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还未得意太久,阮孚就发现自己再次失算,北府军似乎早有准备,见到对方挠钩伸来,不等钩到,立即机警地把舵轮一转,顿时从旁逃了开去,尽管祖家军船上的挠钩长达2、3丈,却还是差了数寸,结果扑了个空。
“废物。”阮孚骂了一声,回头吩咐舵手道:“赶快左转,给我横过身来紧紧贴上去,不能让这些到嘴的鸭子白白飞掉。”
祖家军船队忙乱地减速改变方向,将船身横装,再次靠向敌方。但还没等水兵们将挠钩探出,站在瞭望台上的侦察兵便惊得差点没一头栽下来,一连迭撕心裂肺地大叫起来:“快加速!快转向..快躲开!”
众人循声望去,顿时也都惊呆了。原来北府军的另一路纵队已经堪堪杀到,而且已经转变成了一字横队,那尖厉的冲角正对着自己的船身侧面水线以下,那里是船体最脆弱的地方,不管是巨舰还是小舢板,这要这个地方破漏,立刻就有倾覆的危险。
不管桨手们如何拼命倒船,也不管舵手们如何把握放向,毕竟敌船已经挨得太近,而且是冲刺速度,快得就像风旋电闪,除非冥冥中有上帝之手将他们的船只抓到天上,凭空移位,否则根本不可能躲过这精心准备的致命一击。
“咚”,“咚”一声声巨响若晴天霹雳,冲角把一艘艘装甲艨艟捅穿撕裂,船身也跟着剧烈摇晃起来,那些手持挠钩的水手个个身不由己,在猛烈的震动下站不住脚,就像被打翻了簸箕的豆子,“扑通扑通”地倒栽入水,在冰冷的江中哀嚎挣扎。尽管祖家军的战船都是周身铜皮铁角,但那防护的是上边,水下部位不可能夹有那么多累赘,没想到恰恰是这些最脆弱的软腹部,却被人家一击洞穿,登时间肚破肠断大出血,汹涌的江水旋即滚滚向船舱里猛烈倒灌。而艨艟只是中型舰只,不比斗舰楼船,承受不了多少水流。须臾之间,五艘受伤的战船吃饱了江水,大着肚子踉跄着翻倒在江面上,把里面的水手桨手们全部扔进了奔腾的大江。
祖家军的舰船其实不多,这次的翻船数加上刚才三艘被卸了桨漂到岸边的艨艟,两个照面就损失了超过三分之一的兵力,而敌人还未沉没一艘船。于是,双方从势均力敌一下子变成了北府军全面占优,阮孚见状,胆气顿丧,再无心恋战,下令其余还未受损的船只立即撤离战场,向北岸逃避。
但是已经稳操胜券的北府军岂容对方就这么白白逃脱,他们的船只重量轻速度快,在追击战中大显优势。一队急速赶超到敌人船头,堵住对方去路,另一队在后面粘住敌船,尾随追上。如此两头堵截,叛军一艘船也逃不出去。看看双方擦近,北府军水兵们立刻抛出接舷板拉住敌船,接着鱼贯着冲上敌舰,展开最激烈的短兵相接。
刘牢之的面容冰冷如霜,双目灼烈似火,他不等舷板搭好,便一个大步直接跳上了敌方的战船。两名祖家军水兵持刀横扫而至,想将立足未稳的他直接砍入江里去,未料到对方一声虎吼,手中钢刀似风旋浪奔,电光火石之间,还没等二人看清对方从那里出招,就觉腰下一凉,随即身不由己地摔翻在地,刚想爬起时,却发现胯下部位竟都已经不复存在,鲜血如温泉般喷薄而出。
