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宝却咧嘴笑了笑,说道:“方大人对自己的属下情深意重,处处呵护,连老毛我都看得十分眼热,这年头,像您这么善解人意的长官实在是凤毛麟角,能够追随您的左右,不枉他们来这人世一遭。”
“其实毛大哥武艺高强,机智多谋,在下也是相当佩服。呃..对了,翠花怎么样了?刚才我手下人打扰了她进餐,在下好生过意不去。”丁晓武对这个一身黑毛的大汉很是赞赏,本想力劝他加入自己队伍效力,但随即转念一想,这不是公然从蟒蚺洞挖墙脚吗?好歹那荀夫人也是刘牢之的娘,朋友老妈不可欺,咱不能干这种缺德事,于是话到嘴边,又紧跟着舌头一转,把话题扯了开去。
提起翠花,毛宝登时眉飞色舞。他兴奋地搓了搓手,咧嘴笑道:“方大人不必烦忧。李襄钧兄弟谨记大人的嘱托,果然没有食言,他们一路来采集了不少新鲜野果,都堆在北山洞外,现在翠花也已经前来,正在那儿心满意足地大快朵颐。既然她都不再计较,那么先前的过节,咱们往后就一笔勾销,谁也不用再提。”
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对于为人处世,丁晓武最喜欢一团和气,最受不了跟人结怨树敌,见毛宝能不计前嫌主动化干戈为玉帛,顿时欢欣鼓舞起来,“好,毛大哥爽直不羁,快人快语,不愧真男儿本色。”
两人正在寒暄,忽见山坡上快步走下来一群人,正是李襄钧为首的那二十余名亲兵。
丁晓武赶忙迎了上去,和李襄钧简短互述了分手之后的一些经过。他环顾四周,却发现少了一半人,心中很是奇怪,便问道:“怎么不见刘贵和他的二十名手下?”
李襄钧搔了搔头:“属下也是莫名其妙,刘贵等人原本跟在我们后面一道出来的,谁知转过一片山坳后,他们便忽然消失不见,四下里也遍寻不到,简直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丁晓武心念电闪,突然想起一事,连忙定睛朝蟒蚺洞的一干教众瞧去,果不其然,跟自己一道下来的刘嫣和慕容垂竟一眨眼工夫全都不见了身影,踪迹皆无。
丁晓武搞不清他俩是何时离去的,是一道走的还是分头走。他虽然对刘嫣的不辞而别有些闷闷,但一想到慕容垂狡诈如狐,又不禁暗暗担忧起来。尽管慕容垂那小个子论武功绝对比不上刘嫣,可他的阴险毒辣、多谋善断却又是常人遥遥不可及的。万一刘嫣没留神遭了他的算计,那可怎生是好?
他心里想着,脸上随之露出局促不安的神色,忽觉眼前一花,一个婀娜纤瘦的身影出现在视野中。
丁晓武猝然抬头,随即一个怔忡,连忙堆起笑脸快步上前:“阿瑶,你..还好吧?看到你平安无事,我..真太高兴了。”
石梦瑶听着他言不由衷地语无伦次,多彩的目光不禁黯淡下来,叹息道:“丁大哥,你心里是不是很担心那位姓刘的哥哥?”
“啊?刘嫣?”丁晓武猝然被她说破心事,顿时一个愣怔,旋即自我掩饰道:“绝对没有..这真是没影的事。就姓刘的那副尊荣、那副臭脾气,估计小时候被癞蛤蟆把脸和脑门都啃坏了,要多恶心有多恶心,平常我想起来都会三天吃不下饭,又怎可能上心惦记?”
石梦瑶却叹了口气,一张粉脸仍旧愁眉不展,“丁大哥,阿瑶现在只是一个低贱的奴婢,能得到你的破格垂怜,已经是三生有幸了,又如何敢再求奢望?”
