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木兰花
我会继续努力的,这辈子我都会继续努力下去的。你就耐心等待,我追到你的那一天吧。请让我,继续喜欢你。
——《那些年,我们一起追的女孩》
“我喜欢你,与你无关。”
在乎的人珍视这句话,淡漠的人鄙视这句话,作为看客,只能无奈笑看。
溪水坐在蒋老师的办公室,低着头,耷拉着脑袋,脚尖不时在地板上滑来滑去,蒋老师本来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用自己长年的文学修养积攒下来的辞藻,结合自己少年时代上山下乡的经历,苦口婆心地劝说溪水。
“溪水啊,机会来之不易,想当年我在乡下插队,劳累之余,还不忘学习,天寒地冻,酷暑难耐,都不能让我为之所动摇,我渴望有一天能够发挥自己的才华,这是上天给予我的恩赐,所以我很珍惜。当我听说队里给我一次上大学的机会时,我感激地泪流满面,我想我的辛苦并没有白费。你看那些当年和我一起的人,贪恋一时享受,现在只能与天地为伴,过着辛苦的劳命生活。”
溪水想,蒋老师,你叙述自己的经历就行了,干嘛还要拉上别人给你垫背,没有农民,你能吃上饭?你能用1L的冰红茶瓶子盛水喝?
“蒋老师,我喜欢上学,是因为这里有我的朋友,他们是我生活中很重要的一部分,我看中的是这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从小到大,我从没有像现在这么开心过,如果,你让我去其他学校,那我不去,我不上学也是可以的。”
蒋老师再也坐不住了,他从椅子上猛地站起来,没给椅子一个准备时间,椅子左右摇摆个不停。发出“吱吱”的响声,蒋老师把椅子放平,大声说道:“幼稚,什么感觉,你在哪里都能交到朋友,学校别的不说,人有的是,又不是让你去太空,你随时可以和阿飞他们联系啊。”
溪水知道蒋老师是好心,可是她太害怕失去现在的一切,20多年以来,她终于遇到能包容她的朋友,这种珍惜又害怕地患得患失的滋味,谁也不会明白。
“是不是因为阿飞,你们在谈恋爱对吗,只你要你去上学,我负责给你看着他,他要是跟别的女生说一句话,我就打断他的腿。”
溪水哭笑不得,还说自己油盐不进,蒋老师还不是一样顽固。
“溪水,你现在这种想法很无知,将来你一定会后悔,所以,为了避免这种彻头彻尾之悲剧的发生,就算绑,我也要绑你去,不求你到时候感激我,别埋怨我见死不救就行。”
溪水从容不迫地正色道:“蒋老师,我一定不会埋怨你的,我保证。”
蒋老师大手一挥:“我不相信你,溪水,那不是普通的大学,那可是香港中文大学,多少莘莘学子梦寐以求的天堂啊,你说你不后悔,打死我,我也不能相信你得孩子说的话。”
溪水弱弱地从喉咙里发出一点声音:“蒋老师,这么好的机会别浪费了,干脆你再推荐别人吧。”
蒋老师雷霆大怒,喊道:“溪水,你给我出去。”
溪水立马站起来,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略显俏皮地说道:“蒋老师,您别生气了,您保重,我马上消失。”
溪水走到门外,还听见蒋老师从背后传来的声音“回去给我好好想想。”
蒋老师不明白,这么好的机会,溪水是脑子进水了吗,自从溪水也学自己,用冰红茶瓶子装水,溪水的脑子就开始有问题,看来这水是喝脑子里去了。他还发现,溪水比以前活泼了,开始有点“厚脸皮”倾向,一定是猪脚他们几个人给带的,这年头,好的不学学坏的。悲哀,时代的悲哀。
溪水走在校园里,远远一眼望去,许多人嬉笑打骂,欢笑声不绝于耳,身处其中的溪水却感觉很孤单,即便是人再多,可是,溪水还是一个人。
溪水漫无目的地走在落叶上,忽然,有人的手拍在了她的肩膀上,溪水回头一看,是猪脚。
看来猪脚是一路跑来的,脸上全是汗,溪水给他一张纸巾,猪脚顾不得擦,待他喘息完毕,才开始说话。
“溪水,你耳朵里进水了,我从后边一直喊你,你愣是没反应。”
溪水抱歉地笑了笑,“猪脚,找我什么事?”
