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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奇怪的他

林维夏又做恶梦了。

那个肮脏的人把她按在狭窄的、充满了汗臭味儿的行军床上,丑陋的脸上挂着淫笑,向她逼近,她只能听到纪景在后面惊恐地喊叫着,忽然间那张丑陋的脸在她面前迸裂,血液喷了她一脸,黏黏的,带着咸味儿,令人作呕……

林维夏在梦中痛苦地挣扎着,她满头大汗地扭动着身体,最终尖叫一声醒了过来。她坐起来,连灯都顾不上打开,四处摸索,摸到床头柜上摆放的香水瓶,向空气中喷了几下,她贪婪地闻着这种香水味儿,终于渐渐平静下来。

她把香水瓶放下,拿起手机来看,已经七点多钟,于是便起床去洗澡。虽是初春,早晚天气还有点凉,但恶梦害她出了一身汗,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洗手间里,林维夏望着镜中自己那张蜡黄蜡黄的脸,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纪景多次说让她搬过去跟他夫妻俩住,可是林维夏不愿意看她嫂子聂榆阳那张颐指气使的脸,总是拒绝。金窝银窝也不如自己的狗窝,就算在外面要带着面具,回到家也必须卸下来。要是住在纪景家里,为了一家和睦,她只能二十四小时跟聂榆阳上演好小姑和贤惠嫂子的戏码,长此以往,她一定会精神分裂。为了能活得长点,孤单又算得了什么呢?

何况她也不想让纪景难做。她跟纪景不过是异父异母的兄妹,十多岁之后才以兄妹相称,这一点本来就让聂榆阳很介意了,看她的眼光总是充满了敌意和挑衅。而且,她与纪景之间,也有着那么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不,她说得清,她爱纪景,爱了十五年,是纪景,一直没有正面面对过,或许他选择和聂榆阳结婚,就是给林维夏的答案吧。

林维夏使劲儿摇摇头,把头脑中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赶出去,脱掉睡袍,打开花洒,水哗哗地流了出来,水汽氤氲而起,将林维夏笼罩其中。

洗完澡,林维夏一边敷着面膜一边吹头发。还是短发好,一吹就干,不像之前长发齐腰,或许是好看,但总是嫌麻烦。毕竟不是上学了,有大把时间打理,既然是职业女性,就得显得职业一点。

纪景喜欢林维夏长发的模样,总想让她再把头发留长,一如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模样。但是林维夏不肯,她总本能地改变着自己,以免总是活在回忆里,但是记忆是抹不去的,越是刻意,越证明在乎。

吹干头发,化好妆容,穿起昨晚配好的衣裙,蹬起十厘米的恨天高,林维夏在镜子面前照了照,满意地长出一口气。从事时尚行业就是这样,你的服饰打扮就代表了你自己的格调品味,错一点都不行,尤其今天还要见客户,一定要慎而重之。

路上照常拥堵,工作日嘛,林维夏习惯了。等红灯的时候她无意地从后视镜望去,看到后面有一辆黑色的奔驰G500。这辆车引起了林维夏的注意,她好像在之前一条路的路口就见过这辆车,因为这车的模样比较特别,让人过目难忘。难道这辆车一直在跟踪她?

后面的车不耐烦地按了按喇叭,林维夏抬头看,见已经红灯变绿灯,赶紧猜油门走人。她从后视镜里看到那辆车,记下车牌号,打算过一会儿看看情况再做定夺。

林维夏开车拐进小路,那辆车也跟着拐进小路,林维夏再开上大路,那辆车也开上大路。林维夏心想这司机真大胆,这么明目张胆地跟踪,八成是没受过什么专业训练吧,不足为惧!

到了公司,林维夏开车进地下停车场,那辆车也尾随而入,停在她旁边不远的停车位。林维夏坐在车里,装作不经意地望向那辆车中的的人,车窗贴了膜,看不太清楚脸,只能依稀看出是个男人。

那人打开车门下车,林维夏立刻扭过头,生怕被对方看到。但是她心里开始有些紧张,慌乱地从杂物箱里摸出不知道放了多久、过没过期的防狼喷雾,心一横,牙一咬,下了车。

一下车她便看到那个男人在自己的车后面弯腰看着什么,于是向他冲过去,举起防狼喷雾,同时迅速查看了一下喷嘴的位置,因为有一次她错把喷嘴对着自己,害得她好几天眼睛都怪怪的。

林维夏对着那陌生男人举起喷雾,厉声道:“你是谁?你跟着我干什么?”

男人大概三十岁上下,穿一件黑色的风衣,个子很高,目测大概有一米八五,十分挺拔,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西装,衬衣敞着领子,没有打领带,干净的面庞上挂着茫然的表情。他指着车正要说话,又被林维夏打断。

林维夏举着防狼喷雾,眼睛瞪得溜圆,大声咆哮:“我警告你,这里的保安安保系统非常好,到处都是摄像头,我喊一声保安两秒钟就到,你最好想清楚点!还有,你说,谁派你来的?你老实交代,我不为难你!如果你现在放手,我保证不喊人!”

男人插不上话,一脸无奈,他仔细看着林维夏,望着她瞪得圆圆的大眼睛,还有一脸“这个地库被我承包了”的嚣张,以及那嚣张背后隐藏着的害怕与紧张,突然觉得很好笑,忍不住“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林维夏见男人莫名其妙笑了,有些恼羞成怒,换了一只手举着防狼喷雾,质问道:“哎,你笑什么?!我可没跟你开玩笑!”

