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医署,每日三点一刻,周而复始,陈柏培很是遵守当初的承诺自测评的结果出来后再也没有找蓝花楹的麻烦,可平日里他也不爱搭理她,现在只是连个眼神也懒得给而是直接忽视,所以也没多大差别,主要是那些跟随他的人对她也都是敬而远之的态度,尖酸刺耳的话在周围消失,耳根子倒是清净了不少。
楚绩自己过着滋润的小日子还不忘给施恩的人,于是蓝花楹走到哪楚绩就跟到哪,稍微有些动作就抢着说:“放着我来!”,这当然引来众怒,连川栋子都很是鄙夷,陈之沐也三不五时的提醒警告楚绩不要得意忘形每次就跟和尚念经似得点化,大赌伤身,小赌更是病发的前兆,楚绩就是榆木脑袋只会越敲越执迷不化。不过,开心多少时日,川栋子收到风声说有人向医监告密邀功,上报与太医令,太医令下旨一定要严查,少不得有人要被叫去问话,楚绩一直忐忑的上串下跳,不是担心被叫去问话就是怕有人不小心说漏嘴,可是谣言在十来天后如风烟消散,医监们得不到结果只能不了了之,楚绩在庆幸之时指天为誓绝无下次,还让蓝花楹做见证。
每月的休沐日,空荡荡的院子没有生气,蓝花楹把屋内外清理干净,已是傍晚,想去品臻阁解决晚餐的同时顺便找谢志文商量些事。
品臻阁的门外已经挂上了藏蓝色布帘,这是向外人宣告此阁满座再无虚席,阿桑不像第一次见面时见到客人就如蜜蜂见到花丛似的热情,反而一反常态的站在柜台,对人只带三分笑的客气疏离,这是蓝花楹要求也是谢志文赞同的,所有品臻阁在外面对客人的小二乐师等人都得如此,毕竟品臻阁如今招呼都是那些所谓的上等人,周围少不了的是谄媚的人伺候着他们,既要特立独行又要做到进退有度。
二楼尽头的房间是留给私用,阿桑让厨房备上饭食,蓝花楹入内还没多久,谢志文端着木盘进来,蓝花楹接过手木盘上面放着冒着热气的山药肉羹粥和山楂糕,于是坐下慢条斯理的吃着,一边听谢志文把上个月的生意情况说了一遍,其实蓝花楹也听不懂那些进账出账,吃完用绢帕擦了嘴,就问:“到底是挣了多少?”
谢志文无奈的摇了摇头,“净赚三百两。”
“才挣这么少,来的不都是有钱有势,你怎么不好好刮一笔!”蓝花楹诧异的问道。
“当初你在我面前口若悬河的说着生意经,还真以为你真的很有经商的头脑,现如今听你问出的话,才明白你我半斤八两。”谢志文指了指蓝花楹也指着自己,“钱入账那表示你挣了,但不是赚了,因为你还得扣掉当初装修店面,月底给工人们的钱还有一切杂费,林林总总的这个月就只赚了三百俩,不过这个月少不得一千两。”
如此浅显,八岁孩童都懂,蓝花楹更不可能不明白,“谢兄,在下有一事想与你商量,不管你同意与否,这件事我都会做!”这话说起来霸道,蓝花楹很是歉意的看着谢志文。
“你这不是商量而是通知。”谢志文语气平稳,可心下还是被蓝花楹失礼的话语感到不舒服,可转而思量,其实她大可不必讲出来,直接越过他行事不就得了,她能事先告知这就是尊重,“你说说看是什么事?”
“我想你让品臻阁里的伙计在做事的时多一个心眼,就是让他们可以把听到对话默记在心,然后每天汇总在一块,我将贩卖这些消息。”
“仅此而已,你很缺钱?”谢志文不解的问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言论,确实有贩卖消息的人,“这才是你要入伙品臻阁的原因!”并不是问句而是陈述一件肯定的事实。
蓝花楹无言以对只能点了点头,她讲不出事实,如果谢志文这样认为最好不过,:“我知道品臻阁对你对阿桑的重要性,我自然不会拿它开玩笑,我也不舍得拿你们的性命当赌注,听到多少是多少,绝对不会勉强伙计。”
“行了,我好好安排这件事。”谢志文抿了口苦丁茶,皱着眉头,“如果我没有答应,你仍是一意孤行,打算怎么做?”