猪脚郑重说道:“溪水,我今晚上准备和琪美告白,你帮我看住她,今天哪儿也别让她去。”
溪水爽快地答应了:“好啊,放心吧,猪脚。”
猪脚很是焦急,火急火燎地说道:“那你现在快去吧,她这会儿在宿舍。”
溪水对他挥挥手告别,然后慢慢往宿舍走去。
猪脚更着急了:“溪水,你能不能跑起来,走路好像慢了点儿。”
溪水不明白地问道说:“你不是晚上告白吗,现在才中午。”
猪脚一万个不放心:“万一琪美突然有事,出去了怎么办?出去了不回来怎么办?不回来……”
猪脚一着急,有些语无伦次,他强迫自己镇静下来:
“溪水,你是个慢性子,你体会不到我现在的心情,当你突然很想做一件让你心脏狂跳不止的事,你就会按耐不住,火急火燎,一秒都不得安宁,在你做好万全准备的时候,还是会不停地焦虑,你会很害怕突然事件的发生,你能控制住自己,但你不能掌控别人,懂不懂?”
不管溪水懂不懂,溪水已经跑出去很远,她的确没有很着急的做过任何一件事,更不能理解猪脚现在的心情。
回到宿舍,溪水感觉自己的肺快要炸了,她真的不适合着急,也不适合快跑。
宿舍里,小曼在涂脚趾甲,琪美在瑜伽垫上做俯卧撑,看到溪水回来,都很好奇,“溪水,你的蒋老师对你进行什么思想政治教育了?”
溪水苦笑着:“也没什么,就是贫下中农的再教育,他说,我活得太安逸,不知民间疾苦。”
小曼和琪美笑得前仰后合,“我们的溪水还挺伶牙俐齿的呢,总结的这么到位。”
溪水坐到琪美的瑜伽垫上,拿出纸巾给琪美擦擦额头上的汗水,琪美细细打量了一下溪水,然后盯着她说道:“说吧,溪水,是不是有事找我帮忙?”
溪水很好奇,琪美好像很厉害,什么事也瞒不过她,不过,猪脚早就告诉溪水,被琪美看穿的情况下,要假装很诚实,于是,溪水惊讶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琪美冷笑一声,“溪水,你不适合干坏事,你单纯的小眼神会出卖你。”
“好吧,那琪美,我下午可不可以跟你去上金融课?”
琪美一拍大腿,说道:“太可以了,以前叫你,你还不来,现在怎么想通了?”
