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人都走远了,我才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来,跑回到凤仪宫的茶室,止不住连打了两个大大的喷嚏。赶紧脱下湿了的衣服,换上一身干净的。
我整个人还是有些痴呆,没有从见到长风的震惊中缓过劲儿来,对着窗外的雨丝发了半天的呆。寻菊进来说皇后娘娘宣六安瓜片,我找出来交给她。她走后,我睡意上来了,便歪在软榻上,没一会儿竟然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我好像又回到了天牢,见到了满屋的刑具,而长风被绑在刑架上,遍体鳞伤,锦夜拿着鞭子从阴影里走过来,一脸的阴寒,冲着我们举起手中的鞭子就挥了下来。我吓得想叫却叫不出声音,眼见着鲜血四溅,却并不觉得疼痛。而长风好像丝毫不在意呼啸而来的鞭子,在我耳边轻声说:“若溪,我一直在找你……”
锦夜手中的鞭子不知何时变成了长剑,我突然能出声音了,惊恐地大喊了一声,“长风!”
耳边传来一个温和清越的声音,“我在这儿。”
我一下子睁开眼睛,梦靥住了,一时不知身在何处。只呆呆地看着面前那张俊秀如霁月清风的脸庞,仿佛刚才的梦境是真实的,而此刻才是梦境一般。
耳听外面有宫人扬声问:“王爷找到茶了吗?要不要奴婢帮您”
我赶紧从软榻上跳下来。
长风回了一声,“找到了。”回身跟我说,“随便拿个茶给我,我随皇兄来给皇嫂请安,借故说刚才的六安茶不合口味,才自己来挑选的。”
我随手从架子上给他拿了个罐子下来,递给他。他接过来,俯在我耳边轻声说了一句,“太皇太后留我在宫中住上一阵,今夜二更时,我在莲池南面的树林等你。”
“啊?”我还在发愣呢,他已经走出了茶室……
整整一天我都魂不守舍的,不时地向外扒头看天,怎么还不黑呢。雨已经停了,更显得秋高气爽。我一直等到月上中天,才小心翼翼地溜出凤仪宫,夜风清凉,吹在脸上很是舒服。我一路躲避着巡夜的守卫,顺利地到达树林。好在这里地处皇宫的西南角,非常偏僻,没有什么守卫。
转过了一道假山,就见他背倚着一棵大树,微俯着头,站在夜色中。夜空象蓝黑色的丝绒,将树影假山都映成浅黑色的影影憧憧,而如水的月华照在他的白衣上,给他镶了一道淡淡的光晕,如梦如幻。
我本来是想雀跃着扑过去的,可是不知为什么,这一刻我却犹豫了。他不是我熟悉的常风,不是那个需要我照顾,需要我疗伤的可怜人,他是龙耀国的端清王,当今圣上的堂弟,高高在上的主子。他也不再是那个满身是伤,连相貌都看不出来的人,站在月色中的他,象是从云端走出的仙子,俊逸无匹,纤尘不染。
这个想法让我有些泄气。我忍不住甩甩头,心中鄙视了一下自己,看人家长得好看,自卑呀!不至于心里这么阴暗吧,非要人家躺在地上爬不起来才去展现一下廉价的同情心吗?再说好看难看的关我什么事儿啊!对着一个赏心悦目的人,总比对着一个丑八怪强吧!
批判完自己,我快步走了过去,觉察到我的到来,他抬起头看我,刹时间如水的月华都倒映到他的眼眸中,我又悲催了。
看到我并不热切的目光和一脸的痴呆表情,他垂下眼帘,看着地面,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难道非要我鼻青脸肿的,你才会认得我。”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如此洞察我心,挠挠头道:“我……就是一时有些不适应。本来咱俩儿是同一个牢房的监友,你面目全非,我一脸是灰,你浑身带伤,我破衣烂衫,谁也别嫌谁。现在你是王爷,我是小宫女,你长得这么好看,我扔人堆儿里就找不出来,咱俩由同一起跑线变成了一天上,一地上的差距。角色转换得太快了,我得慢慢适应?”
他诧异地挑起眉毛,“若溪怎么会如此想?你不奚落我是千年前的老古董,长风就心满意足了。至于相貌,若溪清秀可人,何必妄自菲薄,再者当初我面目全非的时候,若溪也没有心生鄙视,不过是皮囊而已,若溪生性洒脱,为何如此执着于外表。”
说得太深刻了,我痛心疾首地坦白道:“我承认你说得有道理,是我自卑了,我浮浅,我以貌取人,我只看见现象,看不到本质……”
我正想进一步挖掘我的思想根源,他忽然打断我,“锦夜容貌绝世无双,每次见他,我不自卑。”
我被他逗得“扑哧”笑了出来,虽然此刻的他俊美得不像话,但是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仿佛还是在天牢里跟他侃大山,侃得云山雾罩,自鸣得意时,被他一句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话给打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