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沈玉翎的吩咐,老关在县城的大街小巷转悠了下,看到往外出租或转手的铺面倒有十几家。
老关领着沈玉翎实地看过后,两人终于挑中了一个位置不错、店主却急于转让的杂货店,再由老关出面,同店主搞好价,将店铺全部盘了下来。不过,招牌变了,沈玉翎起了个名字叫“福安杂货店”,意即幸福、平安。
三月初六这天,在一阵鞭炮声中,福安杂货店开张了。沈玉翎是老板,“舅舅”老关是经理,而何兵和赵龙则是招来的“伙计”。有了这个杂货店作掩护,沈玉翎他们出外办事也就方便多了。除了掩护身份,沈玉翎也想借杂货店,赚些钱,作为地下抗日经费。
大街上,日本的便衣特务、汉奸很多,也跟踪过沈玉翎几次,不过,没有发现一点儿异常,对她也就放松了。
借着赶车下乡收购山货的机会,老关带着沈玉翎出城,在几个村子,悄悄约见了几个革命坚决、绝对可靠的党员。尽管****漳河县委刚刚遭受到敌人的血洗,但是,隐蔽下来的人还是斗志坚决,对日本鬼子没有一个畏惧和想退缩的,这让沈玉翎看到了地下革命的希望。她想,这些人就是党的种子,只要种子在,革命事业就会在漳河县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就会赶走日本鬼子,最终让穷苦的老百姓真正成为漳河县的主人。
在下乡走访中,沈玉翎也了解到有几个为日本人做事的“铁杆汉奸”,在群众中是人见人恨。经过党小组商议后,由老关带路,小何出手,处决了这几个被群众痛恨的汉奸,并贴出布告,说是“漳河县地下锄奸队”所为。这一下,让乡下汉奸们的恶行收敛了不少。
时间一晃,杂货店经营一月有余了。老关是本地人,他熟人多,关系广,购货、运输、倒卖,很多事情都是他张罗着办的。一天,老关跑到乡下,又收购了一大批山货,存放到一个熟人院里,托人捎信,让沈玉翎派人来拉走,他还要去其他地方看看。
沈玉翎也不想一个人在家里闲着,想在生意上历练一下,就留下赵龙一个人看店,她和何兵雇了一辆马车,前去拉货。
货物装了一马车。两人赶车往县城返程时,已是下午。太阳暖暖地照着大地,让坐在车上的沈玉翎也感到有些惬意。她想,这一车货卖出去,至少能赚一百多块吧。
可就在距离县城不足十里地时,却突然听到前方传来几声枪响。
“这儿不会有土匪吧?”何兵赶紧勒住了马绳,停了下车。
“这一带,鬼子、伪军重兵把守,哪听说有什么土匪。咱们等等再说。”沈玉翎也不知道前面出了什么事,只能停下来,以观其变。
可在原地上等了近半个小时,也没见什么动静。沈玉翎心想,说不定是伪军们随便开的枪,就是想吓唬一下老百姓,实际上没什么事。于是说:“咱又不是吓大的,能有什么事,走吧,真要是土匪,那就把这车货给了他们。我们怕什么?”
何兵笑道:“这车货值不少钱,沈掌柜你舍得?”出门在外,“两个伙计”都是喊沈玉翎为“沈掌柜”。
“这货要紧,还是咱性命要紧?”沈玉翎也跟着笑着说道,“孰轻孰重,在关键时候,咱们得分得清,没了命,有这货,还有什么用?”
何兵听着,就“呵呵呵”笑了起来。
正当马车满载货物行进中,突然听到前方不远处传来一个人的喊声:“老乡,不要走,求你们帮个忙,行个好……”
“有人叫我们……”沈玉翎说道。
何兵也听到了,他把马车慢慢地停了下来,眼睛有几分警惕地看着四周。
声音是从几座破房子那里传过来的。靠近大路旁,有几座破房子孤零零地伫立在那里。这是日军进攻漳河县城时,被日军大炮炸毁的,房顶大半轰塌,主人也逃往他处,因此,房屋也就成了摆设,也没旁人去理会。
何兵怕有危险,说:“沈掌柜,我先过去看看情况再说,你不要过来。”
沈玉翎点了点头。
何兵飞步跑了过去,才看到有一个男人躺在一堆破瓦旁,腿上裤子、胸口衣服上满是血,面上也是灰头土脸的,像是刚刚逃过追杀,躲藏到这里的。
那人一见何兵,就显得有气无力的模样,说道:“帮帮忙,老乡!”