溪水说:嗯,我想了解一下当今的金融形势,以便以后投资。”
小曼凑过来,抱住溪水,楚楚可怜地说道:“求包养。”
下午,溪水坐在琪美旁边,手机一会儿一个短信,溪水一看,全是猪脚的,无非是问琪美在干吗之类的。琪美拿眼瞪溪水,“我要是再看你玩手机,就把你扔到讲台上去。”
溪水吓得只能趁琪美不注意的时候偷偷看,她怕猪脚着急上火,就每条都回过去,她用拼音缩写回过去,可猪脚看不懂,问她发的什么东东,可怜的溪水就只能重新发一次完整的。后来她只发一个字“在”,猪脚看懂了,还不忘给溪水发一条,“溪水,你好聪明。”
晚上,溪水说要去学校广场散步。琪美说,就那里人多。小曼说,我可不去啊,我要在宿舍打仙剑。
溪水说,“哎,没有人陪我,那我自己去。”
琪美不忍心看着孤单的溪水一个人去,“你等等我,我跟你去。”
快走都广场,好多人围在那里。溪水说:“琪美,这里人真的很多。”
琪美指着前方一块明亮处,说道:“你看到那片儿光了吗?那是蜡烛,一定是哪个脑子瘸的,准备跟某个脑子抽筋的表白呢,自以为很浪漫,哼哼,俗,俗不可耐。”
溪水偷偷吐了吐舌头,这个猪脚,怎么就傻得这么可爱。
走到跟前,溪水把琪美推到中间,说在后边自己看不清,到了中间,周围的人一片躁动,“女主角终于出现了。”
琪美指着溪水,说道:“原来是你家那个没脑子的阿飞啊,哈哈哈哈……”
不对,琪美发现大家都在盯着自己。这时,猪脚从人堆里挤出来,手捧一束大红色的玫瑰花,单膝跪在琪美跟前,“琪美,做我女朋友吧,我会……”
琪美一巴掌拍在猪脚的猪头上,“会你个头啊,给我起开,神经病么你。”身边的阿飞觉得琪美那一下像是拍在自己头上,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的头,还好,健在。
琪美头也不回地冲出人群,猪脚追了上去,猪脚拉住琪美,“琪美,我真的喜欢你,你不喜欢我不要紧,但是我会一直追你,直到你喜欢我的那一天。”
琪美怒目圆睁,“猪脚,你给我听好,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你,死了你的猪心吧。”
猪脚说:“没关系,不是还有下辈子吗?”
琪美没说话,头也不回地走了,剩下伤心的猪脚,一个人,手里还拿着那束玫瑰花,玫瑰花鲜艳的外表,遮挡住了它尖锐的刺,所以,只有伤心的人才看得到的刺,容易被刺痛内心。
阿飞和溪水坐在星空下,溪水说:“阿飞,为什么猪脚会从人堆里出来,不是说好要站在前边等琪美的吗?”
阿飞当然明白缘由,他陪着猪脚布置了整个场景,999个蜡烛,是猪脚自己摆上去的,也是他亲自点起来的,猪脚累的满头大汗,仍是不让阿飞帮忙,999个蜡烛全部点燃,猪脚都站不起来了。
“在等琪美的时候,我看到了猪脚的不安,在琪美即将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他走进人堆,偷偷给自己打气。人都是这样,无论平时面上多么潇洒,在认真对待一份感情,尤其是面对自己喜欢的人,就容易感觉到自己的卑微。”
溪水是这样,在阿飞面前,自己是一个不成熟,事事都要依赖他的人。所以,溪水才想着让自己独立起来,不是阿飞的负担,而是他的陪伴。阿飞是这样,溪水漂亮有才,到哪都受欢迎,所以,溪水逐渐不再事事依赖他,这让他感觉到不安和忧虑。
溪水靠着阿飞的肩膀,沉沉的睡着了。星空下,孤独的人,各有各的心事。
如果,琪美当初答应了猪脚,也许她的命运会有所不同。
“琪美,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宿舍里,溪水可怜巴巴的晃着琪美的胳膊。
“我胳膊快断了,你确定你是求原谅而不是想杀了我?”
溪水立马乖乖放下琪美的胳膊,“我就知道,琪美你不会生我的气。”
琪美说:“我就知道你跟我去上课,一定是有阴谋。”
溪水说:“琪美,猪脚不挺好的吗?你为什么不喜欢人家?”
琪美说:“我看你也不错,难道我就要嫁给你嘛?”
溪水还记得,再见到琪美,琪美跟她说了一句话,“溪水,永远不要和苦追你的人在一起,一开始不合适,随时间的推移,还是照样不合适。”
溪水和阿飞去上大学语文,蒋老师板着一张脸,溪水举手问他一个问题,蒋老师的眼睛从掉到鼻梁上的眼镜上方露出来,说道:“问。”
溪水说:“蒋老师,你确定孙悟空是山东人吗?”
