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陕是陕西人的通称,然而不确,陕西二字据说其源流是因古时将河南陕县以西之地叫陕西。以西之地?那可大了去啦!陕西虽然在春秋战国时代是秦国之地,但我不能自称老秦,不仅会产生歧义,追根溯源而言,秦原是西周边陲一个古老部落,嬴氏,善养马,其先公为周孝王养马有功而被封于秦地,但其地不在陕西,而在现在的甘肃,是西戎之地。
渭河流域的渭北旱塬上,属关中西府,有一个岐山县,其原野被称为周原,因为是周武王姬发从这里起兵反出西岐,东出潼关,攻下朝歌城的,铲除暴虐的殷纣王。周原上流传着一个故事,当然是老陕自嘲的笑谈。说,两个农民往冬麦地里送粪,因是穷人,买不起牲口,只能以自己的身体代替驴子——童话或寓言里象征愚蠢的驴子,去拉动粪车。劳作使两人感到强烈的饥饿,甲抹一把汗水说,恶(我)若当了皇上,一天吃它三顿油泼辣子面!乙说,对!顿顿它三大老碗!应当说,二人的幻想仍未脱出农民的局限,所以他们说的皇上,仍然是一个农民的吃食标准。陕西人说话发音多去声,而且音浊,又重又狠,把我说成恶。为古语,音碟,是吃的意思,但吃得凶猛,意指猛禽凶兽的吃相凶猛。在陕西一些传统面食店里,进门的迎面墙上,便有斗大的“”字扑面照脸!
关中西府乡间,家乡的案板比城里人的床大,切面多用大钢镲刀,其状形如铡刀。或是用普通的切菜刀犁面,这却很要有一些技术的。案板大擀杖长,擀的面就片张大,擀好后,对折叠了,再对叠一次,以肩为轴,臂长为半径,手拿菜刀,来回在面上划动,当然要划的直、正、刀距均匀,面条才能宽细如一。新媳妇过门时,除去展亮陪嫁的衣物针线水平外,再就是为公婆做一顿面条吃,主要是表现和面、擀面、切面的技艺。因此,母亲给女儿传授做面的厨艺极为重要,否则,不会做面的新媳妇是会遭人耻笑的!
外地人所说的宽面条,被关中老陕称为韭叶面,老陕所谓的宽面条约在二指为度,所以外地人说老陕吃的面条像裤带,老陕却自称为“biangbiang面”,给小儿说谜语,谜面是“白旗红杆,呼噜噜进了庙”。说的就是吃“biangbiang面”,而且还面宽如旗。如同《诗经》中的“关关雎鸠”,关关为形声词,指鸟叫。biangbiang亦为形声词,指面条筋道利水,用筷子挑起来碰击有声biangbiang也。
因为老陕爱吃面条,全国人民遂送了几句话:八百里秦川尘土飞扬,三千万人民齐吼秦腔;端一碗面条喜气洋洋,没调辣子嘟嘟囔囔。众多的老陕听了,像受了表扬似的嘿嘿直笑,不焦不躁,咧着大嘴又吼起了秦腔,外地人遂又有了口口相传的一套总结说法:老陕真是怪,吃的面条像裤带,油泼辣子算道菜,烙的锅盔像锅盖,住的房子一边盖,凳子不坐蹴起来。其实,这些顺口溜更多的是老陕们自己在传说,人家外地人又不了解你的吃食习惯特性,当然也就不会编了。老陕们性格开朗,拿着自己打哈哈取乐。
这些年旅游业发展了,陕西当然是落后之地,人自然也就老土一些,有什么吆喝什么,秦始皇墓及兵马俑坑,还有人文初祖轩辕黄帝陵、汉高祖刘邦的长陵、汉武帝刘彻的茂陵、唐太宗李世民的昭陵、唐高宗李治和皇后武则天的乾陵,久了,又有一大发现,都说,这老陕个个都像兵马俑的翻版!老陕们却逢人就说,自古以来,南方的才子北方的将,陕西的黄土埋皇上。撂过不提。
言归正传,说吃面。
关中西府,在古地岐山,有一种俗称“一口香”的面食,曾被陕西作家贾平凹写入《陕西小吃小识录》中,称为“岐山面”,上世纪80年代,中央电视台在《西部名吃》中作过介绍。就看相而言,那面条极不起眼,也就一碗色泽鲜艳的汤,汤中的面条细韧,不多,就一口,吃面不喝汤,筷子挑面离汤,味道全靠沾挂在面条上的汤汁,所以调汤就重辣重盐重醋,有“九字令”之说,是:酸辣汪,柔韧光,煎稀香。“酸辣汪”是指调料之味质,“汪”是油汪汪之意,指肉臊子多。“柔韧光”是指面条之质,口感要筋道光滑,“韧”字不仅指有弹性,在陕西话中还有形容细的意思。“煎稀香”是指汤水之质,“煎”即滚烫之意,“稀”是要求,愈是汤稀面少,愈显现出对客人的尊重。如果碗内汤少面多,就有对客人怠慢之意了。香的含义是多重的,面条的粮食香,调料的味香,油汪汪的肉香中还有辣椒香。浙江电视台在一档节目中介绍“岐山面”时统计报道说,曾有人吃了80碗“岐山面”,80碗也不过是80口而已,因为它是“一口香”嘛!
现在常吃牛肉拉面,久久思谋牛肉拉面何以会风行全国,我的结论是,它与岐山面有共同之处:吃面大多情况下不喝汤,所以汤味宜重些。一些谙熟面食经营之道的商家,桌上放一碗油炸辣子,半碗辣子半碗油,任凭食客随意取用,看似多投入,其实食客调用了大量的辣子油后,就增加了面条的香度,故而会有大量的回头客。而一些拉面馆桌上不放辣子油,看似省了投入,实则不利竞争,来的多是散客和过路客,回头客则少,经营就外道了。
笑谈笑谈,我不曾下过商海,所谈的不过书生论剑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