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兰带着徐怀钰去了中庭的客房,安顿好他以后自己再度转回后宅,却看到小五鬼鬼祟祟的站在水榭拱门那里笑眯眯的看着她。小兰冷着脸加快了步速,虽然装作看不见小五的样子,但是故作的姿态反倒像是两个小情人在闹脾气。
“小兰姐!”
高手小五腆着脸凑了上去,虚张着双臂挡住了小兰的去路,小兰却抬起双手护在身前停了下来,因为再上前一步就会冲进小五的怀里,她可不愿被小五占了便宜。
“快滚开,下流胚,姑娘我可比你小十岁呢,姐什么姐,凭的把姑娘喊老了。”
看到去路被挡,小兰双手叉腰又摆出泼辣的样子,瞪着一双杏眼怒视小五。
小五却是一脸不在乎,从怀里掏出一个蜻蜓银簪,递到了小兰眼前。
这根簪子做工精细,蜻蜓栩栩如生,两颗小粒的红宝石镶嵌在蜻蜓眼睛上,更添一丝神韵。看到这个簪子,小兰脸色立刻转暖,眼神中流露出喜爱的神色。
看到小兰喜欢的表情,小五心中也是欢喜,表功似的说到:“这簪子可是京城‘巧手阁’李田师傅的手艺,虽然材质普通,可是卖的就是这个工艺,我可是攒了好久的钱才买来的。”说着话,小五手一翻,露出蜻蜓的肚子,在蜻蜓的节肢下端果然精雕着李田两个小篆印记。
巧手阁李田师傅亲手打造的簪子啊,虽然只是纯银,但是价格绝对不菲。
“谁稀罕似的!”
小兰好容易才把眼神从簪子上挪开,想要却觉得不够矜持,转过脸不看小五,但是神色态度却已经大为不同。
“唉!”小五一声叹息,装出一副悲伤的模样,手握银簪双眼无神的看着水榭曲径自言自语:“一腔真心付流水,你咋就不懂我的心呢,我的心好疼。”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簪子,“不能讨得小兰的欢心,那我还要你何用。”说着话就做势要扔掉簪子。
“要死啊!”
一边装矜持的小兰大惊失色,不会玄技的她心急之下竟然也出手迅速,一把就握住了小五的手,另一只手也抢上去掰开手指头,从小五手中抢下了簪子,仔细看了看,丝毫未损,才喜滋滋的贴在身前,一副谁敢动手跟谁急的态度。
“不认识几个字还学人拽文!”
小兰此刻也反应过来小五不过是在逗她罢了,不然她怎么可能从小五手里抢回簪子。
小五心中欢喜,把脸凑到小兰跟前,壮了壮胆子,才小声问道:“你我也老大不小了,找个日子我去跟你家提亲,嫁给我吧。”
小兰闻言双颊通红,转过身跺了跺脚,娇羞道:“坏人,以为送个簪子就能打动本姑娘吗。”此刻的小兰才有了少女娇憨的温柔模样。
“那要如何才行?”小五一看有戏,于是加了把劲继续逼问。
平息了一下小鹿乱撞的心情,小兰缓缓的转过头,羞红的脸都不敢抬头看小五,轻声道:“你我相识六年,一直在府里朝夕相处,你的心意我怎能不懂。”
小兰语调温婉,但是又颦眉道:“你是老爷养大的,不算下人也不是养子,在府里干些杂活。我虽是老爷的丫鬟,但还可自由离府。你呢?我们成亲后……成亲后有了孩子该是什么身份?我们该怎么过活?”
小兰说着说着声音也越来越低犹如蚊呐,面色也逐渐悲愁,可是考虑的问题却很实际。
习惯性的挠了挠头,小五似乎很为这个事情纠结。一时间也没想到什么解决这个问题的好主意。
“你有那么强的玄功,那么厉害,如果出去谋个官职还不易如反掌?”
小兰似乎想到了什么,双眼放出光华,盯着局促的小五,开始为他出谋划策。
小五有多厉害她不知道也不懂,但是在她的认知里小五是相当厉害,比她在京城见过的那些耀武扬威的军官要厉害。既然那些人可以做军官,那么小五是不是可以做更大的官?如果小五做了军官,甚至将军,那么嫁给他以后,她自己岂不就能成为官夫人,甚至将军夫人?怎么也要好过丫鬟或洗衣婆的穷命吧。
“做官啊……”小五挠了挠头,很疑惑不解得样子说到:“老爷没安排啊。”小五瞅了一眼面前的佳人。“再说做军官有啥好的,哪有现在自由自在!”
