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凡最近养成了早起的习惯,天蒙蒙亮便会起床。
此时他正像往常一样坐在后门门槛上望着前面的小树林发呆,他还没有从震惊中走出来。是的,他发现自己重生了,重生的当天他就有所怀疑,只是没有在意。直到这几天“梦”迟迟没醒他才开始细心观察,随后再对比小说上看到的情节,他完完全全确认了。
重生并不可怕,而小宝的存在更是让他欣喜。
他只是害怕失去,婷婷可以再追,钱可以赚的更多,可是女儿呢?既然已经知道自己重生他就不可能按照以前的轨迹丝毫不差的走下去,那未来降生的那个小女孩还是原来的那个小女孩吗?
这让他恐惧。
想不明白便索性不想,看了眼还在熟睡的小宝,江凡慌乱的心渐渐平定,眼前最重要的是让他幸福。
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江凡转身走到屋里拿出洗漱用品,一会弟弟醒来他就不方便去了,他现在害怕弟弟接近河边,总迷信弟弟在河边会有一劫。
小乡村保持着简单原始的生活状态,出门就能遇到所有熟人。门前的电线杆上站满了互相打闹的麻雀,来往的人们脚步悠闲,江凡的心情也渐渐好转,在门口对着来往的乡亲微笑致意,一通叔叔伯伯阿姨婶婶叫去惹来阵阵夸赞。
微笑使人亲切,赞美使人愉悦。心情大好的江凡拿起洗漱用品向河边走去。
江凡家离河边不到100米,这条河是鄱阳湖的一条支流,靠近码头的人家除了冬天和泛洪时节大多会在河边完成洗漱,江凡曾经和现在依然如此。
当江凡来到河边时码头上早已挤满了洗衣服和淘米洗菜的妇女,一群群餐鱼争抢着人们丢弃的食物。江凡直接卷起裤脚走入水中开始洗漱,此时的水质还没有被污染,能够清楚的看到脚边的石子和游过的鱼群。
妇女们一边洗衣一边谈论着家长里短,谁家如果有点什么动静能让她们兴奋好几天。江凡暗道自己已来到村里的八卦发源地。妇女们聊起天来荤素不急,哪怕有江凡这个小孩子在这也没有丝毫降低她们的兴致,有时还会故意逗一逗江凡,惹来一阵哄笑。
老司机江凡自然不惧,只是尴尬的笑笑以满足她们的恶趣味,邻里之间就应该多互相帮助不是吗。
当江凡回家时奶奶还没回来,小宝也没起床,看了看灶上热着的稀饭他便一个人先吃。
早饭是稀饭加腌萝卜干,小时候不止一次表达过对腌萝卜干的厌恶,但长大后江凡又经常让爸妈给他邮寄,这是一种大多数人会犯的病。
就着腌萝卜干江凡喝了两碗稀饭,饭后便坐在门槛上思考,现在首要解决的是小宝吃肉的问题。
现在的肉不贵,大概五块钱一斤,但也是相对而言,这个年代工人的平均工资也才五百左右。
穷困潦倒的江凡习惯性的翻了翻口袋,竟然翻出五毛钱——两张两毛和一张一毛的纸币。
看着手中的五毛钱江凡有些无奈,在他们村拿这点去买肉是要被人做成米粑的。
窗外的麻雀在电线杆上多嘴,而此时的江凡却无来一首七里香的兴致,他想起了闰土,那时的闰土还没参加选秀,和迅哥儿还是一对好基友,也正是因为闰土的影响,江凡体会到了读书的乐趣。
和大多数人一样,江凡从《故乡》中学会了捕鸟,虽然这可能并不是迅哥儿的本意。
因为早稻还没收割,麻雀们都在无所事事的等待着丰收,现在正处于饱一顿饿一顿的时候,江凡看着很不忍心,心说这样饿下去不如去死,于是他便决定帮它们一下。
筐子、棍子、绳子、稻谷这些东西很容易找到,虽然没有书中所写的那样壮观,但经过半小时的努力江凡还是抓到了十几只麻雀。
麻雀他以前也吃过,只是当时大多是用织毛衣的铝针串起来火烤来吃,滋味一般。
今天他决定红烧。
小孩子总是比大人睡的香,小宝到现在还没起床,江凡也乐的专心做事。
小火炒糖,糖炒好后大火,倒入盐和酱油腌制好的麻雀翻炒上色,加入生姜大蒜炒香后加入热水淹过麻雀,加盖炖煮。
说的简单做起来也简单,在厨房呆久了的江凡知道如何有效的分配时间。
可能是因为麻雀肉太香,江凡一转身发现小宝睡眼朦胧的站在身后,嘴角还挂着口水。
江凡看着哥哥充满好奇,“哥哥在做什么好吃的呀?”
江凡微笑道:“哥哥在烧鸡给小宝吃啊。”
小宝一听又有鸡吃顿时激动的不得了,“好喔,小宝又有鸡吃咯。”
趁着锅里还在煮东西,江凡带着小宝去洗漱,可能是因为惦记着食物,小宝的效率特别高,三两下就洗漱完毕。然后又乖乖的拿着碗筷坐到了桌前。
江凡眼看汁收的差不多了便放了些味精起锅,最后再撒上一些葱花,满满一大盘红烧麻雀便端上了桌。
小宝没有问这次的鸡为什么那么小,对他来说只要是肉就够了。迫不及待的抓起一个麻雀吃了起来,也顾不得刚起锅的食物烫手,看的江凡在旁边连说“慢点”。
看着弟弟吃得香江凡的食欲也勾起来了,夹起一个只尝了尝,虽然因为缺少调料味道还有些欠缺,但却别有一番滋味。看小宝狼吞虎咽的样子就知道有多好吃了。
中途奶奶从菜园回来,小宝嚷嚷着喊奶奶吃鸡。
奶奶顿时骇然的望着江凡,心想这孩子又去祸害谁家的老母鸡了?