何兵也没有搭话,又飞步跑回到沈玉翎跟前,低声说:“有个人受伤了,身上流了不少血,像是枪伤。”
“我去看看。”沈玉翎快步走了过去。她看到那人头发蓬乱,浑身带血,似是受伤不轻。
沈玉翎俯下身子,轻声说:“你是喊我们么?”
那人点了点头,说:“我想请你们帮个忙?”
沈玉翎急于想知道的是此人来历,因何受伤,问道:“你是哪里人,怎么受的伤,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我是干这个的。”这人伸出一手,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个“八”字,说道,“我身上有一份重要情报,刚才有几个日本兵追杀我,我中了枪。距这儿一里处有个十字路口,我把一只鞋故意丢到小路上,然后人跑到这里躲了起来。但是手里有一份重要情报,必须送到我们的人那里。大家都是中国人,老乡,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不然,我死不瞑目。”
说着,一只手从身上摸出一个铜钱大的蜡丸,想交给沈玉翎。
旁边的何兵欲上前去拿蜡丸,沈玉翎用手挡了何兵身子一下,她现在还有几分怀疑,不敢贸然行事。
“你的上级是谁?”沈玉翎问道,说中,她眼睛环顾了一下四周,幸好此时路上并无行人。
“一二九师第五军分区司令员皮定均,你该听说过吧?”这人说道。
在太行山根据地工作时,“皮定均”的大名,沈玉翎是听说过的。但是,现在身处敌占区,她不能轻意相信别人。
“没听说过。”沈玉翎道。
“可我真是他手下的兵,你要见了他,跟他提鲁小达这个名字,他肯定认识。”这人有些着急了。
“说吧,你要我们怎么帮你?”听这人这么急切的样子,像是真的,沈玉翎真想当下出手,帮他转移。可是,这里距漳河县城不远,四下都是敌人的耳目,说不定没跑多远,她和何兵也会被抓起来了,她不能冒这个险。
“这份情报是我用命换来的,拜托你们,一定要想方设法,把它送到我们八路军队伍里。”鲁小达急急说道,“如果你们找不到,还有一个地方,这是我们皮司令告诉我的。我们八路军跟地方同志在县城里有一个秘密联络点,就是柳树巷开的玉河饭馆,那有我们的人。你进城后,把这份情报直接交给那里的掌柜就行。我说的这个联络点,你们一定要保密,不然一旦泄露,我们的人就有生命危险。”
其实玉河饭馆这个联络点,早在两个多月前,就落到日本特务手里了,幸好那里的人撤退及时,才没有遭受大的损失。但是,倘若有人去那里接头,那是去一个抓一个。此时此刻,沈玉翎也来不及解释玉河饭馆已经落到敌人手里的消息,她只是感到,这个人能说出“玉河饭馆”这个联络点,多半就是自己人,只是自己眼下没有能力帮助他脱困,只能在自己回城后另想办法。
“好吧,我就试试,看能不能送到你们的人手里。”沈玉翎走近前去,接过了蜡丸。
“谢谢你,我们八路军是不会忘记你们的恩情的。”鲁小达感激万分地说道。
“不用客气,咱们都是中国人。”何兵说道。
沈玉翎和何兵又返回大路上,继续赶着马车往县城赶。
“这样吧,回到县城后,你出城去送这份情报,我和赵龙商量一下,怎么救咱们这位同志。现在这个时机,还不是救人的时候,只能等到晚上了。”沈玉翎向何兵道。
“好。”何兵挥动鞭子,加快了马车行进速度。
眼看距城墙还有三里多的时候,突然前方有一个人推一辆自行车横在马路当中,大老远的就挥手喊:“停车,停车。”
不得已,何兵将马车停了下来,心里十分不满,说道:“你是谁啊,好狗还不挡道呢,你快点闪开,别挡了我们的路,我们还急着进城呢。”
挡住这辆马车前行的人,是个二十六七岁左右的年青男子,面色白晳,有几分书生之气。他听了何兵的话,也不生气,微笑着说道:“你们两位是福安杂货店的吧,看来这生意做得不错啊,拉了这么多货。沈掌柜,怎么样,咱们借一步说话。”
