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天和狐月儿走过第六道城墙的大门,这时候夜色已经深了。雨越下越大,天空像是打翻了墨瓶般,被染成了一片深沉的漆黑。
五六丈宽的大路,被左右两边三丈高的长墙护在中间,里面是属于四大家族方家的宅院。路上开始还有匆匆走过的行人,后来也渐渐消失。空旷的道路上只有雨声“哗啦”、“哗啦”的响。
狐月儿似乎不喜欢下雨天,因为她的本体是一只白狐,雨水会让她柔顺而洁白的皮毛变得湿漉漉的。所以,她和乐天加快了脚步,想尽快穿过第五道城墙,到第四道城墙后的客栈中落脚。
他们没有飞行,在城中飞行是一个禁忌,尤其是在后三道城墙内,因为这里强者如云,在别人头顶飞过不小心就会惹到不该惹的人。
路走到一半,隐约从前方长长的走道深处,传来一阵沉闷而有规律的轰鸣。像是有人手握鼓槌,在敲响一面大鼓。
狐月儿笑道:“这种雨天,还有人在打鼓?”
乐天却道:“我听不像是打鼓,而像是砸门。”打鼓的声音沉闷而颤音不绝,可是这声音却带着一丝不寻常的“吱呀”声。
狐月儿自然也听出来了,她奇怪道:“谁敢砸四大家族的门?”
“虽然不多,但总会有的。”
乐天和狐月儿不想多管闲事,但是在经过的时候还是瞥了一眼。
那是一座巨大而威严的府邸,三丈多高的朱木门扉沧桑大气,门前的两头石狮子雕工非凡,神韵十足。任谁看到这大门和这对狮子,都能够看出这一家曾经是多么气派。
可是今天,这大门被人当做一面破鼓来锤,两头石狮子一头被打断了脑袋,另一头则是被别人当做皮球踢。原本挂在门上的一块金字牌匾,也已经落到了地上。
那是三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把一头石狮子朝着朱木大门一次次踢过去。朱木大门材料和做工都不同寻常,即便三个人使上全力,依旧不能够把门撞破。相反,那头石狮子就一次次被弹了回来,又被旁边的人再踢过去。
一来一回,仿佛是小孩子踢球的游戏般。
三个年轻人一边踢着石狮子,一边大声骂着。
“金天,你给我滚出来!大爷要和你比试!”
“滚出来,你别以为缩在这个破院子里我们就拿你没办法!要不了多久,这院子也要归我们方家!”
乐天听到他们的话皱起了眉:“金天,方家?原来是四大家族自己的事情,我们走吧!”世家的事,他没兴趣参与。
狐月儿也没有说话,默默的扶着乐天离开。没过太久,他们就离开了四大家族的领地,来到了第四道城墙之后。比起里面的城池,这边要灯火通明的多,即便下着雨,不少酒楼、茶馆和戏园子等场所都生意大好。坏天气,并不能影响修士们的雅兴。
狐月儿和乐天走过城门,眼前就是一家亮着灯光的酒家,乐天的脚步稍微放缓,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才想起来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
就在他考虑着要不要进去吃点东西的时候,在他们的对面,走过来一个撑着油纸伞的人。
乐天并没有太过在意,因为此时他脑子里满是吃什么,可是狐月儿却是站住了脚。
那是一个穿着青色劲装的年轻人,因为伞打的很低所以看不清长相。只是,他走路的步伐很快,但是极有规律,每两步之间的距离不差分毫。他没有用神力隔开雨水,可是脚落在地面竟然没有激起水花,只是留下了涟漪。
狐月儿的眼神开始锐利了起来。那个人撑着伞,丝毫没有停留直接和他们擦肩而过。没过多久,他就穿过了城门,进入了第五道城墙之后。
乐天揉了揉自己的肚子,酒馆里传来饭菜的香味让他更饿了。他问狐月儿道:“那个人有问题?”
狐月儿回过头看去,目之所及已经没有了人影。她缓缓道:“那个人,身上好强的剑气!”
“剑气?”乐天也望了过去,理所当然的什么都没看到。“我为什么没有感觉到?”