“要不安插人进来要么买通你的伙计,反正多的是方法。”蓝花楹不好意思的笑了下,“你能答应这真是太好不过,消息卖出五五分。”
谢志文真的苦笑,更加坚信蓝花楹是真的缺钱。
蓝花楹和谢志文深谈具体的实施方法,就离开了品臻阁。在热闹的西市闲逛,看到秦楼楚馆,倒是想到石竹,于是问了方向就往那里去。
醉生梦死为于河畔,品臻阁在外飘的是饭香,那么醉生梦死按道理传来的是胭脂香,可很特别这楼里的香气是醇厚的果香,最奇怪的是,常说打开门看来做生意,可是这醉生梦死却是关着门,两个门神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守着。
早就了解醉生梦死的门槛高,蓝花楹还是女装很有道理的拒之门外,如果不是石竹正巧从外面回来,也只能败兴而归。
“蓝姑娘”
蓝花楹转过头,看到粉衣侍女拉开轿帘,石竹探出半个身子,确定没叫错人,曼妙的婷婷玉步。
“太好了,我正愁着如何让这些人门卫相信你和我是真的认识。”蓝花楹摊开两手无奈的耸耸肩膀。
“当初以为你那是玩笑话,没想到还真来了!”石竹淡淡微笑,带着蓝花楹进门,却在门口停下侧首对两旁门卫冷声说道:“这是我朋友,无论如何都不要拦着。”
“是,石竹姑娘”门卫低头握拳一拜,把门推开让人进去。
“果真如你说的过得很好。”蓝花楹在暗牢里第一眼见到石竹,拥有这么冰冷眼神的女子,绝对有她的故事,“至少你可以命令下面的人。”
“这就是为什么我乐意呆着这里,梦姑与其他青楼里的鸨母一点也不一样,梦姑把每一个身世可怜的姑娘像女儿一样培养着,给予她们选择的权利,在楼里我们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语气里的钦佩掩藏不了。
蓝花楹第一次看到这么独特的建筑,醉生梦死的中央用砖围着一棵需要一人环抱住的树,树上开了许多浅黄色小花,仔细看会发现有的地方结着青色的小果,而醉生梦死的整座楼迁就着这棵树而建成圆形的双层建筑,树上面的屋檐是空的,“这是什么树?”
石竹靠近树旁,摸着树干回答道:“枣树。”
“枣树”蓝花楹诧异的重复了一遍,“那这棵树是移植过来的吧。”
石竹摇了摇头,“是原先就位于着和旁边的枣树,楼里有个叫水灵的姑娘,说是夏能遮萌秋有果,比起花花草草果树它就跟地里的庄稼一样实在,梦姑也觉得有理所以就留着。”
“这姑娘很特别。”蓝花楹刚讲完,石竹就说:“琴棋书画歌舞双绝大有人在,女工手红更是不少,摆弄花草栽种蔬果,酒窖酿酒,精油香水等等。”
“照你这样说,你们可以不靠美色照样过活,那为什么梦姑还得让你们在外面抛头露面。”蓝花楹环视枣树周围怪石林立的摆着假山还有错落在其中的石椅,有人隐约在其中,轻声的交谈着,地上撒上砂石鹅软,这里根本没有搭建舞台,疑惑的说道:“还有到底这楼的吸引力在哪?”
石竹带着蓝花楹往一旁的楼梯上去,“满足温饱只是最低的那一层,女子在最美好的年华不仅给了一个男人,如果是命中注定的良人,过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日子那再好不过,可最可悲的事实这样的人非常少,女子一旦嫁错那是毁一辈子,而且把时间花费在这样的家庭,就是浪费,何不在最美年华做自己想做的事,正是如此,梦姑独辟蹊径,营造一个与众不同的青楼,这里可以满足人各种的情结,闲云野鹤的山水情,繁华富贵的青云,乡村野趣的淳朴。”
石竹的房间在二楼的尽头,“真是映衬着醉生梦死四个大字,一旦陷入就不可自拔。”蓝花楹不自觉的跟着石竹将脚步声放轻,吟诗作对,琴瑟娆娆,嬉笑娇嗔,每一个门里关着那些人的清梦,
石竹的房间是用竹帘隔着内外室,石竹的侍女伶俐先她们一步摆上茶点,看到蓝花楹和石竹双双入座,帮着关上门离开。
“我倒是想见见你口中的梦姑。”蓝花楹说道,“光从你的口中我稍微描摹应该是位爽利干练的女子。”
“她已经出门一段时间,不过听说这几日就回来。”石竹玉指翻飞的泡茶,姿态优雅,令人赏心悦目,经过三泡,茶香浓烈留香口齿。
“不巧了”蓝花楹倒是有些遗憾,“梦姑既然是以姑娘的意愿为前提,那你当初去参加赛红颜是为了什么?”
石竹顿了一下手,扯着嘴角,说道:“我不想跟你编谎话,所以这问题我就不回答了。”
气氛顿时有些尴尬,虽与石竹认识但毕竟接触不多,问的话有失妥当,“抱歉”
“无事,这是我个人问题。”石竹又重新泡了一壶,说道:“太医署休沐是放几天?”
“我好想从没跟你说过我是太医署的?”蓝花楹皱着眉诧异的看着石竹。
石竹双手交叠的放在湿布上,回望着说道:“我听四皇子说过。”
“四皇子慕云恪!”蓝花楹还犹未相信,开口想问二者之间的关系,在想着如何措词,石竹说道:“他是我的入幕之宾,有次在他的家中听到你的名字就多问一句,才得知你的情况。”
蓝花楹喝了口茶,“哦,那他知道你在贾府的那段事吗?”
“不要担心,我也不想被任何人知道那段黑暗。”石竹迅速的低下眉眼把嫉恨掩埋过去。
大多数人对于痛苦的过往的选择是埋在记忆深处,最好永远都不要想起,“对不起,我不该提起,我跟你讲讲我是何如去太医署的。”
大街上热闹非凡,蓝花楹发现自己与整个环境显得格格不入,内心复杂的心情是被黑夜包围着,明明抑制住了不再想那个人,却因为醉生梦死里有人提到他明日回秦都的消息,内心的激动无意提醒着她的自欺欺人,茫然不知所措,即使在秦都里有认识的人,但无法找到合适的人倾诉。
“你在想什么这么认真?”清冷的声音在蓝花楹的脑袋上方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