沈玉翎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下对方,可她并不认识。于是,下了车,客气地说道:“请问这位先生,咱们两个并不认识,你拦住我们的马车干什么,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跟你直说吧,我是县城营业税征收局稽征科的,姓萧,跟你们福安杂货店的经理老关认识,所以,咱们之间也不要有太大戒备。你说这光天化日的,我还能吃了你不成。来,借一步说话。”这位萧先生说着话,将自行车支在大路中央,人走到了路边。
沈玉翎听老关提过,营业税征收局稽征科有个叫萧鸣的科长,专管店铺收税的事情,为了请这位萧科长关照,老关还给他送过礼。
看到眼前这个给汉奸政府做事,暗下又贪污受贿的“白脸小官”,沈玉翎的心底就不由起了一丝恶心之感。可是,她面子上还得迎合对方,走近前去,笑道:“原来是税务局的萧科长,你看我,真是眼拙,你可不要跟我一个女的有所见识。不知萧科长找我,有什么说要说?”
“我啊,也是看在老关送的那份厚礼上帮你。”这萧鸣压低了声音说道,“我下面说的话,你可不要跟外人说,我来好心提醒你,也是冒了很大风险的。你实话实说,你们回县城的路上,有没有碰到一个人受伤了,说他是干这个的,请求你们帮忙,替他往那边送情报。”说中,萧鸣伸出手指头,在胸前比划了一个“八”字。
萧鸣这一问,让沈玉翎突然紧张起来,她不知道萧鸣的问话是不是个陷阱,亦或她已经落入了萧鸣和那个受伤的鲁小达合伙设计好的鬼圈套里。
“萧科长,我们生意人,出门在外,最怕遇到什么不吉利的东西了。我们这一路上,那是一路顺风,没有遇到什么人受伤,也没有碰到陌生人拦住我们,要我们替他送东西。萧科长,你怎么会突然问起这话来了?”沈玉翎微笑着说道,尽管她感觉到,有一重危险的黑幕正在向她和何兵悄悄袭来,但是,眼下她只能随机应变,绝不能自乱阵脚。
“没有就好,这年头,凡是跟日本人作对的,都很危险。这抗日的人要杀,敢窝藏抗日分子,给那边打掩护的也要杀,还有,偷偷替那边传递情报,被抓住了也要杀头。”萧鸣说道,“所以你啊,今天可要掂量着点儿,千万不要暗地里跟日本人对着干。我以前,这条小命就差一点儿栽在这假抗日分子上面。”
“听萧科长这话,好像以前也遇到过危险,那能不能跟我说说。”沈玉翎听这萧鸣话中有话,便想询问个清楚。
萧鸣笑道:“那我说了,你可不能随便跟外人说啊。以前,我在乡下收税,有一回出去,就在半路上碰到一个人,看他的样子,上气不接下气,身上也流了好多血,好像快要不行了。他央求我替他送一份情报。还好,我这人眼尖聪明,看出他身上的伤是假装的,所以,就没听他的话,而是拿了他的假情报,去交给了日本宪兵队。日本人当场夸我是大大的良民。随后,日本人就把这个人抓起来了。不过,事隔一天,没审问出什么,又放了出来。后来我才知道,这个人是日本人设的一个鱼饵,就是想看,有哪个老百姓敢跟皇军作对。所以,谁要真相信了这种人的话,去替抗日分子传情报,那下场可就惨了,好点儿的,送到日本人开的矿井里做苦役,直到累死,差点儿的,直接杀头。”
萧鸣的话,犹如一阵霹雳,让沈玉翎有些后悔,刚才接那份情报时,怎么就没想到要验一下对方身上的伤口是真是假呢?汉奸都是唯利是图之人,可不会真在自己身上打几枪来冒充八路军。
沈玉翎也是个聪明人,能听出萧鸣是善意提醒,可当下她也不能直接透露事实,而是绕了个弯,说道:“多谢萧科长提醒,以后我们跑生意,确实得当心点儿,提防掉到这种小人设的陷阱里。可以后用人,我可难保手下的人不犯这种糊涂。假如以后我招了一个伙计,做事不知好歹,恰好碰到了这茬子事,而且,他还信任了人家,拿了情报。接着又跑来问我,他该怎么办?你说,我该怎么处理这个伙计?”
