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卜算子
我们的开始是很长的电影
放映了三年我票都还留着
冰上的芭蕾脑海中还在旋转
望着你慢慢忘记你
——周杰伦《最长的电影》
窗外的风,凌乱的吹,看似肆无忌惮,实则怅然若失,毫无头绪。
风吹过窗台,像魔术师的手那般,轻巧灵动地翻着桌子上的书,随着“哗哗”一阵翻阅,一张红色便签从书中滑落,漫不经心地在空中婆娑起舞,最后轻巧地落在地面上。
纷乱的思绪瞬间浮现在溪水的脑海中,便签上有十部电影的名字,只剩下最后一部未被标记。记得阿飞说,他要去给溪水买马卡龙,回来一块看完这部电影。结果,阿飞悄无声息地离开,再也没有回来。
《美丽心灵的永恒阳光》也变成了溪水心里,最长的一部电影。
想不到,相爱的我们,最终还是上演了一场曲终人散。
你总说,某部电影太过悲伤,幸好我们不是电影的主人公,可是,现在,我们却成了我们悲剧故事里的主角。
如果,分离的时候,你诚恳的说一句“我等你,”我们的爱情也许依旧灿烂如初,可是,你却什么也没说,就算在信里,你也只是简单一笔,“不要恨我,”你知道吗?恨是别有一番滋味的情绪体验,越是恨你,越是忘不了你,你便成了我心口永远的朱砂痣。
2016年的脚步来得快了些,经过了春夏,转眼又到了秋,三年的时间,已经逝去,离开的人却再也没有出现。
泉水叮咚,流水潺潺,纷乱的世界,再无溪水,都说其莫大于心死,想必你的心里早已苦不堪言。
饭桌上,一个三岁的小男孩正在吃饭,金黄的鸡蛋卷,散发着诱人的香味,小男孩怀里抱着一个机器猫,小男孩自己吃一口,再喂给机器猫一口,手里的小勺在机器猫嘴上晃两下,假装它已全部吃掉,小男孩便会高兴地说道,“哆啦A梦,好不好吃。”
“你有病啊?”坐在小男孩对面的一个白色连衣裙说道。
白色连衣裙旁边,并排坐着一个玩手机的男人,男人听见这句话,用眼斜视了白色连衣裙一眼,“叶言,他可是你亲侄子啊,你说话能不能稍微客气一点点。”
“不能。”叶言干脆利索地回答道。
“哎,世风日下,叶飞,我看我们干脆搬家得了,这个家,我们是待不下去了。”
那个叫叶飞的小男孩,奶声奶气地说,“爸爸,这就是我们的家啊,我们还能去哪里啊?”
“傻儿子,我们虽然住在你爹我买的房子里,无奈被叶言这个寄居在这的恶霸所欺压,再待下去,估计命都保不住了。”
“叶枫,别跟你儿子说这些没用的,就算我对你们冷嘲热讽,大呼小叫,也是你们自找的,你们一家人有一个正常的吗?”
“姐,你看我也不正常?”一个拿着水果刀的女人,从厨房走出来。
“正常你就不会嫁给他了。”叶言指着叶枫说道。
“我怎么了我?当年追我的人多了去了,她安然能嫁给我,还不知道是上辈子积了多少大德呢。”叶枫不服气的嚷嚷道。
“哼,瞧你这个死猪不怕热水烫的德行,我就不明白了,小影居然能惦记你这么多年。”
“谁是小影?”那个叫安然的把水果刀架在叶枫脖子上。
“老婆,你这是要谋杀亲夫吗?”叶枫被水果刀吓得脸色苍白。
“姑姑,我们去看动画片吧。”叶飞拉着叶言的手说道。
“叶飞,你老子都快被你妈砍死了,你个熊孩子,也不救救我。”
“快说,到底谁是小影……?”
“叶飞,救你老子……!”
