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没有声音,叶朦月紧张地问道:“喂?你是……红缨吗?”
一声轻笑:“月,是我。”声音温润柔和,如春风拂过心底,痒痒软软的。
是他。一颗心落了地,等了二十多天,终于等到了。
“吵了你睡觉吗?”
“没有没有,其实……我也刚刚才睡。”叶朦月不好意思的挠挠自己的卷毛,挠了两下,才想起半夜三更的,她连自己都看不见,还有谁会看到她?
“怎么这么晚睡?是因为冷吗?”
自己曾对他随口抱怨过自己怕冷的体质,想不到他竟记下了,霎时间,一股被心爱的人关心、疼宠的的感觉传遍心底,暖遍心间。
“不是,就是翻来覆去睡不着……。”她在睡着前,迷迷糊糊地想,等联系上他了,她一定要好好发一顿火,教育教育他,可是,在她生日的凌晨,这个寒冷的冬夜,毫无预警地接到他的电话,那一瞬间,什么怨啊气啊统统都消失不见了,只要听见他的声音,她就好满足、好满足。
“是不是……想我想得睡不着了?”男人调侃道,他喜欢她脸色羞红手足无措的模样,并不真要她如何回答。
她却在黑暗里认真地点了点头,然后用一种严肃近乎神圣的语调说:“红缨,我想你。”
他站在街角,身上只披着一件老二急匆匆送过来的羊绒大衣,他盯着不远处那一盏有些年头了的昏黄路灯,一阵寒风掠过,原本清晰的光晕变得朦胧模糊。他仰起头,脖颈修长,自下巴,至锁骨,曲线完美优雅,忽见喉结上下滑动,似在吞咽什么,然后他狠狠地闭了闭眼,再睁开,眼里一道奇异的晶莹。
“云天,我叫谈云天,叫我云天。”
谈云天!他的名字!她终于知道他的名字了!
她摁住心口,试图压抑住那颗快要跳出来的心,颤抖着声音:“云天……。”
“嗯。”他低下头,沿着街边缓缓走着。“你坐着的?”
“你怎么知道?”他有千里眼不成?
“我有千里眼。”他低低地笑了,声音低沉悦耳,直撞进叶朦月的心里。“乖,躲进被子里,别凉着了。”
她乖乖滑进被窝,本就发烫的脸蛋被热气一熏,更烫了。
“困吗?”他问。
她轻声回答:“不困。”然后以更小的声音继续道:“我想听你说话……。”
傻姑娘。他在心底叹道。
“想听我说什么?”
“什么都好……你现在在哪儿?要是不方便的话……。”
“没有不方便。”斩钉截铁地打断她的话,他不想听到她这么懂事的话,那只会加深他的自责感,与对自己的痛恨。
“好嘛……那你陪我聊通宵?”
“未尝不可。只要你别搂着电话睡着了。”
“才不会!对了,我想起来一件事!居然被你逃掉了!”她一激动,又坐了起来。
他想,她说的事,他记起来了:“婚礼那天给你看,好吗?”
“原来你没忘哦。”再次滑进被窝里,她接着说道:“我还以为你根本就忘了呢,当时说好一个星期,结果呢?哼!”
“婚礼那天,一定!嗯?”无论如何,他都不能让那一天出现意外。
“不许放我鸽子哦!”
“不会。”
“那你现在要补偿我这颗已经受伤了的幼小心灵。”
谈旭辰失笑,又觉得这样的她可爱,问:“怎么补偿,你说。”
“唱个歌来听听。”她惦念着这事呢。
“我真不会唱歌。”他无奈,这姑娘怎么还记着呢。
“瞎哼哼都行。”她开始耍赖,却在下一秒突然喊停:“还是别唱了。”
他倒讶异了:“怎么?怕我哼得太难听?”
“不是啦,人家想要你在我耳边哼啦,电话里多没感觉……最好是抱着我的时候……。”
最后一句话声音细弱蚊蝇,他很努力才得以分辨出她说的什么,一想到她是多么艰难才说出这句话,说完又是何等害羞的娇美模样,他心里一股陌生的情潮疯狂涌动。
多想,他多想立刻出现在她面前,拥着她,抱着她!
叶朦月羞劲一过,还没听到那边传来点反应,她可不乐意了,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说出这么……的话,对方居然连点反应也不给?
“喂?怎么没点反应啊?”
“有反应,都在心里。”
“哦……都在心里,不说出来,谁知道啊。”
“怕一开口,会压制不住自己去翻火车站的墙逃票坐车去找你的欲望。”
这是情话吗?不是吧?那为什么她心里这么甜?一个人在黑黢黢的半夜躲在被窝里笑得脸都酸了。
“那你来啊,我等你。给你留一半的床。”她半真半假逗弄他——假的是,知道他不可能真的去翻火车站的墙,真的是,她真的希望老天突然把他送到她面前。
听见她的话,他喉头滚动,眸色深沉,熬了夜的沙哑嗓子发出低沉魅惑的声音:“不要勾引我,记住,今天,你就满20岁了。”
20岁!她又想起他的那句话了!脸烫得跟红烧似的,她掀开被子,企图给自己降降温,脑子里那句“20岁”还在不断回响着。
要死了!这么热!
“月?”
“嗯?”
久久没听见她的声音,以为她睡着了。“以为你睡着了。困吗?”
“不困,哎呀,不要老问我困不困嘛!”
