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忠从后面跑上来劝道:“贤弟,他这话没错,寻常老百姓,骑马能不掉下来就不错了。稍安勿躁,凡事欲速则不达,越急越乱。”
看丁晓武压制住了火气,杨忠回头问道:“老黄,你说石姑娘被你们修改后的假消息诱骗出城,而此处就是袁乔等人伏击的地点,那这些人到底在哪?为什么四下里都寻不见。”
老黄沮丧道:“这个..小人也不知道具体方位,只得悉他们要在此地动手,但黑树林面积广阔,而且现在又是黑灯瞎火,各地景貌都十分类似,要想找到,除了费一番心思耐心寻找,别无他法。”
接下来,他又絮絮叨叨地自我辩护道:“丁大人,小人承认自己助纣为虐,参与陷害了石姑娘。可小人本意原只是想讨家主欢心,并非存心致他人于死地。但在反复看了那张纸条,并从同伴那里听说了家主的真实意图后,小人方才知道了这是一项针对石姑娘的大阴谋,而自己也不慎参与策划了这起黑心事件。小人故而良心难安,又因为贱内和大人手下的掌狱女官周茗烟曾是逃难时的孤儿姐妹,所以才通过内子的关系找到了周女官,继而将所知事实向大人陈述清楚。小人明白只有大人才能救得了石姑娘,希望她在天有灵千万佑护住小人,不要轻易就死,否则小人即便堕入阿鼻地狱,也是百死莫赎其罪。”
“好啦!你啰嗦完了没有?”丁晓武正在心急如焚之时,却被对方的唠唠叨叨搞得心烦意乱,禁不住厉声怒喝:“什么在天有灵?阿瑶她还活得好好的呢,你要是再敢咒她一句,老子就让你立刻变成在天之灵。”
老黄猛然间发觉自己失言,慌忙解释道:“不,不,哎呀瞧我这张臭嘴就知道胡说八道。丁大人,小人的意思是石姑娘千万别出什么事,否则我这条命就算死掉千遍万遍也恕不清自己所犯的罪孽。”
“好啦,别絮叨了,赶紧帮忙找人要紧。”丁晓武一边说着,一边猛夹马腹。那马儿如鱼跃龙门,纵身奔入了黑树林中。
众人一面飞跑一面用火把四下寻觅,忽然间,刘牢之惊喜地大叫起来,“你们看,这里的地面上有车辙印痕,还是新鲜的,来人经过没多远。”
丁晓武闻言一震,举着火把低头望去,果然看到两道清晰平行的印痕直通向远方幽暗的虚空。他不及细想,将火把往随从手中一丢,旋即一拨马头,冲着一干人等叫道:“快跟我来,顺着这条路往前走。”
众人沿着车辙印痕疾驰而去,不一会儿便发现了翻到的大车和被射死的骡子,还有一地滚得东倒西歪的水桶,以及地上那三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这个..就是那位时常跟石姑娘联络的冯厨子,没想到他竟然惨死在这里。”老黄从后面打马跑上来,看到了尸体中的一具,顿时大发悲恸。
丁晓武等人四下搜寻,不见石梦瑶和其他人,但却发现了一大片杂乱的脚印,从空地一直伸向了黑树林的深处。
“他们往这边去了。”刘牢之手指前方说道,“丁兄,你带几个人从旁边绕近道去前面截住他们,我率领其余弟兄沿着脚印追过去,咱们来他个两面夹击。”
他话音刚落,丁晓武已经迫不及待地狠抽一鞭,打马沿路向前方绝尘而去。杨忠见状,怕他单人独骑有失,连忙带人尾随着追了上去。
功夫不负有心人,就在石梦瑶不幸中箭,命在顷刻之际,丁晓武及时赶到了一步,出手救下了心爱之人。
一众黑衣人眼见石梦瑶已经身负重伤,自己只要再补上一刀便可大功告成,正在欢天喜地之际,忽见前方冲出一个猿臂蜂腰的大汉,并且伸手将己方要杀的标靶揽在了怀里,明显是要救她之命,坏自己的好事,顿时气得一个个怒气填胸,但见对方器宇轩昂,站在那里如同一座山峰,虽是孤身一人,却凛然不可平视。于是众人不禁心中又开始打鼓,呆立原地谁也不敢轻易上前。
“这位公子,在下有礼。”黑衣人头目见来者不凡,心想此人如此有恃无恐,倒是不可小觑,还是先礼后兵再做定夺为好,于是说道,“公子,我等乃是公人,并非蓄意行凶的歹徒,你怀中的女子乃一杀人重犯,我等是奉京兆尹大人之命前来捉拿钦犯。公子帮我们擒住此獠,实乃大功一件,请将此人交予我等带回去复命。公子明日可去京兆府衙门去领赏,大家俱是功勋卓著,皆大欢喜,岂不美哉?”
丁晓武一直满脸关切地盯着怀里的石梦瑶,对敌方彬彬有礼的话语充耳不闻。他看到心上人脸色惨白,嘴唇青紫,鼻血和耳血不停外流,而且已经渐渐变黑了,情知对方中毒已深,可是自己却对此束手无策,不禁急得心慌意乱,继而唬得六神无主。他徒劳地私下一片衣角,想要将那些涌出来的血堵住,却根本无济于事。见此情景,他越发火急攻心,到最后竟带着哭腔,语无伦次地叫了起来:“怎么办?怎么办哪?为什么堵不住?阿瑶,你别死,你不会有事的。”
那黑衣人头目见对方浑然没听自己在说什么,于是上前几步,想要再次说话,却见那大汉全神贯注于怀中女子,对周围一切似乎都无任何兴趣。他心念一动,心说管此人是敌是友,既然挡了袁大人的好事就不是什么好人,干脆趁其恍惚失神之际,将他一并除去。想到这儿,他紧了紧手中的横刀,蹑手蹑脚地向前一步步逼了过去。
眼见对方毫无察觉,黑衣人头目正暗自惊喜时,忽然发现那人猛一抬头,一双闪烁如电的眸子中精芒四射,竟刺得自己双目生疼,不由自主停住了脚步。
丁晓武一只手怀抱中石梦瑶,另一只手已经卸下了背上的朴刀,接着一步紧挨一步,向那黑衣人头目慢慢逼了过去。他走得并不快,但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魄,化作不可遏制的强大力量,把对方推得根本站不住脚,一步步不由自主地向后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