狐月儿的身体放松了下来,她微笑道:“因为他的剑气已经能够收放自如,除非像我这样的剑术高手,一般人根本无法察觉。”
“他的剑术跟你相比如何?”乐天好奇的问,狐月儿的剑法,传承自远古时期的绝世高手元尊信。他的天魔九剑当初纵横天地六界,无人可以匹敌。狐月儿的剑术虽然远比不上元尊信,但恐怕年轻一代已经罕见对手。所以,乐天才有此一问。
狐月儿眼中闪过一丝骄傲,“剑的意境上,他或许和我五五开。但是在剑术上,他绝对不是我的对手!”
乐天摸了摸鼻子,“就是说,打不过你咯?”
“那是自然!”
乐天笑了,“那好,为了庆祝你又无形中击败了一位高手,我请你吃饭。”
他伸出手做了个“请”的手势,狐月儿知道他是饿了,抬起下巴就迈进了门槛。乐天笑着跟她一起走了进去,马上有店里的伙计来招呼他们。
雨还在下,过了第五道城门之后,就仿佛是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这里,是天荒城四大家族的地方,也只有四大家族的人才能住在这里。厚厚的围墙隔开了四大家族一重重院落,红砖墙被雨水**颜色变得暗红。
他打着伞,沿着熟悉的道路快步走过长长的道路,雨水在眼前布下了一层密集的珠帘。
他一路走着,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打量着周围的诸多建筑。曾经,这里是他最熟悉的地方,他是天荒城最有名的公子之一。可现在,金家已经不是当年的那个金家,他也不再是当初的金家公子。
而这里,也不再属于他的金家。
“砰!”
石狮子再次撞到大门上,这一次,大门依旧没有被撞开,只是屋檐上又多洒下了些灰尘。石狮子骨碌碌沿着高大的台阶滚落了下来,像只死狮子般躺在水洼里。
那三个年轻人也骂得累了,扫兴道:“金天真是个窝囊废,这样都不敢出来!看来,他和方不同的那一战,已经彻底吓破了他的胆。”
另一人嘲讽道:“就这么个东西,大公子居然还把他排位天荒风云榜的第四位,简直是笑死人了!”
第三人道:“把他放在那里,不过是给老祖一个面子罢了!当年老祖闭关前,亲自指定金天为下一任的四家之主,并且亲自教导他。谁想到,老祖闭关之后,他就一年不如一年,到现在为了不给他们金家丢脸,只能整日龟缩在屋子里。”
一开始说话那人大声喊道:“今日,我们也见识了天荒城第四高手是何等的厉害,就此告辞!”
三个人志得意满,转身离开了金家的大门口。
他们快步踏过雨水没过鞋面的道路,刚刚逞了威风之后,他们自然要去外城找间酒楼痛快的喝上一场。
一个撑着伞的人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金家的大门是你们砸的?”他淡淡的问。
方家的三个年轻人停住了脚步,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他抬起了雨伞,露出一双淡漠而凌厉的眸子。这双眸子看了一眼金家门口掉落的匾额,就看了一眼破烂不堪,滚落泥水中的石狮子。他没有说什么,眼睛还是一样的淡漠锐利,只是他缓缓收起了自己手中的雨伞。
方家的一个年轻人冷哼了一声:“装神弄鬼,找死!”
他们刚刚堵着金家的门叫嚣,看着曾经天荒城最强的家族在他们手下只能受辱,让他感受到了极度的快感。随之而来的,就是极度的膨胀,任何人此时出现在这里,恐怕他都不会放在眼里。
所以,看到那个手持雨伞的年轻人不回话,他直接一拳轰了过去。这一出手,才看出他的实力,竟然有玄尊三层天!
神力凝聚雨水,化为龙形,在并不宽阔的巷落中咆哮着冲杀了过去!方家的家传绝学,霸龙拳!
手持雨伞的年轻人静静看着他冲杀过来,蓝色的水龙面前,他显得如此渺小,但身躯却如剑般笔直。
仿佛黑夜中炸开了一道金色的闪电,方家的另外两人眼睛一花,再度睁开看时,那条蓝色的水龙已经崩溃。而冲杀过去的那名方家子弟,眼睛里露出无比惊惧的神色,他的眉心被破开了一个圆形的窟窿,鲜血沿着他的脸孔,和着雨水流遍了全身。
持伞的年轻人没有回头,任由他倒在雨中。他的眼睛,已经盯住了剩下的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