“这好说啊。”萧鸣笑着说,“假如你这个伙计真是抗日的,你又不想让他死,那就让他拿了情报,别管真假,赶紧逃走,不要回来了,可假如你这伙计还想继续在漳河县城里混饭吃,还想好好活着,那你就得让他直接把情报交到警察局,或者日本宪兵队那里。这样,他和你的怀疑就都解除了。”
“萧科长是经过大事的过来人了,指点的真是。以后我手下人要遇到这种事,我一定让他把东西交出去,别给我惹了祸!”沈玉翎笑道。
萧鸣点了一下头,说道:“行了,你知道怎么办就成!这个时候也不早了,你们快点儿进城吧。你要觉得我的话对你有帮助,事后可要记得请我喝酒啊,我就不陪你们了。”说完这些,只见他推上自行车,骑上车子,往县城那边去了。
“怎么办,沈掌柜?”萧鸣的话,何兵也听到了。
“我们不可能再返回去找那人了,返回去只有送死。他带着重伤,却能跑得动,而且,还能安全躲到那儿,不被日本人发现,现在想来,这些都是疑点。看来,我们碰到的就是个陷阱。”沈玉翎从萧鸣的提醒里,已经知道自己上了当。
何兵咬牙道:“没想到这个狗汉奸竟敢冒充我们的人,真想回去宰了他。”
“你说这些有什么用,咱们进城后,就交出手里这个东西吧。留在手里就是个随时能够要我们命的炸弹。”沈玉翎说道。
马车赶进城后,沈玉翎和何兵将装有“情报”的蜡丸交到了警察局,并向两名警察讲述了事情经过。
“那个人说不定就是悬赏告示上说的,是杀害李老三和杨大东这两个人的凶手,你们快派人把他抓起来。不然,这个凶手下一个祸害的就不知道是谁了。”何兵装着十分肯定的样子说。
沈玉翎接着说道:“苏县长在悬赏告示里说,凡是提供线索协助警察局抓到凶手的,将奖赏二百元,苏县长的话会算数吧?”神情言语中,仿佛关心的是那笔赏金。
“放心吧,你们说的这人要真是杀人凶手,苏县长肯定会兑现的。回头有了消息,我们会通知你们来领赏钱的。”一名警察说道。
何兵和沈玉翎在笔录上签了字,便离开了。出门时,只听一名警察用调侃的口吻说:“这两个人,真是大大的良民啊。要是全城的老百姓都像他们一样,我看那些抗日分子啊,只有上山头喝西北风去了!”话语中也不知是夸奖,还是讽刺。
不过,对他们两人来说,心里可算是落下了一块石头,就算汉奸和日本人找上门来,他们也有话应付了。
老关是沈玉翎他们拉回货的第二天下午,才返回家里的。沈玉翎向他讲述了她和何兵险些掉入汉奸设的鬼圈套的事。
老关感慨地说道:“是啊,以后不得不防,这是日本特务最近想出的花招,就是想逼得老百姓不敢帮我们做事。”
“敌人太狡猾了,我们一定要揭穿他们这个阴谋,让老百姓防范他们的诡计,而且,心里也得知道,跟着真正的八路军抗日,总是光明的。”沈玉翎道。
老关点头说:“我们可以印些传单,发出去。”
沈玉翎又问老关,萧鸣这人怎么样,因为昨天的“陷阱”,是萧鸣提醒,才让她和何兵躲过一劫的。
“萧鸣这个人,是营业税局里稽征科的科长,干的是个‘肥差’。这个人么,办事挺热情,不过,和税务局的那些人一样,都有一个通病,贪财。街上做生意的,不暗下送点儿礼,请他们吃顿饭,就得多交税。咱这杂货店开张前,我也给他送过礼,请求他关照的。”老关说道。