面对这么‘不知上进’的小五,小兰已经火热的心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一般凉的透透的。
小兰家住在京城贫民区,从小过怕了穷日子。虽然在京城饿不着冻不死,但是穷苦人就是穷苦人,看惯了京城达官显贵奢华的生活做派,小兰也梦想着能过上那样的生活。十二岁因为一个意外遇到云漫天,被召入府里做了丫鬟,至今已经六年,这六年虽然做了下人,但却算是云府小总管。钱粮柴米都要经过她的手。云漫天对下人也宽容,小兰虽为丫鬟,却不比一般中小户人家的小姐过的差,这些年由于小兰的原因,她的穷家也渐渐有了起色。但是再如何,富贵家的丫鬟总也不如一个小军官夫人来的有派头。
已经冷下脸的小兰,小五还没想通该如何解决小兰的问题。
看着小五这幅傻乎乎的样子,小兰既气愤小五的不上进,也舍不得一直心疼他的小五,恨恨的一跺脚,挤开小五走向后宅。
小五伸着手想抓住小兰,可是那一刻他还是没敢抓实,眼睁睁的看着小兰转过拱门进了后宅。不由狠狠的捶了下自己的大腿,懊恼的坐在长廊的护栏上看着池中的游鱼……
徐怀钰不愧是豪门大家的嫡传公子,小小年纪却举止得体,一举一动都有表现出良好的教养。加上他还有着超越同龄孩子的那份成熟,这也为他加了不少分,令与他同坐一桌吃饭的云漫天生出不少好感。
四十一岁的云漫天至今尚无妻小,心性淡泊的他也从未觉得这样如何不对,但是今晚与徐怀钰一顿饭吃下来,却忽然产生应该传延子嗣的想法。
吃毕晚饭,云漫天与徐怀钰在偏厅榻上对面而坐,云漫天还是习惯性懒散的靠在软垫上。小兰泡好两杯茶端了过来,徐怀钰也有幸分得一杯。
看到小兰把茶杯摆在他的面前,端坐的徐怀钰略一欠身,行了一礼,小兰对他这个小大人的举动逗得莞尔。也点头回礼,而后走出偏厅,剩下两人独坐。
云漫天一言不发,只是拿起杯盖轻轻地在茶面上划着泡沫,静静地思考着什么。而徐怀钰更加不敢乱说话,如同面对老师的学生,挺胸抬头双目平视,看着在他眼中如神袛般存在的云府主人云漫天云叔叔。
“打通经脉倒也不难,虽然可用药物辅助,但是你的内修不足,目前怕是难以抗衡打通经脉的痛苦和伤害……”
云漫天在那边自言自语,这边的徐怀钰却心如惊雷。
徐怀钰作为彭州望海阁徐家的单传嫡孙,虽然年龄不大,但是却经历了太多的起落。父亲病死,懵懂无知时就背负了家族的希望,经历了从天才跌落到废物的过程,那些人背地里的冷嘲白眼,爷爷母亲的悲伤无奈,自己百般努力的无果打击。小小年纪就有了远超同龄人的成熟心性。对好坏善恶也有了更多直接的认识。
他走进这扇门时,就知道这里就是自己最后的、唯一的机会。如果在这里还是无法救治自己,那么他的一生将注定凄风悲雨风雨飘摇。
希望有多大,担忧惊惧就有多深。对徐怀钰而言,他已经一只脚踏出了万丈悬崖,能不能打通经脉的结果,就是拉他回来救他一命,或者是轻轻推他一下,送他跌入万丈深渊。
当听到“云叔叔”那句“打通经脉倒也不难”时,徐怀钰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的涌了出来。假装的坚强和坚韧在这一刻崩塌。慢慢的从无声的哭泣转为嚎啕大哭,越哭越厉害,甚至开始哽咽起来……
从没经历过这些的云漫天开始还有些错愕,随后就理解了放声大哭的徐怀钰。
毕竟还是个八岁的孩子,真是难为他了。
云漫天站起身,走过徐怀钰的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瘦小稚嫩的肩膀:“好好发泄一下,明天开始就不准再流眼泪。”说完走了出去。
而徐怀钰听到云漫天的话,狠狠点了点头,表示“我答应了!”,然后彻底放开,伏在榻上哭的稀里哗啦……
第二天开始,云漫天就配了一副草药,让下人把草药煮成药汤,每天开始让徐怀钰药浴三个时辰。并且教给他一套八式的健体动作,以及一个玄气运行的方法。让他每日依照运行方法用玄气养护丹田。除此之外再也没有教过徐怀钰其它的东西。
从此后,徐怀钰开始了在碧云山云府的养病生活。
每天清晨起来做操。吃完早饭就开始运行玄气养护丹田,吃完午饭开始药浴,而后晚饭,吃毕晚饭,一般云漫天都会跟他闲聊半个时辰,然后再去继续养丹田。
日子就这样过了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