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并未挂断,所以江驰聿说话的声音还能从听筒里传来:“什么不对?她怎么了?你们现在在哪?”
云笙歌拿过手机,有些气急败坏,“江驰聿,你知道轻轻现在的情况很不稳定,干嘛不接她电话还让她那么担心?!”
“你们现在在哪?”
“在去医院的路上!”
“她还好吗?”
“很不好!”云笙歌低头看了看躺在自己腿上脸色惨白的人,语气更差了,“她已经快要晕过去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让她接电话!”
“她……”
“让她接电话!”
云笙歌一愣,虽然怒于江驰聿的态度,但是现在一切以苏子轻和孩子为重,她也就懒得计较。
于是,她把手机贴在了苏子轻的耳朵旁边。
苏子轻已经痛得意识模糊,这种痛是以前从未有过的,好似下一秒会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体里流失。
“宝贝,在听吗?”江驰聿的声音听上去很镇定,也和平时一样柔软。
苏子轻很轻很轻地‘嗯’了一声,那边居然也听到了,继续说:“没事的,不要怕,我在医院等你们。”
“嗯。”
已经痛得觉得自己快要死掉了,可听了他的话却忽然充满了力量,好像这一切都不算什么。
人们常说的爱情至死不渝,是不是就是这样呢?
云笙歌看着大腿上的人脸上忽然露出微笑,不由得愣了一下,然后脑海中迅速想到了不好的事情。
都说人在即将离开世界的时候会看到自己最亲近的人,那么她笑得这么开心,是看到江驰聿了还是看到父母了?
呸呸呸!
云笙歌立即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狠狠地在内心鄙视了自己。
不就是生孩子吗?不就是早产吗?自己怎么就会乱想到什么离世?真是瞎扯淡!
顾长安把车子开得都快要飞起来了,到医院门口的时候吓坏了一大票人。
也不知道江驰聿是怎么从墓园那边赶过来的,他们的车子前脚刚到,几乎是刚挺稳,江驰聿的车子就从后面冲上来,一个急刹车停在了他们的车子边上。
云笙歌才刚下车,站都没站稳,身旁忽然冲上来一辆车子,她吓得心跳都要停止了。
而江驰聿在车子停下之后,连车子都没有熄火,就直接开了车门下车,飞快冲了过来。
苏子轻脸色苍白地躺在那里,已经昏迷没有意识了。
只是,她的手还放在自己的肚子上,以保护的姿势。
江驰聿忽然觉得鼻头发酸,那一瞬间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很想、很想落泪。
他伸手将苏子轻从车子里抱出来,那动作温柔得如同对待世上最易碎的珍品,旁边刚回神的云笙歌这会儿又要看呆了。
顾长安早就跑去叫医生了,这会儿正好赶过来,呼啦啦地一大帮人。
江驰聿转身正好将人放到移动病床上,跟着移动病床一起往医院里跑。
云笙歌也要跑,被身后的人拉住了。
她回头,不解地盯着顾长安,问道:“你干嘛?”
“他来了,我们可以慢点,这么多人跟去也帮不上什么忙,纯属瞎添乱。”顾长安似是松了很大的一口气,拉着她的手晃来晃去,那样子像个孩子。
云笙歌一时之间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愣在那里也不知道反抗,就由着他拉着自己的手,晃啊晃,晃啊晃。
顾长安以为她是不反感自己了,顿时就得寸进尺了。
他往前一步,将另外一只手放在了云笙歌的腰上,覆在她耳边低声说:“等苏子轻生了,就让那孩子认我当干爹,你当干妈,好不好?”
干爹?!干妈?!
云笙歌被这两个称呼紧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理智也即刻回归,猛地一把推开了他,怒道:“你要当干爹你自己当去!和我没关系!”
“怎么和你没关系?”顾长安反应不过来了,愣愣的。
云笙歌冷笑,“你当干爹,那么应该当干妈的人是你的未婚妻,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怎么就和你没关系?”顾长安几乎要跳脚,“你就这么舍得把我往外推?我在你那里到底算什么?”
“我有什么舍不得的?”云笙歌语气淡淡的,一脸清清冷冷着实伤人,“我当初在你那里算什么,你现在在我这里就算什么,况且你都是有未婚妻的人了,你还希望我把你当什么?”
不要总是口口声声说爱着谁,要给谁怎样怎样的未来,要如何和她白头到老。
当你说这些的时候先看看自己做了什么,你的身后是否还有纠缠?