丁晓武听她口中隐晦其词,虽搞不清楚对方到底在恼什么,但也明白“女友”心中产生了误会,需要赶紧将“火势”消灭于萌芽,否则一旦蔓延开来就不得了了。想到这,他慌忙攥住石梦瑶的纤纤玉手,紧紧握在胸前:“阿瑶,别再胡思乱想了,我对你的一片真心苍天可鉴,那个什么..天荒地老至死不渝,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旁边响起一个粗重的咳嗽声,把二人的注意力转移了过去。只见杨忠神色尴尬,耸耸肩膀,朝向丁晓武说道:“方贤弟,请原谅我打断你与弟妹互述衷肠,往后日子还多,能否将来再卿卿我我?方才牢之兄弟在这儿等着和你叙话,呆了半晌,见不得其便,只好离去。”
“牢之等了半天?”丁晓武心念一动,奇怪道,“他不是一向心直口快吗?有话从不憋在肚子里,为何今天扭捏起来了?”
杨忠却两手一摊,表示不明就里。
当晚,荀夫人为庆贺亲子归来,在蟒蚺洞中大摆筵席,款待诸位来客。杨忠与丁晓武作为使团统领,又是刘牢之好友,自然被尊奉于上座,其余的魏军官兵也得到了殷勤的招待。然而匡孝和他率领的晋兵却很不受待见,只被安排在洞外,围着露天的炉灶席地吃喝,与杨忠等人可谓判若云泥。
草帽山尽管地处僻壤,人烟稀少,却是一片物产丰饶的风水宝地,山有山珍,河有河鲜,宴席上不但有烤得焦脆的狍子、炸得酥香的野兔,炖得鲜嫩的肥鱼、还有蟒蚺洞弟子自种的各式爽口的蔬菜蘑菇,以及各种自酿的果子酒,丰盛的菜肴和佳酿摆满了洞中大厅,各种浓郁的香气交织弥漫其中,令人垂涎欲滴,食欲大开。
荀夫人巾帼不让须眉,几杯黄汤下肚后,一张粉脸醉得面红耳赤,兀自频频起身劝酒。丁晓武却一直静不下心来,尽管出于礼貌不得不满脸堆笑,但想到刘嫣等人不辞而别,从此可能再无想见之日,心中不禁升起一丝惆怅。
一阵觥筹交错过后,丁晓武不经意地向对面望了一眼,却发现第三排有一张座位竟然空了。他努力想了想,忽然记起石梦瑶方才就坐在那里,不知她什么时候竟然偷偷离开了。
石梦瑶虽然是奴隶身份,可因为众人都已知晓了她与副使大人的特殊关系,所以现在不管到哪儿,都无人阻拦,倒也乐得自由自在。但丁晓武却立时提心吊胆起来,因为云龙寨和灰狼团的匪徒们虽已大部被歼,但仍有零星十数人侥幸逃离了战场。所以外面还不是完全太平到可以高枕无忧的地步,万一碰到一两个漏网之鱼,那岂不是要节外生枝?想到这里,丁晓武再也按捺不住,猛地站起身来,向坐在主人位置上的荀夫人恭敬行了一礼,说道:“感谢夫人盛情款待,不过在下现有点私事,需要出去处理一下,请夫人见谅。”
“哦,方壮士所为何事?”荀夫人脸上微微变色。
“呃..人有三急,刻不容缓,请夫人行个方便。”丁晓武灵机一动,找了一个老套却百试不爽的开小差理由。
荀夫人听他说得污秽,立时娥眉拧起,脸上稍稍一沉。
旁边刘牢之赶忙站出来打圆场:“娘,雷兄有肾亏尿急的毛病,因此每次喝酒,他都要跑上十遍八遍茅厕,我为此多次劝他去看看郎中,他却怕麻烦,又觉难为情,所以一直都不当回事。”
荀夫人不置可否,说道:“有病就要医治,不要硬充好汉,故意装作对病体不屑一顾。总是拖着,小病拖成了大病,反而害人害己。”说完,她轻轻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可以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