“姑姑,我们走吧……。”
叶言白了一眼被逼入绝境的叶枫,自言自语道,“就说你们一家人不正常,死犟。”
叶枫,也就是以前的安仔,三年前,安仔在非洲拍下了盛开的依米花的照片,发给以前的溪水,现在的叶言,溪水说他必定会有艳遇,结果,阿飞就遇到了安然,两人结伴同行,未婚生下叶飞,2016年定居CD,刚刚完成登记,成为合法夫妻。
儿子刚出世,叶枫就问叶言,能不能给儿子取个名,叶言想了一天,回复他两个字,叶飞。
叶言作为特招生,一年便完成所有课程,成功毕业。叶枫说,叶言,来CD吧,CD人民欢迎你。
叶言果然很听话地来到了CD,说实话,她不知道该去哪里,好像自己从来就没有安身之处,在哪都是流浪,好在,她发现,CD是一个来了就不想离开的城市。
叶言记得,她刚下飞机,进入CD地界,手机里马上就来了条短信:CD人民欢迎您。
叶言想在CD买房子,叶枫说,跟我们一起住吧,我们房子大。结果,自从叶言搬进去之后,叶枫每天受尽叶言的万般“折磨,”叶枫悔恨万分,恨不得把自己舌头割了。可是,他依然不同意叶言搬出去住。
CD的夜,不眠,微醺。
锦里古朴雅致的红灯笼,韵味十足。巷子里的行人,川流不息。叶言经常被从身边经过的陌生人挤来挤去,她很想挤回去,无奈形单影只,身单力薄,只有被碾压的份。
叶言坐在一家酒吧门口的木质椅子上,点了一杯鸡尾酒。酒吧里面,一个帅气而又忧伤的男歌手,一边弹吉他,一边唱着蔡健雅的《陌生人》,叶言感觉,他唱得不错。不过,不如阿楠唱的动情投入,只要阿楠一开口,就算马上山崩地裂,你都不会眨一下眼睛。这就是阿楠与生俱来的魅力。
今年春天,叶言第一次来到锦里,路过这家酒吧,阿楠正在专注地弹唱许巍的《旅行》,深情的歌声中,大家仿佛脱离了世俗红尘,自由奔跑于自然中,畅快地呼吸着大自然的清新氧气。
可叶言,却感受到一种深入内心的孤独与凄凉,一种流亡天涯的漂泊与无助。
阿楠看到,有一滴眼泪里从叶言的左眼角,缓缓流过脸颊,流到嘴角。如此深情的一眼,阿楠便深深地爱上了叶言,他觉得他再也不会灵魂孤寂,他找到了知己。
以眼泪开始的相遇,注定不会长久,因为眼泪过于悲伤。
叶言和阿楠的恋情始于CD的春天。
叶言喜欢听着阿楠的歌发呆,阿楠也喜欢对着自己的知音歌唱。叶言喜欢看电影,不只是因为她是一家以电影为主题的杂志社的编辑,而是因为,她是发自肺腑的喜欢。
虽然,在她看过无数电影,写过无数影评的背后,她会感慨万千,在自己的淡蓝色笔记本上写上这句话:其实,我并不喜欢电影,我害怕感情的共鸣,会让我瞬间坠入千古的伤心之处,这样,我就再也无法假装,我不是自己悲剧世界的主人公。
但是,阿楠不喜欢电影,除了唱歌,几乎什么爱好也没有,就算交女朋友这种爱好,也是因为叶言“喜欢”听他唱歌。他说,他的生活很简单,一把吉他,一个知己,如此,就好。他从不希望唱歌能够改变他的生活,他只希望,可以找一个愿意听他唱歌的伴侣。
所以,和阿楠在一起的时间,叶言多半是听他唱歌,还有小部分时间在吃饭,喝水,上厕所。既然是两人的恋爱,总得有一个人做出让步。于是,叶言会听着阿楠的歌发呆,虽然她的心思早就在四海云游,阿楠却以为她是感动的无法自拔。
其实对于叶言来说,她并不喜欢阿楠,她只是贪恋有个人在身边,这个人不爱说话,不会打扰她。自己在发呆的时候,可以假装有人在专注的与她一起消磨时光。叶言清楚地知道,这个世界上,阿飞只有一个,独一无二,他从不计较付出,只会温柔地陪着她做喜欢的事。
叶言觉得无比的遗憾,遇见阿飞的是溪水,而不是叶言。
走过了CD的春,叶言再也憋不住了。她开始对阿楠有些厌倦。她厌倦了听他唱歌,厌倦了在他面前发呆,更厌倦了他超凡脱俗,不切实际的灵魂。
阿楠很伤心,他说,我原以为我找到了灵魂伴侣,懂我,欣赏我,迁就我。陪我一起,活在音乐的世界中,眼里藏着彼此。可是,我发现我错了,你并不爱我。
叶言说,阿楠,我和你不一样,我是个俗人,吃喝拉撒,开心自在。你对于我来说,就是可望而不可即的神仙,我只能望其项背。
其实,叶言觉得很可笑,什么叫我并不爱你,我根本就不喜欢你。说爱太严重,说喜欢又太肤浅,我们之间只能算是暧昧。
就这样,阿楠背着吉他,带着忧伤,离开锦里,离开CD,去了远方,继续寻找他梦中的伴侣。
而叶言在叶枫的一再威逼利诱下,走上了相亲的道路,这种俗事,叶言却还是做了,不论多么鄙视,不屑一顾。大千世界,谁不是被推着走,任谁都难免流于世俗,难免无可奈何,难免黯然神伤。
叶言相了不知多少次,每次都以自己的出言不逊,让对方下不来台。叶枫说,你哪是出言不逊,简直就是语言暴力,把人家杀得体无完肤,片甲不留,最毒就是诛心呢。
所以,叶言放弃了相亲,她说,我就适合一个人,这叫孤单的堕落,堕落的高贵。
作为《魅力电影》杂志的编辑,关于电影的介绍和评论,叶言也是随心所欲,她从不考虑,电影的演员在现实生活中多么叱咤风云,多么绝世容颜,多受粉丝的欢迎。她只评论她喜欢的电影,哪怕这部电影早已过时。
