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亮,尹敏觉得胎儿在肚内似动了起来,便撞了撞睡在身旁的定邦说:大概快生了。定邦惊惊地一身子坐起来。那秃秃的头顶在灯光下一晃一晃地问,说啥?当他看清了尹敏痛苦的面容时,便连声儿喊瑞云。瑞云应声进屋来一看,尹敏嘴唇咬着,额上已渗出汗水,便似埋怨又似着急地说:我的天神!都这阵了,咋这么凉的,还不快叫人!说着话急忙出门去,安排儿媳赶快烧水,安排儿子海涛赶快去叫接生婆。自个将早已准备好的包娃的小褥子、尿布、棉垫儿,还有雪白的弹好的一包棉花,说是垫血当药棉用,统统拿来。瑞云做完这一切后,在土炕的被褥上铺上了一块大大的油布,安排尹敏平身儿分开腿躺在土炕上。此时,接生婆已被海涛领着急急火火进了房门。因接生婆丈夫排行为六,加上他的辈份高,村人都叫她六婆,也有人叫她六老太。据说六老头当年在外干事时,这个六老太还是从一个不大不小的城里带回来的。尽管她已过知天命之年,但那头型、衣着,还有她嘴角常年挂着的笑意,包括那一双一年四季整理得乖巧的小脚和挪步走动富有的弹性,都能体现出她当年的风韵。此时她坐在炕沿上,手摸一摸尹敏的肚皮惊惊讶讶地说:嗬,小东西在里边闷得撑不住了,想出来看呢,别怕。然后问尹敏痛不?尹敏说,痛倒是不甚痛,就是肚子下坠,憋得难受。六老太便掀开被子看尹敏下身那儿,边看边说,也就这一阵的事,要不是到田里去活动,说不定还得几天呢!说着话六老太拿出她随身带来的一把剪刀,要求端来一大杯酒,划一根火柴点燃,将剪刀架在蓝色的火焰上烧。边烧边安排让打来一盆热水,然后再去摸尹敏的肚皮。
此时,肚内先是动荡般的绞痛,一忽儿又变得像燃烧般灼热地痛,使她无法忍受地紧咬着牙关,见此,六老太也不顾尹敏的疼痛,一身子起来,跪身她一侧,伸过臂将她那高挺着的雪白的肚皮似抬似挪一般,每抬一下,尹敏就忘命喊一声,她即对她说,用力!鼓劲!尹敏强忍着按她说的做,豆粒大的汗水便在额上滚动。尹敏一鼓劲,六老太便在尹敏那儿看。看着那儿慢慢扩开来,便说,快啦,鼓劲,可一个劲字还没落音,只听咚地一声,似天摇地动一般,震得窗门都咯咯噔噔地响,接着噼噼叭叭地枪声,嗖儿嗖儿的子弹的尖啸声响成一片。又打起来了,快跑!门外传来慌乱的呼叫声和杂乱而紧张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