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在幼儿园的实习期刚刚结束，我便匆忙的收拾东西返回学校。苏晗的病情暂时得到了控制，再过不久就要回到陕西。我不知道苏晗的父亲是怎么跟苏晗解释的，但是苏晗没有什么反对的情绪就答应回去了。
“可是，在回陕西之前我想去一趟丽江。”苏晗说。
“那我陪你一起去。”我说。
即便我担心苏晗的身体，但是我很清楚，苏晗不想留下遗憾，我当然也不想让苏晗留下遗憾，所以我很快就帮她做了决定。
“你真好！”苏晗说。
于是，我和苏晗开始了丽江之行。在我们去丽江的期间，苏晗的父亲给苏晗办理了休学手续，并预订了返回陕西的机票。
来到丽江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约莫五点钟，但是太阳已经西斜。冬天的丽江和大理一样，即便艳阳满天，但是停留的时间却是不长久。丽江是一个特别能够留住游客的城市，而大理却不同。虽然很多人都不尽感慨大理的美，但是真正留下来的人却寥寥无几。我曾经想窥探其中的缘由，但是怎么去对比都没有结果。之后，当我一个人静静的走在大理古城，一个人静静的感受大理那近乎凄美的孤独时，我才有所感悟，才深刻的体会到其中的妙处。
丽江，接近生活；大理，接近灵魂。
这是我第一次来到丽江，我曾经听过许多人都想邂逅这座艳遇之都，都想在这里一睹艳遇之事。我不知道那些人的愿望在这里是否都得以实现，不过当我和苏晗走在这座不安分的古城的时候，我脑海浮现的却是这样的一段话：岁月如在古城中穿流的清泉，你很难察觉它带走了什么，或者留下了什么。只有当某一天，你试图用某种方式与曾经的自己相遇，你才会发现，再也找不回当初的心绪。就像那首你还会不自觉哼唱的老曲，臆想里的那个曲中人其实早已离题。
我不知道我是在哪里看过这么一段话的，或许在某一本书上，又或许在某一个发黄的笔记本里。不过不知道多年之后，我会以什么样的方式与如今的我相遇，与我们一起经历的那一首老曲相遇。显然，我不得而知。我想，不只是曲中的我和苏晗离题，就连时光都会变得面目全非了吧！
想到走在我身边的苏晗，想到我们一起经历的时光会慢慢变得陈旧，想到多年之后我会在某个角落回想今天的场景，那一种“曾经沧海”的感觉，让我心痛不已。因为面对即将离我而去的苏晗，我除了无能为力之外，便只有无尽的惋惜。
我和苏晗没有带太多的行李，只有我背着一个背包，里面装着我们备用的衣服。我们在晚风拂面的古城上走着，在有些拥挤的游客人潮当中穿行。走了不大一会，我们走到一处街角，两个流浪歌手正在弹奏着丽江小倩的《我会想起你》，苏晗似乎被吸引到了，站着久久没有动静。
“听说丽江是艳遇之都哦！”苏晗歪着头跟我说。
“你在想这样的事？”我问她。
“如果对面唱着歌的人是你，我肯定会上去跟你打招呼。”
“然后和我在这座城市来一次艳遇？”
“一次响亮得永生难忘的艳遇。”
“听起来那感觉很不错。”
“那我能不能听你唱首歌？”
“听完之后，跟我艳遇来一次响亮的艳遇？”
“不仅仅是响亮，还要永久。”
“那你想听什么？”
“我想听《情人》，可以不？”
“没有问题。”
“我最喜欢你唱那首歌了。”
“我的荣幸。”
等那两个流浪歌手弹奏结束的时候，我走过去跟他们说我可否给站在那边的女生唱一首歌，说完我指了指苏晗。可能是因为都是喜欢音乐的人，他们很热情的答应了我。其中一个人和我一起弹吉他，另一个打起了手鼓。于是，我就在丽江的街头唱起了beyond的《情人》，苏晗曾说第一次听到我唱那首歌就深深的喜欢上了，之后成为她最喜欢的一首歌。
不知道为什么，唱完的时候，我有些忍不住的哭了出来。那两个流浪歌手有些诧异的看着我，问我是不是有什么事，我说可能是因为触景生情的缘故。这时候苏晗走了过来，向那两个流浪歌手道了谢，然后牵着我的手走出人潮。
我和苏晗牵着手走在丽江古城，就像来往的情侣们一样。但是我们一路都没有说话，苏晗羞涩的低着头，不时地偷偷看着我。和苏晗相处那么久，这还是第一次牵着她的手。我知道苏晗一直都曾渴望这样的画面：牵着我的手一起走过大理的柔软时光。可是即便如此，我却没有真正的让她如愿，心里对她的愧疚又提到了嗓子眼，难以下咽。
吃完晚饭后，我和苏晗在一家四合院的客栈住下。客栈很大，院子和走廊上都摆满了盆栽，加上距离古城较远，觉得很是清静。苏晗说她害怕一个人过夜，于是我们订了双人床的房间。洗完澡之后，本来说是要去古城继续散步的，但是苏晗觉得有些疲惫，于是我们就各自坐在床上。
“其实来丽江，是因为我想和你待在一起。”苏晗说。