“那他这个人在其他方面,品行怎么样?有没有抽大烟之类的爱好?”沈玉翎想详细了解一下这个人。
“我看他就一般人吧,平常没关注过。这人抽大烟,我没听说过,只听说他爱喝茶,常到一个叫做八仙茶楼的地方去。至于其他不良嗜好,我倒真没听说过。”老关道。
“这个人过去有没有表现过什么政治倾向,比如,佩服咱们共产党和八路军,私底下也愿意抗日!”沈玉翎问道。
“这个,我可就真不知道了,这个人我没调查过。”老关有些为难地回答道。
“昨天幸亏这个人提醒,不然,现在我和何兵能不能安全站在你面前说话,那就不一定了。”沈玉翎道,“你要想法子搞清楚这个人的背景,了解一下萧鸣这个人的品行、爱好、习惯、来往人员,说不定这个人是我们要争取的对象。”
“那好,我会认真调查这个人的。”老关领了“任务书”。
而就在沈玉翎和何兵逃过一劫的几天后,有些人却因为相信汉奸设下的陷阱,到玉河饭馆送情报,被隐藏在那里的日本特务给抓了起来,全都送到了宪兵队。之后,日本人为了“杀鸡骇猴”,将这十多个公然帮助“八路”送情报的“通共分子”,全部拉到城墙脚下枪决。
沈玉翎闻知此事,有些痛心疾首,说道:“这些狗汉奸,竟然设了圈套让老百姓钻,真是太可恶了。何兵,咱们一定要想办法,将鲁小达这种冒充八路军,恶意栽赃陷害老百姓的狗汉奸给解决了,我们要让汉奸们知道,冒充八路军也不是那么好干的,也有玩命丢脑袋的危险。”
“对,咱们一定要以牙还牙,干掉他们几个,替老百姓报仇,也给汉奸和特务们点儿厉害瞧瞧。”何兵说道。
想到自己和何兵能够幸运地从汉奸的“圈套”里钻出来,顺利脱险,沈玉翎对萧鸣有一种深深的感激之情。她决定以“指点生意”为由,请萧鸣吃顿饭。
沈玉翎到营业税征收局拜会了萧鸣,在沈玉翎的再三盛情邀请下,中午,萧鸣出来和沈玉翎单独吃了一顿饭。
酒馆是萧鸣选的,而且,所进的房间还很僻静,好像这萧鸣并不喜欢让别人太注意。而这也正合沈玉翎之意。
一瓶酒,四个菜,萧鸣点的也不算是太奢侈。
两人酒过三巡后,萧鸣手里把玩着一只酒杯,意味深长地说道:“我可是帮了你不小的忙啊?”
“此话怎讲?”沈玉翎故意装作不知道。
“那你今天为什么请我吃饭?”萧鸣问道。
“我开店,你收税,我就想让你在交税上照顾一下我们啊,这不是很正常么!”沈玉翎微笑着说道。
“你这人聪明,知道该把什么东西藏在肚子里,什么东西拿出来。口头上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这我就放心了。”萧鸣一时也没点破。
可沈玉翎还想试探一下,眼前这个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她问道:“萧科长,我奇怪的是,咱们那天怎么那么巧,你就出现在那里,拦住了我们的马车?你是不是事先得到什么消息了,才好心去提醒我们?”
萧鸣呵呵一笑,盯着沈玉翎的脸,半开玩笑地说:“这就叫千里有缘来相会啊!再说了,沈掌柜的人长得这么花容月貌,要是一不小心中了小人的奸计,那岂不是太可惜了?你要是有了什么危险,我哪能坐在这儿边喝酒,边欣赏你这副芳容呢?”