所以,杂志社员工对叶言有很大意见,可是只是敢怒不敢言。人家主编都不说什么,哪轮得到他们。
意见最大的是同为编辑的东辰,他恃才傲物,自认才华无双,可享誉天下第一。一开始,他觉得叶言很漂亮,文笔也不错。他就主动追求叶言,一次又一次的遭到无情又戏谑的拒绝之后,让他很没面子。于是,他也不再欣赏叶言的文字,说她写的东西,即使是高山流水,可也只有俞伯牙,而无钟子期。一言以蔽之,就是只能吃不能拉,白搭。
可叶言还是我行我素,不把任何人的意见放在眼里,东辰就联合杂志社的其他人,以一封慷慨激昂的批评信递给了主编,主编一看,信的下边密密麻麻的签名。除了她和叶言,杂志社上下全体全部签了名。
这些上下全体,不单单是因为叶言的孤傲,最重要的原因是,叶言审他们稿子时,相当的严苛,几乎是不近人情,就算错一个标点符号,叶言也会让他们重新来过。
东辰就不一样了,他觉得有市场,什么小白,圣母的文字,在他那里都是一路绿灯。东辰在杂志社的威望也是首屈一指。
主编趁叶言不在的时候,把大家召集起来,说道,咱们这的工资福利待遇,在同行业里,是不是最高的?大家纷纷点头。主编说,那我就不明白了,你们只管干自己的活,拿自己该拿甚至还多余的钱,踏实在社里就行了,为么非要关心其他人。与你有关吗?大家纷纷摇摇头,好像是没有关系。主编说,那不就截了。回去做事。东辰说,不行,主编,你这是在偏袒叶言,叶言为人嚣张傲慢,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也就罢了,可是她居然不把主编您放在眼里,严重影响杂志社风气,这样的人坚决不能留。
同事一听,瞬间七嘴八舌的讨伐着叶言,什么叶言不顾杂志社发展,目光短浅。不团结同事,聚会一概不参加……
总之,这样的人就该被辞退。
大家的话,叶言听得清清楚楚,等大家把她的罪证全部说完,实在没话说了,大家才无奈的安静下来,一个个侧着头,眼睛滴溜溜地转个不停,好像不甘心就到此为止,绞尽脑汁地苦思冥想着,不包括重复的那几条,是否还有些其他的呢?
叶言还像以往一样,不走心地在大家面前飘过去,还没走到自己办公室,东辰就喊了她一声,
“喂,叶言,我们大家都在说你呢?”
叶言回过头,正对着大家,说道,“哦,听见了。”
叶言的话刚说完,大家怒目圆睁的喊道,“叶言,我们大家一致认为,你不适合继续待在咱们杂志社。”
主编一听,赶紧挡在叶言面前,大声呵斥道,“你们这是要造反?”
东辰看到主编公然维护叶言,加足分贝,“主编,杂志社有她叶言,就没有我们,你自己看着办吧。”
叶言淡淡地笑着说:“果真如此?”
大家默默点点头。
“没有余地?”叶言再问一句。
大家只管继续点头。
“那好,这样吧,杂志社呢,我是不会离开的,大家请自便吧,想留的留,想走的赶紧撤。”
说完,叶言消失在人群中。剩下一群大眼望小眼,还没来得及反应。
主编意味深长的说:“大家都是同事,何必呢,看你们闹的这一出,真是管不了你们了,哦,对了,正式跟大家说一下,咱们杂志社呢,真正的大boss是叶言,我和大家一样,都是给叶总打工的。”
主编走了,回到办公室,把门一插,叹息着,一群没脑子的主儿。主编是叶言在CD的第一个朋友,很照顾叶言,像个知心大姐。她可以安静地看着叶言发呆,也可以叱姹风云的女强人,对于叶言来说,主编多变的风格,自己完全可以接受。
大家你看看我,我瞅瞅你,灰溜溜的回去办公了,一上午,胆战心惊,有的在收拾东西,有的在窃窃私语,有的在假装工作,内心世界的OS无非是自己马上就要被开除了,各种不安,纠结,痛苦。于是,大家想到一个好办法,把东辰推出去,事儿都是东辰撺掇的,理应他去解决,大家慷慨陈词,东辰一看,大家是不准备和他一起走了,去道歉又很没脸,只能辞职了。
东辰去找主编,主编隔着窗户说,你可以走了。东辰气不过,非要去找叶言,叶言只有一句话,好走不送。
中午开会,主编还是坐在主编的位置,叶言依旧没有出现在会议室,看着大家惧怕的小眼神,主编说,以后大家还是同事。散会后,很多人还是担心,于是去找叶言,希望她大人不记小人过,叶言早已不知去向。
晚上11点,叶言出现在办公室,她感觉莫名的失落,很大哭一场,她想到了琪美他们,除了他们,叶言没有朋友,一个都没有。
叶言忽然很想阿飞,她从来没有恨过他,叶言的心里已经容不下第二个人,只有阿飞。有时候,叶言想起阿飞,被深深地伤痛着,深入骨髓,这种想念的滋味真的很难受。现在的阿飞会不会早已忘了她,在另外一个地方,过着幸福的生活。
想到这,叶言似乎更加想哭,她完全不能接受阿飞身边会有另外一个女人的出现。
一个人的夜,漫长,荒芜,凄凉。
今夜,注定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