“嗯。”我应了她。
“好像我们认识这么久，还没有认真的说过一次完整的话吧？”
“完整的对话？”
“是啊！似乎我们都在逃避，你追我逃，我追你逃。”
“好像是这样。”
“我父亲是不是把我的病情都告诉了你？”
“是的。”
苏晗似乎已经知道了所有的事情。
“对不起！”苏晗说。
“什么？”我有些不解的看着苏晗。
“我一直都在瞒着你。”苏晗说。
“是我自己没有察觉到了。”我说。
“我七岁的时候，我妈妈就去世了。我清楚的记得她那天夜里的死相，就好像被什么东西抽干了身体，整张脸干瘪的像一块木皮，只剩下那双陷进去的眼睛，在临死之前看着我转动了那么一下。她从发病到去世似乎经历了半年。全身瘫痪，不能走路，不能说话，连我每天跟她说什么她都听不到。每次我站在她床边的时候，她那双失色的眼睛总会绝望的看着我，然后努力的张开嘴巴。她好像有一大堆的话要跟我说，但是始终一句话都没能吐露出来，那种痛苦我至今仍然历历在目。
“我妈妈去世之后，我生活的世界彻底的改变了。就好像我一直在荡漾的秋千，有一边突然断开了一样，让我失去平衡，摔得我满身都是伤痕。但是我爸爸却每天都依旧去放风筝，我不知道他那个时候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去面对我妈妈的死的。我那个时候非常的讨厌他，甚至很恨他。之后，我变得沉默寡言，不再喜欢结交朋友。我跟你说过，我有一个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吧？我们大一的时候她来过大理，那天我送她去车站回来还遇到了大雨，记得吧？”
“记得。”
“那个时候，我整天都跟她待在一起，她虽然比我小一岁，却像姐姐一样的照顾着我。整整五年，我妈妈的死才渐渐的变得模糊了起来。上初中的时候，有一个周末，我在整理我妈妈的遗物时发现了一个红色的笔记本，里面的内容是我妈妈在发病初期写的，但是字迹却依旧清晰。从那一天起，我就知道了我身上携带着某种致命的基因，存在我身上的某个角落里。你知道吗？对于一个刚刚年满十三岁的女孩，就要面对生死这样的问题，那一种感觉就好像有一个人拿着黑洞洞的枪口指着你说，赶快放在你的人生，不然我就要开枪了。我很清楚地知道，我怎样都是一死。
“也是从那一天起，我知道了我父亲对我的隐瞒，我才知道他其实是不想让我从小就面对我妈妈那样的痛苦。这么多年，我知道他一直都在寻医给我治病，每年都会找出不同的理由让我体检，我只能假装不知道。因为渐渐地我才明白，他所承受的伤痛要比我所承受的多得多。
“但是，即便我体会到我父亲的感受，我也不能轻易的去面对那横亘在我面前的那沉甸甸的死亡。那段时间，我几乎每天都躲在房间里，以泪洗面，含泪而睡。我甚至想，既然我的死已经注定，已经离我不远，我何不趁现在还有能力决定自己生死的时候结束自己的生命呢？因为只要一想到像我妈妈那样不能走路，不能说话，直至全身瘫痪，然后痛苦的死去，我便会觉得惶恐不安。我曾经好几次都想提前结束那份加在我身上的病痛，但是每一次站在高楼的天台上，我却无论如何都不敢让自己跳下去。
“这样的生活，似乎每天都在我的心里上演着千万遍。那种知道自己即将要死，却不敢让自己轻易死去的感觉，每一天都在啃噬着我的心灵。看着班里的同学，每个人都在各自的花季里阳光满面，那时候我便心生妒忌。心想，生活为什么不公平，为什么要把这样病痛加注在我的身上。因为有时候，肉体的痛苦，远远大于心灵的痛苦。
“你知道吗？青春期开始，同龄的伙伴都相继的触到初恋，但是我却不敢接近任何人，尤其是男生。曾经有一个男生向我表白，我拒绝过很多次，但是他一直都没有死心。最后他问我为什么不喜欢他，我跟他说我过不了多久就会死，如果他愿意，就直接娶我，那个时候把他吓了个半死。
“因为不想让我的父亲察觉到我的变化，我每天都会认真的做功课，我的成绩也因此得到了保障。下课之后我便一个人静静的思考那存活在我身上的那未知的死亡。可是，我始终都不知道死到底是怎样的一个概念。我想，也许死了之后，就不能呼吸，不能再思考，也没有意识了吧。如此，我带着别人都不知道的死亡，每一天都按时上课下课，就好像是一具暂时还在活动的尸体，等待着心跳的停止。
“高中的时候，我一直等待的死亡还是没有到来，我甚至觉得有些着急，因为毕竟我已经等了那么多年了。你知道吗？一个人，静静的等待着死的降临，是一种特别奇怪的感觉。可能是因为这么多年的等待成为习惯，我心里对死的恐惧逐渐变成一种渴望，我慢慢的发现：死，是一件很神秘的事情，会让人期待。