蒋老师面无表情,“不确定,是专家说的,孙悟空是山东人,花果山是泰山。”
溪水乖乖问道:“蒋老师,我还有一个问题,您生气了吗?”
蒋老师说:“是,很生气,看见你就生气。”
蒋老师生气很有道理,自己为溪水争取来的机会,溪水偏偏不开窍。所以,他很生气。阿飞知道后,也很生气。溪水说,你们都生我的气,可是我不生气。阿飞说,溪水,你太意气用事了。溪水说,我喜欢和你在一起。阿飞说,你去上学,毕业后我们也是可以在一起的。溪水说,不是,你不懂,我喜欢在这里,和你,琪美,和大家在一起。阿飞很无奈,他最不希望溪水走了,他不是不相信溪水,而是自己没有自信。可是,他又很希望溪水去,怕她以后会后悔。
一个月的课程结束了,大家相约吃散伙饭。
琪美说,“真矫情,马上就要开学了,吃哪门子的散伙饭。钱没处花了你给山区的孩子啊。”
溪水,阿飞,琪美,小曼,猪脚,轩哥大家一块围成一桌。猪脚不敢直视琪美,琪美说,“猪脚,我们还能不能愉快地做朋友?瞧你那小气吧啦的样儿。”
轩哥说:“琪美大哥,猪脚是怕你打他。”
猪脚说:“一边儿去,来琪美,我们走一个,以后我还是一样罩着你。”说完,一杯酒一饮而尽。
琪美端起来喝完,说道:“这才像个爷们儿。”
除了阿飞,大家基本都喝醉了,歪歪斜斜一片,老板娘的白眼掉了一地:这来的是一群啥啊,倒霉。
要回木姿了,溪水去和蒋老师告别。蒋老师问溪水要了溪水爸爸的电话,并嘱咐她开学一定要来旁听,他以后还会主讲现当代诗歌散文。溪水说,一定会来。
回到木姿的当晚,溪水把元宝接了回来。元宝胖了一大圈。小影叫溪水和阿飞去吃饭。溪水就把元宝带了过去。小影家的吉祥很快和元宝玩成一片。溪水很奇怪,猫狗不是天敌吗?
阿飞笑着说,“元宝长得太像小狗了。”
半个多月的假期,阿飞带着溪水游走在木姿的边边角角。溪水把木姿湿地的美景拍给安仔看,安仔过了两天才给她回复。安仔给溪水发来了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朵开在戈壁滩上的花朵,很是娇艳,学名叫做依米花。
依米花,生长在非洲戈壁滩,一朵花瓣上长着五色花瓣,平均5年开花一次,花期两天,随着花瓣的凋零,整株也会死去。依米花的坚强成就了它的神奇。它代表着转瞬即逝的爱情。
安仔说,百年不遇的奇观让我给撞见了,我是不是很幸运。溪水说,祝你在那里找到你的美丽。
话不可乱说,这是安仔后来跟溪水说的,后来安仔看着自己三岁的孩子,跟溪水说的这句话。
假期快结束了,溪水把冰箱上的那张写满电影名的纸撕下来,又重新贴上一张,撕下来的那张纸,溪水给夹在顾城诗集里。每一部电影都代表着一个不同的人生。
溪水还是很清楚的记得这些电影的名字:《情人》,《与沙漠的500天》,《天堂邮递员》,《海角七号》,《怦然心动》,《分手信》,《不能说的秘密》,《恋恋笔记本》,《听说》,《触不到的恋人》。
人生百态,你没有办法事事都去经历,你只能跟随电影的脚步,把自己融入进去,尝尽世间悲欢离合。所以,在以后成为编辑的溪水,依然坚持从电影入手,找寻自己的独特视角和题材。虽然很多人反对:这些文艺电影不是主流市场,拍得再好,也不能占领市场。
溪水说,不为别的,只因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