眼看两个同伴就像畜生般被活活腰斩,众叛军大惊失色,再看刘牢之双眸充血,面目狰狞,杀气腾腾仿佛来自地狱中的活阎罗,顿时吓得魂飞天外,谁也不敢上前去捋猛虎的触须。但刘牢之却不含糊,见敌人不上来,他就直接冲上去,一把钢刀上旋下舞,左劈右砍,就像黑白无常怀中的催命符,有敢撄其锋者,无不身首分离,死于非命。
旁人搞不懂刘牢之为何像疯了一样玩命。只有荀夫人看得分明,儿子是把心中郁积的痛苦和怨望都化作了一身怒气,要在战场上将其全部发泄出来,减轻内心的苦楚。看到儿子如此作践自己,她心中不禁升起一股酸楚,疼痛如绞。她刚想抽身向前,去助儿子一臂之力,旁边想起毛宝等四名随从的呼叫声:“夫人稍歇,待我等去襄助公子。”
毛宝等人和大群晋兵顺着接舷板杀上敌舰,大砍大杀如入无人之境。叛军哪里抵挡得住,纷纷钻入船舱锁紧舱门,凭借船体的装甲外壳组成的铜墙铁壁进行固守。
刘牢之因为追杀两名敌兵,未能及时拦住对方锁门,导致自己被隔离在了甲板上,顿时怒气冲天,抡起手中砍刀直朝舱门劈了上去,不料用力过猛,而那舱板也足够坚固,没劈两下刀就卷了口,变了形,再也不敷使用。
“公子暂且退后,看我老毛来对付这乌龟壳壳。”毛宝咧嘴笑道,“老毛平生和乌龟打交道,这头大家伙正好对某家的胃口。”
刘牢之丢弃废刀,闪到一边。毛宝上前,朝自己的掌心吐了两口唾沫搓了搓,旋即抡起重达五六十斤的狼牙棒,口中一声大吼,手起棒落,如千钧巨岩般重重砸在舱门上。
厚重的铸铁舱门可以挡住钢刀劈砍,却挡不住这雷霆一击。只听一声砰然巨响,舱门被当场砸得凹陷进去,严重变了形走了样。毛宝的狼牙棒上都是倒刺,这奋力一击,使得棒端和铁门牢牢卡在了一起,再也分离不开。
毛宝抽不出狼牙棒,顿时火冒三丈,抓紧棒柄奋力一拽,竟把这扇变形的铁门整个拉扯下来。
晋军顺着破损的洞口拥进舱内,而那些叛军士兵都被毛宝的无敌神力吓傻了,惊慌失措之下竟变得六神无主,直到敌人进舱,他们依旧蹲在地上瑟瑟发抖,全然忘了抵抗。结果自然被毫不容情的敌人刀枪并举,当场死于非命。
刘牢之等人杀散敌兵,夺下了脚下的船只,随即马不停蹄冲向另一艘敌船。战场上沸反盈天,甚嚣尘上。晋军围着敌兵,在各条船上都开始交上了火。另一边,丁晓武也带着杨忠、胡彬、库力克等人冲上了祖家军的旗舰,而散骑侍郎刘建派来的那名副手长康也率领麾下五十名精锐紧随其后跟了上来。晋军士气高昂,个个骁勇争先,叛军哪里抵挡得住,却又都不愿白白送死,于是不是跳水逃生,就是跪在地上磕头请降。瞬息之间,战斗便以一方的压倒性胜利而结束,顺利得超乎晋军想象。
丁晓武冲进船中央舱室,逐屋进行清剿。他四处环视,看到外层所有的房间都已肃清,只有里面深处一件暗室仍然反锁着门,当下不及多想,冲过去一脚踹开了暗门,疾奔而进。
不料进得屋来,却发现房梁上吊着一个人,身穿金盔银甲、紫袍锦带,竟是叛军舰队的总指挥,祖约的亲信阮孚。
阮孚竟然上吊自杀了,他还有很多机密可供挖掘,不能就这么白白死掉。丁晓武情急之下,连忙丢下朴刀,快速跑上前把对方从房梁上卸下来。然而意料不到的事情就此发生,就在丁晓武将人横抱下来时,对方突然睁眼,随即发出一丝诡异的冷笑,手中匕首迅捷递出,恍若灵蛇吐信,直刺丁晓武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