她不耐烦的声音让他失笑:“好,不问这个,问别的。”
“问什么快问,过了今天这村明天就没这店了,赶紧。”
“机会难得,我可得想想了。嗯……。”他装作认真思考了片刻,再度启口,那把蛊惑的嗓子再现:“我想……抱你……。”
她正得意洋洋又期待地等着他的问题,不料他却突然来了句想抱她,她又羞又窘,不及反应,他还在继续。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识,亦复如是。舍利子,是诸法空相,不生不灭,不垢不净,不增不减。是故空中无色,无受想行识,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眼界,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乃至无老死,亦无老死尽。无苦集灭道,无智亦无得。以无所得故,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三世诸佛,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得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故知般若波罗蜜多,是大神咒,是大明咒,是无上咒,是无等等咒,能除一切苦,真实不虚。故说般若波罗蜜多咒,即说咒曰:揭谛揭谛,波罗揭谛,波罗僧揭谛,菩提萨婆诃。
还在缓缓踱着步的谈旭辰蓦地停下脚步,以手扶额,浅浅一声叹息幽幽出口,真是作茧自缚啊……
黑夜让人迷失,让人沉醉,两个小情人的这番旖旎甜蜜又折磨,却谁都舍不得打破。
吹了一会儿凉风,谈旭辰心底的躁动逐渐平息,他幽幽开口:“月,说点别的吧。”
“嗯?”可怜叶朦月还兀自迷茫着,被陌生的冲动与感觉包围着不知所措。
这一声“嗯”还带着她特有的软糯与娇嗔,他好不容易平息的感觉再度升起,深吸一口气,他咬着牙,恨恨地说:“不准再勾引我!不然等着见面后看我怎么折磨你!”
“啊?折磨我?为什么要折磨我啊?”娇娇柔柔地问道。她还没搞明白,怎么突然就说要折磨她了?
哦!天!这个磨人精!他咬牙切齿地想。
“睡觉!不准再说话了!”
这下她可清醒了:“我不困不困,凭什么要人家睡觉!”
听见她气急败坏的声音,他一下就心软了,说:“那就聊点别的吧。”
“……别挂电话好不好,让我多听一会儿你的声音……别人家谈恋爱天天都要煲几个小时的电话粥,我们才、几个月才一个电话……。”
她委委屈屈的声音传来,一个字一个字如针扎般扎在他身上,疼入骨髓,疼进灵魂。
“……好,我不挂……怕只怕老二的手机电池坚持不了整晚。”
“没关系没关系,那就让它自然断电好了。”她急着抢白,生怕他就因此挂了电话一样。“哎?这是老二的号码吗?”
“嗯,今天要不是他,我还出不来。”
“那你们现在在哪里啊?他一直在旁边吗?”突然想到老二可能听见他们的电话,她顿时觉得以后在副帮面前没脸见人了。
知道她脸皮薄,他笑道:“没有,他在里面陪其他兄弟。”
“嗯?里面?什么里面?你们在哪里?”捕捉到关键词,她对他的业余生活很好奇。
“一个俱乐部,就是个吃喝玩乐的地方,一起长大的几个兄弟在这里聚聚。”
“哦……。”她对那种地方完全陌生与茫然。不过,在那种地方聚会应该少不了喝酒什么的吧?“那你喝酒没有?喝了多少?”
“喝了一点,老大自己带的葡萄酒。都是自己人,不会瞎灌酒的,放心。”
“那就好。哎,跟你讲哦,我喝酒貌似也很厉害哦!”翻了个身,她开始王婆卖瓜了。
“老婆大人厉害。”先给个甜枣,给点礼,再道出主旨,来点兵:“不过女孩子,酒喝多了不好哦,以后不准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喝酒。”
这么霸道。叶朦月嘟了嘟嘴,腹诽,心里却甜蜜着。
“以前我爸也收藏了一些红酒,不过他都不准我碰,其实我也好想学一些关于红酒的知识呢。唉……不说他。”父亲是她母亲的伤,她们母女永远的痛。“不过我知道红酒是越陈越好哦。”
她提到父亲时失落的语气与情绪很是明显,他配合地不提,然后纠正她:“这种说法其实不对,红酒是葡萄酿制的,所以产葡萄的年份更重要,就是说产葡萄的那一年、那个地区的气候、地理条件等等,因素其实很多,甚至葡萄品种、果实质量都要纳入考量,所以不能光用时间长短来衡量好坏。”
第一次听见这种说法,叶朦月觉得新奇有趣,嚷着要他多告诉她一些好玩的知识,他也配合地拣一些有趣的告诉她。
长时间的通话使手机高温发烫,却没人舍得扔开,这寒冷的冬夜,1月28号的凌晨,叶朦月20岁的生日,两颗孤寂的心透过小小的一部手机,短短的11位数,一言一语,一点点传达彼此的思念、彼此的爱意。没有旁人的街道,独自一人的卧室,没有打扰,没有顾忌,他们聊爱好,诉衷情,谈情长。她迷恋他温润柔情的声音情深款款,他喜欢她软糯爱娇的声音情意绵绵。
“月,上一代人的不开心,忘了吧,今后,我会陪着你。”这话,说给她听,也说给自己听。
“……嗯,你也是。”
两个人在看不见彼此的同一时刻,笑得幸福坦然。
多好,他(她)总是懂自己。
一觉醒来,手机还在手里捏着,她胡乱摁了几个按钮,屏幕都是一片黑暗,她懊恼地低下头: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他后来说了什么……
老婆,爱你……
耳边似乎传来一声低语,她抬起头四周望了望,猛然醒觉这是在自己房里,怎么可能听见他的声音。可是刚才,那是幻觉吗?还是说,昨晚……
是了,她想起来了,那会儿,迷迷糊糊地似乎要睡着了,那人的声音像是被风带到耳边,轻轻拂过,温暖、柔情、缱绻。
她低下头,握着手机抵着小巧的鼻头,唇角绽开一抹娇美幸福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