沈玉翎脸颊微微一红,说道:“萧科长真会开玩笑。以后小店在生意上,还希望萧科长能多多照顾一下。”说着,她举起了手中酒杯。
萧鸣也拿着酒杯,和她碰了一下,两人一饮而尽。
萧鸣说道:“生意场上的事好说,就是别缺了这个。”说着,他一只手上的几根指头搓了搓。
沈玉翎心想,是官三分贪,这人可真贪啊,没跟我说几句话就要钱。她面上笑道:“放心,只要萧科长能照顾我们,我们肯定会回报萧科长的。”
饭桌上,两人你斟我酌,倒也其乐融融。不过,在萧鸣酒足饭饱之后,他问道:“说吧,今天除了这顿饭,你还给我带来了什么好处?”
“什么好处?”沈玉翎有些闹不明白。
“那天,要不是我提醒你们俩,你们俩能去警察局堵那个窟窿?肯定会去给那边送情报,而被日本人抓走。要是这么一来,那前几天死在城墙底下的,可不仅仅是那几个人了吧?!说吧,你准备拿什么感谢我?!”萧鸣压低了声,面色上有些一本正经。
沈玉翎突然感到,萧鸣这个人可不是好对付的,她刚庆幸自己逃脱了一个“致命陷阱”,因而,前来感谢人家,没想到,又掉到了面前这个“好心人”为她设下的又一个“敲诈陷阱”中。
“萧科长想要多少钱,你说个数?”沈玉翎问道。
“我一不小心,救了你们两人两条命,你少说也得给我两根‘大黄鱼’吧。两根金条,不算多,你说呢?”萧鸣笑道。
“什么?两根……两根金条?”沈玉翎倒抽一口冷气,这可是笔巨款,她如何能拿得出来。
“我这是看在老关已经给我送过厚礼的友情份上,给你开了一个便宜价,你别在我面前跟我讲价。我要是把你们两人的可疑之处告发给日本人,你想想看,你们还会在漳河城立足么?要是落到日本人手里,你们两条小命还会保得住么?”萧鸣的话中,突然多了几分威胁之意。
沈玉翎的肠子都有点儿悔青了,她真是后悔今天来见这个萧鸣,没想到对方又贪又奸诈。可她现在也不能当众跟对方翻脸,只能暂时妥协下来,以思后退之路。她作出一副无可耐何地笑容,说道:“我随身就带了这么点儿钱,可再没有了。”说中,从手里的小包里掏出三十元钱,放到了萧鸣面前的桌子上。
“我看你手腕上的镯子不错,多少也能值几个钱吧?”萧鸣“贪婪”的目光盯在了沈玉翎一只手腕的镯子上。
看到这个萧鸣不仅“狮子大张口”,而且,还得寸进尺,连个手镯子也不放过,简直就是一个贪得无厌的“贪财鬼”。沈玉翎心里一边咒骂,一边只得将右手腕上那只银镯子褪下来,放到萧鸣面前,说道:“这个镯子也不值几个钱,萧科长要是看中,那就送给萧科长吧。”
“那其他的就先记到账上吧,等你把钱攒够了再还我。记住,出门在外,做事千万得小心点儿,不该说的,千万不要说,不该做的,千万不要做,不该相信的,千万不要相信。”萧鸣煞有其事地说完这些,然后离开座位,拉开房门,大声喊道:“伙计,上来结账。”
不一会儿,一名小伙计上了楼。萧鸣问了餐价,从自己的口袋里掏钱付了账。伙计谢过后,又下楼了。这时,萧鸣又向沈玉翎大大方方地说道:“沈掌柜,今天非常感谢你请我吃这顿饭,所以,这顿饭,我就不想让你破费了。以后呢,我是官,你是商,为避嫌疑,咱们还是少打交道的为好。桌上的那些东西都是你的,你还是收起来吧,我刚才只是跟你开了个玩笑。记住,在漳河城,咱们小老百姓一定要做个良民,千万不能惹事生非。我还有点儿事,就先走了。”而后,这个萧鸣就带着微笑,先离开了。
沈玉翎这才反应过来,而她刚才已为萧鸣话中的“威胁之意”吓出了一身冷汗。
“这个萧鸣,开的玩笑也太大了,吓了我一跳。”沈玉翎一手拍在了桌子上。不过,她也隐约觉得,这应该是个可以争取的对象,不然,他就绝不会这么好心帮自己,而且,还“分文不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