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山雾很大,像有一条龙,在天地间吞云吐雾,朦朦胧胧地降临在这个山间小县,好像之前的平静安宁,已经慢慢地消磨,难以言喻的危险,笼罩着人们,十分压抑。夹杂在清晨上山采药的小姑娘,把东西放下,坐在路边歇息。山路弯曲细小,看起来十分危险。如果说那么一个娇小脆弱的女孩子是爬山路过来的,倒不比说她飞上来的可信多少。
一个年轻威武的武士,呵呵地喘着粗气,从雾的一头走了过来。“小姐,妳要去哪里?”
“……”女孩子很警觉,拿着东西的手紧了一紧。
“我是搜山的士兵,迷路了,不知道怎么回去。”武士衣着光鲜,不像是普通的士兵,笨重的皮甲搞得他汗淋淋的,却怎么擦也擦不着,很是滑稽。
“我带您去吧,我正要回去呢。”少女的脸微红,粉嫩得滴得出水。
她沿着山路,往下面走。那个年轻的武士,突然从女孩身后抱住她。
“怎么样?来日方长,一起干点快活的事吧!”
“哎呀!”
他用双手压着她的脸。
“不好吗?”
还把嘴凑到她的脸颊。
“……不行!不行!”
那个女孩柔弱无力。不知是否嘴被捂住了,连叫都叫不出来。
冯贤见状,已经顾不得自己的处境了。
“你想干嘛!”
他从攀附着的山岩上一把跳了下来。昨晚开始,他一直沿着山路往山上走,躲避着后面的追兵,无奈自己体力不好,脚程上哪能和这几天受到民脂民膏滋润的官兵们相比?!情急之下,一把跳到崖壁上攀附着,借着大雾的掩护,勉强避过追兵。
他从后面伸掌斜削,一掌切在武士的后颈上,没想到那个皮甲竟然有护颈,一切切在皮甲上,武士毫发无损。武士正想转身,冯贤赶忙收掌为拳,一拳打在武士戴着头盔的后脑勺,并且忙不迭抱住女孩。那人则跌到下面去,尽管被崖壁上的树枝接住,但看起来仍是狼狈不堪。
女孩子也同时发出尖叫。
那武士四脚朝天,一边保持着平衡,一边大叫:
“啊!你是冯贤吧?是冯贤!他出现了!来人呀!大家快来啊。”
他似乎忘了自己身处荒山野岭,哪里会有什么人?!他只能挣扎着,慢慢地盘着树枝,慢慢向山壁靠近。
他艰难地抓住最近的一块石头,突然一条山藤做的绳子打在他的脸上。“抓住它,爬上来!”冯贤的声音很粗,站在上面,看起来好像一个神,看着脚下蝼蚁一样苦苦挣扎的人,突然兴致起来了,便去打救一下他。
“切,”那个武士像没看到绳子一样,继续往上爬,“你不是只会杀人么,今天怎么突然善心大发,救起人来了?!莫非见我没死,拉我上去再补两刀?!”
“我只为了活下去!况且即使是要杀你,也要公平决斗,我胜了再定你的生死,我不想胜之不武!”此时冯贤的目光,庄严而诚恳,自有一种不可抗拒的力量。那个武士听了这话,一声不吭地抓着绳子往上爬,心中却暗树大拇指。这冯贤,倒也是条汉子!
冯贤也在上面使劲拉,待那个武士上来,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一屁股坐在地上,豪爽地笑着,说:“怎么样,大头目,还想来打一架么?”
那个武士没有说什么,拔出刀,刀鞘往身后一别,摆开架势,还不时用眼角望望站在一旁的采药女孩。冯贤也爬了起来,但是就那样站着,好像一点准备也没有,顿了一下,转过头对那个女孩子说:“你先下山,回家去吧,这里无论结果如何,对你来说都很残酷……你那么年轻,不应该看到这些……再说,万一我被打败了,你可能会被玷污吧……”冯贤怕她听不进去,尽量把语气放得轻柔。
那个女孩子看着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心中就像海礁一般,不停地受着风浪冲击。眼前这个男人,真的是人人欲置之死地而后快的大恶人冯贤吗?她本来很害怕上山采药的时候碰见这个杀人犯,但是真正遇到他时,他从想对她不轨的官兵手中救出,对她规规矩矩,丝毫没有冒犯的意思,又和她一起搓绳子去救那个追捕他的官兵,却仅仅是为了公平的决斗——这样一个人,现在又为了保护一个素未谋面的人,好声好气地劝她离开,可是却让自己陷入危机——她还怎么能就这样走开——哪怕是他落败了,受伤了,她也要为他包扎,为他疗伤。
她下定决心,静静地站着。
冯贤见自己的话不起作用,有点生气地瞪了女孩一眼。
本来交手时候是不能分心的,何况是空手对着白刃?!还没等冯贤回过神来,身上已经中了一刀,胸膛上浅浅的伤口,尽管没有出很多血,却十分的疼。
“这一刀是还你打我下去和救我起来的,我们两清了!”
“哈哈哈哈!”冯贤大笑,“两清好!我最讨厌纠缠不清的!”
“那么,我们后会有期!”武士笑着,看着冯贤。
“……?”
武士站在那里,笑得很诡异,突然拿起鞘,把刀塞进去,然后从怀里摸出一个竹哨子,放在嘴里吹了起来。
哨声很尖锐,在山间来来回回地飘荡。
突然间,山间响起的脚步声和呼叫声,简直像场暴风雨。他们似乎说好了,如果看到冯贤就要发出信号,村中锣声鼓声响个不停。
“呀喝!”
搜山的士兵,激愤的民众,从各处向冯贤那里奔来,好像要把山踏平了一样。
冯贤看看那个武士,又看了看呆站在一旁的女孩,把心一横,一把抱着女孩,一个助跑,跳了下去。
武士愣愣地看着那一片厚厚的雾气,心中不由得有一点遗憾——冯贤就这样死了?!突然听到噗通一声,显然是掉到了河里。武士哼哼地笑了——自己什么时候也婆婆妈妈的像个女人一样,学会关心别人了?!
人们涌上了山路,却只看见武士一人,哪里还有冯贤的踪影?
“跳下去了,跳到河里去了!还不快下去追?一群笨蛋!”武士一脸笑意,对着陆续上来的人们说。他的部下看着自己的上头这样,一个个在纳闷——不是让冯贤走掉了么?怎么还这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