“可能是因为这样，我似乎看透了死，甚至超越了死的本身。于是，我想在我生命结束之前，做一些有意义的事情。在我闭上眼睛之前的那一刻，能留住一些美好的事物。因为等着死的降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我需要在自我行走，在自我追逐中遇到它，然后再走向那无尽的深渊里。所以，当我在图书馆翻阅到大理，了解到大理那种接近死亡的凄美时，便毫不犹豫的来到大理。长期的自我内省，让我逐渐明白，逃离死是一件得不偿失的事情。唯有坚持死亡，走向死亡，我才能够让我身后那喘息的灵魂得以安歇。我本来想，只是安安静静的享受大理的美好，然后干干净净的离开。可是，当我来到大理之后，当我的眼睛被眼前的美牢牢的吸引住时，我便不想离开了。这种不知道从何而来的欲望，逐渐成为一种压迫，让我渐渐的丧失了我来大理的初衷。
“遇见你之后，我那压抑多年的感情，再也变得不安分。心里的欲望越来越深，我甚至想和你在这座城市里一起老去。这样的想法一闪而过之后，便蜂拥而至，再也熄灭不了。之后，我开始害怕死，害怕我哪一天再也醒不过来，再也见不到大理的暖阳，再也见不到你的身影。”
苏晗说到这里便失声痛哭了起来，她抱着膝盖，头放得很低。我起身坐到她的身边，紧紧抱住了她。
“李念尘，我不想死。”
苏晗哭得更厉害了，我不知所措的抱着她，心里的痛已然到了极限。我多么想能够安慰苏晗，可是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安抚到她，泪水再也忍不住的夺眶而出。
苏晗哭了很久才停下，静静的看着我，把我眼角的泪水轻轻的拭去。
“对不起。”苏晗说，“我不想你因为我而承受伤痛，但是请你原谅我把这些强加给你，我不知道为什么爱一个人会让对方如此的受伤。但是，我没有办法不去想你，没有办法不介入你的世界，没有办法不让你跟着我承受伤痛。”
苏晗说完，我的眼泪又簌簌的往下掉落。
“我不知道像我这样即将死去的人，说爱你是否还会有意义？我更不知道像我这样不完整的人，是否还拥有爱你的资格？但是，只要一想到不能再继续爱你，不能再继续和你在一起，比起生命的结束还要让我感到可怕。因为我知道，死不过是一瞬间的事，而见不到你却要成为永远。”
我再次紧紧的抱住苏晗，坐在床上的我们都知道，即将面对我们的是永远的分离。我们再也感受不到彼此的温度，再也无法感知对方的世界。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和苏晗才分开彼此。苏晗身体有些冰冷，我把被子打开，让苏晗躺下。
“我一直都想在这有限的时间里，走过完整的一生，做一个完整的女人。从少女到恋爱，结婚到白发，每天都可以让你听我闲话一二。你可以帮助我实现吗？”苏晗躺下之后，看着我说。
“对不起。”我说。
“可以吗？”苏晗拉着我的手。
“好！”我说。
我轻轻的褪去苏晗的衣服，她的身体消瘦不堪，就好像是一张单薄的白纸，我深怕轻轻一碰就会让苏晗的身体多出一个伤口。脱完她的衣服之后，我轻轻的吻着她的双唇，然后到她的脖子，接着吻遍她的全身。但是苏晗的身体像是没有知觉一样，她的下体始终都冰冷干燥，我试了好几次都没有能进到里面。
“是不是因为带着病痛，所以就连我想做一个完整的女人都要给我夺去？”
苏晗弓着身子，背对着我又开始哭了起来。我从后面紧紧的抱住了她，心想苏晗的愿望我一个都没能够帮助她实现，心里的痛再也挥之不去。
“那就让我，永远都不完整吧！”苏晗说。
“对不起。”我说。
“我可不可以触摸你的下面？我想记住你的所有。”
“可以。”我说。
我拉着苏晗的手，慢慢的移到我的下体，她轻轻的握住。她的手似乎比她的身体温热，温柔的揉搓着我的****。过了不久，我的下面开始有了反应。我吻着苏晗唇，抚摸她的乳房，她的下体似乎有一点湿润，但是当我再次要进入的时候，苏晗皱着眉头喊疼，于是我又只好放弃。
“你不用再理会我了，我用手给你弄出来吧！”苏晗说。
苏晗揉搓我下面的手，变得越来越快，不久******了出来。我取出纸巾，清理了下体，然后和苏晗赤身裸体的抱在一起。她那冰冷的身体，透过我的肌肤，层层的把我冻僵了。
那一夜，我和苏晗几乎都彻夜未眠，天快亮的时候，我们才沉沉的睡了下去。睡梦中不断出现的是苏晗的泪眼，接着是我的，然后又变成了苏晗的。但是不论是谁的双眼，都是带着绝望，带着令人窒息的伤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