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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有为云:《诗·周颂·维天之命篇》,于,叹辞;穆,深远也;纯,《易》所谓“刚健中正,纯粹精也”,《论语》曰:“文王既没,文不在兹乎?”《公羊》曰:“王者孰谓?谓文王。”王氏愆期曰:“文王,孔子也。”何氏休曰:“盖孔子为拨乱改制之文王。”子思言其道纯美同天之悠久博厚高明而不能绝于后世也。
马其昶云:无穷者天也,即此昭昭之多者,亦天也。天地山川,其大无外,其小无内,偏端之与全体,一也。惟其不贰,故不测。
大哉!圣人之道,洋洋乎!发育万物,峻极于天!优优大哉!礼仪三百,威仪三千,待其人而后行。故曰: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
柱按:郑注:育,生也;峻,高大也;言为政在人。政由礼也;凝,犹成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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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熹云:礼仪,经礼也;威仪,曲礼也。
马其昶云:德即三达德,天命之性也。非三达德不能行五达道。
故君子尊德性而道问学,致广大而尽精微,极高明而道中庸,温故而知新,敦厚以崇礼。
柱按:德性犹本能也;学问所以扩充本能者也。二者本并重。而后之儒者,如孟子则会德性为多,荀子则重道问学为多矣,德性与问学,相反而相成;广大与精微,相反而相成;高明与中庸,相反而相成;温故与知新,相反而相成;敦厚与崇礼,亦相反而相成。吾国之学,向来多高谈德性,而所谓问学,亦不过词章训诂;而不知衣食住行,皆有问学也。既高谈性命,则动言天地同体,可谓广大矣,而不知注重于小微。至于为人,则又以无毁无誉为中庸,而不敢进于高明。温故而不求知新,崇礼而不求敦厚。故成为今日庸弱之民族。此学者所当矫而正之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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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有为云:温读如温之温。故,古也;敦,厚也;性有质性,有德性。德性者天生我明德之性,附气质之中,而昭灵不昧者也。粗者为和气,精者为神明。古称明德,后世称为义理之性,或言灵魂,或言性识,诸说之名不同,其发明此实则一也。尊者以奉持德性为主也。然人间世与接为抅,事理物理,无尽也。非假途问学,虽生知之圣,亦不能通其名物象数,况其他乎?故以问学为道路也。由此达彼,非由道路不能通至,故尊德性而不道问学,犹人终身整洁一室,而不览天下山川之美。若道问学而不尊德性,则终身彷徨道路,而绝无一日家室之安,且足迹不出户庭者,广厦之敷陈必俗;堂室之结构不奇,终身不归家室者,虽游览时或有欢,然而棲皇必嗟羁旅。故二者合之则双美,离之则两伤。此孔子之正道,子思所亲传,学者守此自不至惑于歧途也。既知尊德性,道问学之正轨,则德性患于褊狭,学问患于隘陋,故贵广大焉。德性则一体万物,学问则博极古今,庶几至广大矣。凡广大者每患粗疏,故德性则含元吐精,通微合漠;学问则精义入神,微妙难识;庶几尽精微矣。德性每患于卑污,学问亦苦于浊下,又贵高明焉。德性如青天苍苍,白日明明,学问如登峰造极,燃烛照犀,亦庶几极高明矣。凡人高明者每患偏奇,故德性则履中和之极,蹈规矩之常;学问则发人道之中,顺天理之正:庶几道中庸矣。然天人进化,无有穷尽,不可守旧以自安;凡已过之故迹,可温寻考验以证其得失;凡未著之新理,可深思力索,以知其变通。夫故者,大地千万年之陈迹,不温寻之则不知进化之由,虽欲维新而恐误;新者万物无穷尽之至理,不考知之,无以为进化之法,虽能胜古而亦愚。孔子甚爱古迹,尤好新法。法者其义相关,故戒守旧之愚害,而亦不可为灭古之卤莽也。若夫由德性问学而施之于行,则务本于仁,而敦加其厚,必崇夫礼而节之以文,此言孔子之圣,无所不备。庄子所谓“古之人其备乎,六通四辟,其运无乎不在”,不如诸子之蔽于耳目口鼻之限于方隅也。
是故君子居上不骄,为下不倍,国有道其言足以兴,国无道其默足以容。《诗》曰:“既明且哲,以保其身”,其此之谓与?
柱按:此申上文敦厚崇礼之义,能敦厚崇礼,则不骄不倍,而语默得其宜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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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其昶云:此言圣人有至德要道,所以能尽其性。能尽其性乃能时措之宜,而保其身。
子曰:愚而好自用,贱而好自专,生乎今之世,反古之道。如此者灾及其身者也。
柱按:此可见儒家之学,并非完全复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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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有为云:古今异宜,日新其道,今世当用今法,若远引神农之并耕,禹之土阶土簋,非徒不行,亦且招灾。此孔子改三世之制,开新王之法,以治后世,而子思引之,以攻时流守旧复古之徒也。
徐绍桢云:反当读“小人反中庸”之反,言愚自用,贱自专,乃至于乖背古道,故灾及其身也。
非天子不议礼,不制度,不考文。今天下,车同轨,书同文,行同伦。虽有其位,苟无其德,不敢作礼乐焉;虽有其德,苟无其位,亦不敢作礼乐焉。
柱按:此言当时诸侯多变乱旧章,而孔子有德无位,不能如周公相天子,作礼乐也。郑注:“文书,名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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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其昶云:天子议之为礼。天下行之为例。《礼器》,“礼之大伦”,疏“伦,犹例也。”
子曰:吾说夏礼,杞不足征也;吾学殷礼,有宋存焉:吾学周礼,今用之,吾从周。
柱按:此法后王之说,荀卿之所自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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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有为云:孔子改制,必有所因,损益三代,而从周最多,取其近而易行也。周末诸子,皆改制,子华作华山之冠,以自表;墨子制三月之服,土阶茅茨,是也。墨子攻孔子曰:“子之古非古也,法周未法夏也。”故知孔子改制,从夏殷少,而从周多。
王天下有三重焉,其寡过矣乎?
柱按:郑注:“三重,三王之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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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熹云:三重,吕氏谓议礼、制度、考文。国不异政,家不殊俗,而人得寡过矣。
上焉者虽善无征,无征不信,不信民不从;下焉者虽善不尊,不尊不信,不信民不从。
柱按:此谓上世之制度,虽有善者而年代已远,无征于民;近今之制度,亦有善者,而作者非圣,而民不尊之,斯所以当考诸三王而多从周也。郑注:上谓君也,君虽善,善无明征,则其善不信也;下谓臣也,臣虽善,善而不尊君,则其善亦不信也。征或为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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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熹云:上谓夏商,下谓圣人不在尊位。
故君子之道,本诸身,征诸庶民,考诸三王而不缪,建诸天地而不悖,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质诸鬼神而无疑,知天也;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知人也。
柱按:“本诸身,征诸庶民”,则人己之情得;“考诸三王而不缪”,则得失成败于古有征;“建诸天地而不悖”,言推于天下而皆可行也;“质诸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极言其当也。或曰:世岂有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之道乎?曰:法度则无,而死欲求生,危欲求安,则今人之心,亦千万年之人心也,又何惑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