话电视网络广播,正所谓“交通基本靠走,通讯基本靠吼”,或许华佗事迹流传也还不广,因此应惜儿就不曾听说也未可知?

不过和应惜儿说话倒是提醒了诸葛均,他又向刘详问道:“义兄走时可有说什么时候能回来?”

刘详答道:“左先生临行时对属下言道,快的话也就是清晨,慢的话不过正午,他就会带着那位高人一起回来。”

诸葛均点了点头,便又说道:“华佗先生那麻沸散的处方,均倒是略有所闻,虽然轻重分量尚需斟酌,但我们不妨先备下待用。”说完便请二哥诸葛亮先记下所需的药材。

但事到临头诸葛均却又有些踌躇:这华佗麻沸散后世早已经失传,虽然在诸葛均那个年代也有不少人就其中构成探讨,但其中到底是也不是那可难说得紧。想了一想,他便先说了个方子:曼陀罗、生草乌、香白芷、全当归、川芎、炒南星。——这个方子却是如今最常见的,据说乃是日本医生华冈青州耗费无数心血的创建,其中为了临床试验其老母身死,妻子双目失明才能成功,可说是代价巨大。

但不想诸葛慧等人听了却面有难色。原来汉末和诸葛均前世的药物名称往往大有区别,这么一写他们竟是闻所未闻,一时间又那里能搞清楚是什么药物?好在诸葛均前世师父一代名厨,教做菜也很重视药膳,而诸葛均更是他老人家的关门弟子,两人又情同父子,于是老师傅恨不得把所有本事一股脑儿都给塞进诸葛均的脑子里。因此他倒是被逼得记下了许多杂七杂八的药物知识。

此时诸葛均便索性自去置放药物的船舱中搜寻,好在诸葛玄为人谨慎,黄盖、周泰也是老于行伍,因此动身之前就已经考虑到路途遥远,天气湿热,更可能遭遇贼寇,因此在寿春时倒把一些有的没的药材都搜罗上船。

这汉代却也有专门设置的医疗职员,一般就叫做医曹吏。随诸葛玄前往豫章的医曹吏姓刘,单名一个租字。此人颇有些自矜,之前诸葛均强行下令使用消毒的布料和煮沸的盐水为伤员消毒,此人便已经颇为不高兴,后来为诸葛玄治疗时左慈又自行插手,更让他觉得少了一个奉承上司的机会。如今诸葛均前来取药,他见其年纪幼小,又想他只是府君的侄儿而非亲子,是以嘴里就有些不太恭敬。待听得诸葛均分说自家所取药物能制成让人麻醉不觉痛楚的汤剂,刘租更是冷笑连连,打从心眼里不信。

这种人物诸葛均前世那是见得不少,也懒得理会他的嘴脸,只管径自取药。他最为担心的是不知道曼陀罗这汉末是否已经有了。曼陀罗又名洋金花,另有一个颇具传奇色彩的名字叫做押不卢,据说起自西域。在宋朝时已经颇多用于麻醉的记录,当时人们便推论其应当为麻沸散成分之一。此药更有诡秘的故事传世,诸葛均前世便有神人将其写入盗墓小说的文里,读之鬼气森然。不过事实上这东西当然不可能那么神神道道,在六、七十年代我国就常常将其用于临床,是一个经过实际检验的麻醉药材。华冈青州的药方若是少了此药,只怕就没办法发挥其中的效果了。

只是这药物原产于印度、阿拉伯一带,虽然汉朝和西域交流已经非常频繁,但这物种是否已经流入始终是个未知数。是以最后当诸葛均在一个角落里终于将这味药物翻出来的时候,大感意外之余又不由得松了口气。谁知刘租一看之下忽然怪叫一声,怒道:“是谁把这押不卢给弄上船来的?这东西含有剧毒,人服之轻则迷乱,重则丧命,岂是轻易用得的?”

诸葛均听得有些意外,一方面是这洋金花原来在古代真有押不卢的别名,前世他一直怀疑其实这根本是两种东西,看来却是想得左了;另一方面是刘租居然也能知道押不卢的毒性,不过看来他却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却不知道毒物用得好了,那就是上好的麻醉剂。他也不去理会刘租,想了一想,又去拿了一样药物,却是青葛。

把东西备齐,诸葛均便自行转身回诸葛玄所在的船舱。那刘租却不肯放过他,一路都在念念叨叨,要三公子勿要相信庸医的方子。诸葛均听得苦笑不已,但这人此时倒是一片好心,却也不好出言斥责。就这么纠缠着,刘租竟然就跟着诸葛均一起走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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