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夜端起桌上的茶盏,饮了一口,凤目婉转地在长风脸上转了几圈,方慢悠悠地说:“王爷的话句句在理,就依王爷所言,传甄如花和甄似玉当堂辨认。”说完,他看向我,“你说呢?”
我瞥见锦夜拿着茶杯的手,小指微翘,状若兰花,知道他老人家又异灵附体了。锦夜是胸有成竹的,这种案子,两名女子咬死了柳释儒辣手摧花,柳释儒如何说得清?此时的锦夜不过是想将事情搞得更大,让长风更加难堪罢了。
“这个……锦大将军的意见就是我的意见(夫唱妇随的女训咱还是懂的)。为了查清此案,还是得让两位受害的女子指认清楚。事后给予受害女子抚恤,让她们隐姓埋名,离开京都,便可以躲开流言蜚语。”
“还是尊驾考虑周详。”李正阳认得我,却不敢当堂称我为“夫人”。随即提高了声音,“传民女甄如花,甄似玉。”
“等等!”我开口拦下。
李正阳不解道:“尊驾还有何吩咐?”
我看着跪在堂下的柳释儒,一会儿两个女子上来,伸出纤纤玉手一指,“就是他!”他可就真翻不了身了。
我忽然想起美国电影里的受害人辨认罪犯的做法,于是一手托腮,故作天真无知状,“堂上就他一人,那受害的甄氏姐妹只能选他,如何叫做‘辨认’呢?”
李正阳为难道:“那依尊驾的意思,该如何呢?”
“找五名犯人,一字排开,让甄氏姐妹从中挑选作恶的人,方能称为‘辨认’。”
未等他人开口,卫敏琦已经面露不屑地笑了出来,挖苦道“尊驾不知什么来头,是第一次到大堂上看审案吧!这可是龙耀京都的大衙,不是戏园子!”
一句话说得我面红耳赤,我招他惹他了这是!
那卫敏琦依旧不依不饶,挑衅地看着我,神色颇为轻蔑,“下官任京都的父母官八年之久,还从未见过如此荒唐的堂审。竟然让几名明明知道不是此案罪犯的人与人犯同跪一处,任人指点。这位大人的奇思妙想也实在是引人赞叹。”
他笑着耸耸肩膀,“不过尊驾既然想看戏,咱们就勉为其难地演一出。来人!”他扬声吩咐站在堂上的衙役,“去大牢里随便提两个人犯上来,还有……”他抬手一指下面的两个五大三粗的衙役,“你们两个,下去穿上囚服,装扮一下,待会儿一同跪在柳释儒旁边。”
几个人应声而去。那李正阳见卫敏琦奚落我,面上义愤填膺,又害怕锦夜发怒连累到他自己,于是向卫敏琦小声道:“卫大人看仔细了,那位是将军夫人。休要言辞不恭!”
卫敏琦貌似认真地打量我,须臾,诚惶诚恐地下了座位,小颠着步子到我跟前,一揖到地,“下官有眼无珠,竟然没认出将军夫人,还望夫人见谅恕罪!”
我也不傻,心念一转,明白过来他为何奚落我。既然是演戏,就演到底吧!我装作义愤,狠瞪了他一眼,“卫大人何罪之有,是妾身胡言乱语,骚扰公堂,卫大人别跟我这无知的妇道人家一般见识才好!只放开手段审案吧,妾身倒想看看卫大人有何高招妙计。”
卫敏琦闻言抬头看我,目中光亮一闪,仿佛被镜子反射的阳光,一晃而过。我再细心看时,他已经低下头,唯唯诺诺道:“下官惭愧,万望夫人海涵!”
不一会儿,打扮好的衙役和大牢里新提出的犯人都一字排开,跪在柳释儒左右。一排五个人很是壮观。那两个衙役一身正气,目露威严,跪得直挺挺的。而那两个犯人就很苦楚了,不知自己怎么又上堂了,蔫头耷脑地跪在地上叹气。
随着两声凄厉的哭嚎,“各位大人,要为小女子做主啊!!!”
两个身穿绫罗绸缎的女人从洞开的衙门大门外冲了进来,进门就扑倒在地上,以头抢地,捶胸顿足。
一边哭一边掏出帕子拭泪,我眼尖,一眼看到,两人并无眼泪,不过干嚎,拿帕子掩饰罢了。
李正阳皱眉道:“公堂之上,不得逾礼。”
那两个女子这才停住哭嚎,哭声戛然而止,不想她二人已将痛哭流涕练习到如此收放自如的境界,让我好生敬佩了一下。
二人放下遮在脸上的帕子,露出脸来。我一看之下,吓了一跳。二人都是二十左右,花红柳绿,涂脂抹粉。左手边的女子穿粉色上杉,石榴红百褶长裙,头上是赤金闹蛾儿,随着她夸张的动作,一颤一颤的。我坐在台子上,向下看,能看见她的鼻孔,再往下看到她的龅牙。
跪在右边那位穿翠绿的衣裙,外罩一件嫣红色绣花的长坎,即便肤色黧黑,仍能看出一脸的麻子,一层厚粉都盖不住,摇头间但见****纷飞。脑袋上还簪着一朵大红牡丹。长得五大三粗,那身量比男人还壮硕。
李正阳打着官腔问道:“下跪何人,报上名来。”
龅牙妹说道:“民女甄如花。”又一指旁边的麻子妹,“这是奴家的妹子甄似玉。”
卫敏琦伸手一指“你二人看仔细,那边可是施/暴之人。”
那对“如花似玉”的姐妹顺着卫敏琦的手指方向看去,赫然看到跪在一边的一溜五个人,一下子目瞪口呆。
两个人踌躇了一会儿,又交换一个眼神,甄如花方愁眉苦脸道:“大人,是一个挨千刀的淫/贼夺了我们姐妹二人的清白,不是五个。若是这五个轮番上来,我们姐妹早就吹灯拔蜡了,哪里还有命来告官呢?”
我差点儿笑喷了,这位如花姑娘也真是泼辣,实在不像个受了侮辱的黄花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