云笙歌一直没有告诉顾长安,她以为自己多恨一个人,可是到头来却发现并没有那么恨。
只不过才过去那么一点时间,她竟然就已经开始慢慢原谅。
又或者说,即便不是原谅,也是在慢慢淡忘那些伤痕。
她不想让自己永远活着怨恨里,也不想自己永远孤寂,不论原谅还是忘掉,总归是为了迎接新的篇章。
可是渐渐地却发现,她的新篇章里,还是有顾长安。
只是么……
他做得一切都让她那么地难以接受,觉得自己的原谅和淡忘都是那样地不值。
所以只能用坚硬的躯壳伪装自己,同时也刺伤他。
顾长安不知道她心里是怎么想的,当然以为她这么倔强是真的不爱了!
前一秒还内心暗喜,这一秒却突然万念俱灰。
他怔怔地看着云笙歌五秒,然后恢复冷静,说道:“进去吧。”
话音落下他便不再多说一个字,也没有多等她一秒,只是快速地往前走去,好像再迟一秒,就会有什么不好的东西泄露。
云笙歌站在原地不动,静静地看着他走远。
觉得难受吗?心痛?很想发火骂人吗?
其实没关系的,一直以来,不都是自己站在原地看着他越走越远吗?
顾长安和云笙歌没有同一班电梯上楼,电梯停了几次之后就只剩下顾长安一个人了。
他从金属铁门上看到自己,表情是那样地颓然。
活了这么多年,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对某件事某个人是那样地无能为力。
袋子里的手机忽然叮咚一声,提示有短信进来。
他低头,掏出手机看了看,是云笙歌口中他的未婚妻发来的,只有四个字:祝你幸福。
是啊,只能祝他幸福了。
因为,他们已经解除婚约了啊;因为,她已经不能给他幸福,陪他一起幸福了啊。
顾长安清楚地记得,在江迟聿来找自己,要自己带他去云笙歌在华盛顿的公寓的前一刻,他和他所谓的未婚妻在谈解除婚约这件事。
对方自然是不愿意的,一来是真心喜欢他,二来则是突然解除婚约,两家的面子上都不过去!
况且是男方提出来的,女方就更加没面子了。
但是顾长安说:“你我的婚约本就是商业联姻,只要顾家给你们徐家足够的利益,解不解除婚约又有什么关系呢?”
徐家小姐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那目光,底气很足,就好像无声在说:是你顾长安提出来要解除婚约,你们顾家自然要赔偿我们徐家。
顾长安其实早就知道,自己想要解除婚约没那么简单,可他已经发了疯,愿意为了解除婚约付出任何代价。
包括,被家人以断绝关系威胁,他也不曾畏惧。
可现在看来,一切似乎都没想象得那样美好。
当她已经不爱了,一切都不在乎了,那么自己为她所做的一切,也就都成了笑话。
顾长安低了低头,默默地为自己叹了口气。
恰在这时电梯到了目的地楼层,叮地一声之后便打开门,他大步走了过去。
江驰聿此刻已经急得六神无主,哪里还顾得上去管他和云笙歌的事,虽然看到他的脸色不太好,但也没多问,只道:“她怎么会突然肚子痛?云笙歌有没有说什么?是药物的作用吗?”
顾长安愣了一下,然后才说:“我也不清楚,她那会儿给你打电话你不接,然后很担心,之后一直坐着,突然就肚子痛了。”
江驰聿听完干脆利落地爆了一句粗口,随后没再多问,只是抬头看着那盏显示手术中的灯,一直死死盯着。
有护士一直在进进出出,脸上的神情很是严肃。
起先他还能忍住不问,后来实在是忍不住了,护士出来就问里面情况怎么样。
护士摇了摇头,匆匆绕过他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云笙歌不知道什么时候上来了,安静地站在角落里,看着这边的一切。
其实护士不说,就说明里面的情况不太好,苏子轻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是早产了。
可现在孩子才七个月啊,如果早产的话,孩子至少要放在保温箱里二十多天到一个月,甚至更长。
以后,孩子的身体也会比足月分娩的孩子差一些。
至于苏子轻……
云笙歌甚至不敢想苏子轻会怎么样,因为她的体内还有未排出的毒素,有可能直接影响她的生死!
果然。
云笙歌的脑海里才刚落下早产这个猜测,那边手术室的大门哗啦一下拉开,走出来一个医生,神情很是凝重。
“江总――”
“什么事?”江驰聿也表情紧绷得厉害,目光深沉而骇人。
医生出来前做足了心理准备,可这会儿看到他用这种要吃人般的眼神盯着自己,竟然还是紧张得话都说不出来。
江驰聿原本就恼火不已,心中又是紧张重重,这会儿医生不说话,他立马就吼了:“什么事快说!吞吞吐吐的干什么!”
医生被吓的脸色霎时变白了,可这么一吓,反倒真的把那些话都吓出来了――
“江总,您太太的情况很不好,她可能早产并且有生命危险,倒时候您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都要!”
“啊?”医生一愣,接着满脸为难,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手术室里面的情况其实比他说得还要紧急还要糟糕,只是不敢明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