男人举起双手,认真道:“好好好,是我错,对不起。我是见你尾灯好像有点问题,所以过来看看……”

“少糊弄人!你都跟我一路了,别以为我不知道!”林维夏恶狠狠地望着男人:“想借口也不想个好点的!”

男人无奈地叹了口气:“小姐,我不是跟踪你,我也是来这座大厦办事的啊!你总不能说这条路线是你个人专享吧!”

听了这话,林维夏愣住了,立刻觉得无比丢脸,狼狈地收起防狼喷雾低下头向电梯走去。走了两步又觉得不合适,回过头来垂眼看着地面,别别扭扭地向着男人低声说:“呃……那个,对不起。”

说完之后她踩着恨天高“噔噔噔”地跑向电梯,落荒而逃似的。男人看着她的背影,想要说什么,见她跑得实在太快,只好作罢。他回头看了看林维夏的车尾灯,无奈地长叹了一口气,回想刚才的情景,觉得好笑,嘴角情不自禁地露出一抹笑意。

林维夏站在电梯里,望着楼层一层层地升高,终将抵达她工作的那家时装品牌公司。原本她和纪景都是学服装设计出身,回国时都满怀抱负。可是现实终究与梦想相差太远,两个人投了无数简历,要么石沉大海,要么面试之后杳无音信。林维夏本想先就业再择业,劝纪景不要死盯着设计师这一个岗位,但是纪景不服气,好歹他也是法国留学过的设计师,难道找工作有这么难?

找工作是不难,但是重点在于,他们两个高不成、低不就,位置太过于尴尬。也许老天都要给纪景一个机会,聂榆阳适时出现。她是不折不扣的富二代,老爸聂长生是本市有名的地产大王,膝下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可是聂榆阳母亲去世得早,聂长生忙生意又没空管她,聂榆阳缺乏管教,脾气暴躁、飞扬跋扈,活脱脱一个小太妹,整日跟她的狐朋狗友混在一起,成绩自然是不好,虽然是名校毕业,那也是她老爸给捐了两百万建校费才勉强得来的名额,大学到底学到些什么,自然可想而知了。

这样的女孩,原本对沉默寡言又极度固执的纪景应该是不感兴趣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聂榆阳自从在酒吧见过他之后,就对纪景一见钟情了。纪景自是不会告诉林维夏他跟聂榆阳的恋爱过程,那也是林维夏最为痛苦伤心的一段日子,她本能不想知道太多,于是也从来不问。

聂长生见宝贝女儿突然转性,喜欢上留学回国、品学兼优、满腹才华的纪景,自然欢喜得不得了,立刻拿出几千万来给聂榆阳和纪景开了这家服装品牌公司“E&Y”,中文名“意外”,这是各取了纪景的英文名Eli和聂榆阳的英文名Yuliana首字母组合的名字,中文谐音“意外”,寓意纪景和聂榆阳的相遇是最美丽的意外……这个含义让林维夏现在想来仍然酸得浑身难受,但是聂榆阳喜欢这种肤浅的浪漫,纪景也并不表示反对,所以,她林维夏又有什么资格说三道四呢?

纪景深得老丈人聂长生的欢心,以至于公司成立时他一人占了百分之四十的股份,而聂榆阳只有百分之三十。聂长生虽然疼爱女儿,但是他也知道聂榆阳独断专行,如果公司由她掌控,早晚完蛋,于是他赌上一把,百分之百信任纪景,给他这最大股份,并且公司成立后功成身退,不占公司股份,也不干涉运营。聂长生只希望纪景能知恩图报,好好管理公司,好好跟聂榆阳生活。纪景自然是懂得聂长生的苦心,他与聂榆阳相敬如宾,在外人看来,那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只差一个可爱的孩子,那就是幸福的一家。

可是聂榆阳结婚没多久,不安分的天性又开始展露出来。她常常不上班,到处玩乐、挥霍,还美其名曰熟悉市场。就算她来公司,也不怎么认真工作,全部时间都用来盯着林维夏。

打从一开始,聂榆阳对林维夏就非常介意,她觉得林维夏不是纪景的亲妹妹,而他们两个的感情好得胜似亲兄妹,对她是一种极大的威胁。而且,纪景虽然性格固执,但一直对聂榆阳算是言听计从,只有一件事他坚持了自己的想法,那就是让林维夏来“E&Y”工作,还给了她百分之十的股份。聂榆阳多少也有些忌惮纪景,毕竟如果没有他,父亲也不会给自己开公司,于是她也只好默默将这个委屈咽在肚子里,但是她从此将林维夏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总是想方设法找她麻烦。

纪景看在眼里,虽然不说什么,对聂榆阳也是百般忍让,从不跟她吵架或者红脸。可吵架也是一种交流,他们两个连架都吵不起来,渐渐地感情也流失得所剩无几,变成各取所需的物质婚姻。林维夏看着纪景备受折磨,心中难受,可自己限于“妹妹”的身份,做什么都是错,她只能站在不远不近的距离,望着纪景,陪他开心,陪他难过,假装这是属于他俩的天荒地老。

林维夏走到公司前台,看到前台小妹正襟危坐的表情,便知道聂榆阳已经到公司了。对,今天要见客户,这种场面,聂榆阳一定要摆出女主人的架势,毕竟她是公司名义上的总经理。

前台小妹看到林维夏,如蒙大赦一般站起来,跑向她身边,气急败坏地小声说:“Estella,聂总要开除安桥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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