江凡连忙解释说是刚抓的麻雀,奶奶这才心有余悸的点点头,随后叮嘱江凡以后要注意,别被鸟啄了手。
可能是因为牙齿不行,又或是想留给小宝多吃一点,奶奶没有吃,只是叮嘱小宝要细嚼慢咽后就拎了桶衣服往河边走去。
倒不是因为她有什么负担,只是单纯的把好东西留给孩子们。
江凡本想帮奶奶洗衣服,但被奶奶坚定拒绝后也只好作罢。
虽然小宝很爱吃肉,但毕竟是满满一大盘,吃到最后还剩下好几只,于是江凡便找了个菜篓子罩了起来留着中午吃。
吃过饭后的兄弟俩无所事事,江凡带着弟弟到屋后的小树林找零食。
小树林听说是爷爷年轻时候种的,载满了江凡儿时的回忆,对那时的他来说小树林就想是一个神秘的宝库,总能给他一些惊喜。
桑葚、毛栗子、刺莓、雷锋叶、树蘑菇、鸟蛋、木耳……
江凡带着小宝在树林闲逛,时不时摘些野果子放到他手中,惹得小宝阵阵欢喜。
快乐让时光显得短暂,不知不觉间看太阳已临近中午。
这时一阵嘈杂引起了江凡的注意。
江凡转头望去,二婶流着泪扶着二伯正往家走,嘴里还在诅咒着什么。二伯一身是泥,衣服有些破,额头的血还在往下滴,配着满是愤怒的脸显得有些狰狞。后面远远跟着一群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
江凡带着弟弟赶紧跑过去,“二婶,怎么了?”
二婶一脸气愤,“那个天杀的江继泉和江继民把你二伯打了。”
江凡一听似乎有些印象但一时又想不起来,看来这件事当年自己的参与感不强。便问怎么回事。
可能是因为委屈无处宣泄,二婶不顾江凡小孩的身份讲起了来龙去脉:
事情的起因非常简单,二伯今天去田里看稻子的时候发现有头牛在田里吃稻子,于是便下田去赶,赶的过程中用扁担抽了两下,正好被解手回来的江继民看到了,江继泉二话不说跑过去指责二伯说为什么打他家的牛。二伯气愤的说“你家的牛吃了我家稻子。”
江继泉不讲道理,“我没看到我家的牛吃了你家稻子,我只看到你在打我家的牛。”说着便要二伯赔偿。
二伯气不过和他争吵起来,紧接着就打了起来,在不远处忙活的江继民看到弟弟在和人打架二话不说跑过来帮忙,最后二伯被两人按在地上一通打,幸好旁边还有其他村民过来劝架,不然后果不知道会怎样。
二婶当时正在自家菜园摘菜,听到有人过来报信说自己的丈夫在和人打架,于是便放下手中的活计赶紧往事发地跑去,当她赶到的时候二伯正满脸是血的躺在地上喘气,江继泉兄弟俩早已不见踪影,最后旁边的村民七嘴八舌的把经过说了一遍。
二婶听的非常气愤,但一时也没主意,只好先扶二伯回家。
江凡听后记忆也渐渐清晰,江继泉也是下村人,兄弟五人排行老幺,大哥江继业和二哥江继水在河边采沙,三哥江继忠在邻村省道旁开餐馆,四哥江继明在村里卖水泥砖,而他自己虽然差点但也开了个小卖铺,兄弟五人在村里算得上有钱有势。最后的结果江凡也清晰记得,因为无钱无势又寡不敌众,最后二伯吃了个哑巴亏。
知道经过后江凡也没多说什么,跟二婶打了个招呼后又和弟弟吩咐了一声在家不要乱跑便往三伯家跑去,可能是也听说了这事,跑到半路的江凡看到三伯背着个医药箱正往这边赶来。
江凡回转头来和三伯一起往家里赶,边走边向三伯诉说经过,三伯听后也是满脸气愤。
当江凡和三伯赶到时二婶正在边哭边帮二伯擦身上的泥土,可能是因为感受到悲伤的氛围,也可能是被吓到了,小宝和二伯的小女儿依敏也站在旁边哭着。依敏比小宝大一岁,今年六岁,自从看到父亲一身是伤的回来后就哭个不停。
二婶看到三伯后又是一阵痛哭,“玉龙啊,你可来了,你哥快被人打死了。”
二伯听的心烦,“哭什么,我还没死呢。”
二婶听后连忙止住了哭喊,只是小宝和依敏哭的声音更大了,江凡连忙过去安抚。
三伯也不多说,问了下二伯的伤情后连忙给他清洗包扎,二婶在旁边打着下手,江凡带着小宝和依敏站在墙边默默不语。
经过简单治疗和包扎之后二伯的气色也有所好转。
两兄弟分坐八仙桌两边,三伯问着详细经过,二伯任然不忿,“江继泉太欺负人了。”
三伯听完后默默的抽烟,半晌后道,“认了吧。”
二婶听后急了,“怎么能就这样算了?他们打人还有理了?”
三伯无奈的道,“能怎么办?咱们去乡里告他们?乡里谁没收过他们家的钱?去打回来?我们两个打他们兄弟五个?”
二伯听完沉默不语,二婶也只能无声的抽泣。
江凡虽然在旁边听的怒火中烧,但也无可奈何,自己这个时候还是太弱小。
现在的社会就这样,比的就是谁家人多、有钱,道理没用,法律也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