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充满后已经是晚上9点,我们队伍已经安营扎寨准备睡觉了。李叔见我回来了,就下了车。直接和我说今天是轮到我来值班的这个事实,我确实很难睡觉,但是之前那次烧脑的推理,让我有点倦意。李叔见我的状态,就让我坐在车的驾驶室里值班。晚上的空气确实很凉,队伍里的人一个个的进入了睡袋,李叔不习惯用睡袋,铺了个毯子,盖着应急被,不久也睡着了。我在驾驶室里,由于车子没有发动,所以没有暖风,也没有睡袋。只得套上了胖子的马甲,披上了一个外套,在车里瑟瑟发抖。
这时,我突然想到了充满电的手机,我便顺手开了机。刚开机,手机就来了电话。突如其来的电话声音很大,我关小了声音,已经吓出了一身冷汗,生怕吵醒队员。再看屏幕,是‘宝宝’打来的。莫非是机主的孩子?我也没太多想,接听了这个电话。对面传出来的是一个女孩的声音,声音很小。虽然我已经觉得,过了这么久没找到,机主可能已经去世。但是我就是这样一个不死心的人,我们既然没有确定机主已经死亡,就不能断定这样的结论。
我担心她认识的这位机主已经不在了,因此非常警觉,心想一定要让对方安心。如果一定要找到一种沟通的感觉,这感觉应该就是晚上小黄配合胖子演的那出没剧本的亲情戏。
“吵醒你了吗?”
“没有,还好,我还没睡。”我温柔的回答着。
“真不乖,说好要好好睡觉的。”
我心想,既然要我睡觉,干嘛还要打电话把我叫醒?
“宝宝睡了吗?”
“嗯,我不随也不要紧的。我现在感觉很好哦。”
声音确实有点懒洋洋的,不过听起来好像不是个孩子,是一个年轻女孩。根据语言和说话的语气,很像在撒娇的年轻女孩。莫非?他们是情侣?
因为捡到的旧电话,电话本里没有什么信息,个人判断应该是个还比较年轻的大叔,这个定位一直在我脑海里定格。但是如果说这是他的女儿,那就显得在年龄上有点不搭调了,因此我烧了一下脑子,绘制了一个老牛吃嫩草的剧本,不过还是觉得有点牵强。不巧的是,我的声音有点中性,可以说声线有点年轻,大叔的声音我有点拿捏不准。因此我则索性的直接使用了自己的本色出演。我便设计,试图探一探究竟。
“宝宝,我的生日你还记得吗?”
“对不起……”
我一听,这腔调,感觉不太对,有点要哭的气氛。但也不能半途而废。
“宝宝,怎么了?”
“我给你的礼物,本来想等你回来再给你……”
看来这男的应该刚过生日,或者正要过生日。如果我想安抚她,必须进一步的了解他们的事。
“没关系啊,不过没有蛋糕可不像过生日哦。”
“真会让人开心,知道我爱吃,就拼命的给我吃。这样人家会胖啦。。。”
“蜡烛也很重要啊。”
我顺着这话聊下去。
“嗯,你的话,两只足够了呢。”
看来我开始的分析是错误的,这男的看来绝不会超过30岁,如果分析的没错,他应该刚过25。由于我之前有过和这家伙老板的沟通,得知他会赚到一笔钱。
“嗯,我很快就会有钱了。老板说就这几天就会发给我。”
“嗯!太好了。到时你要说话算话啊。”
“放心吧,一定。”
我心里开始觉得有点内疚,如果机主的老板真的不给钱,我该怎么办?也好,好人做到底,我就想办法把钱要回来!还有,说话算话是什么意思?
“你也赶快睡吧”我说着。
“嗯,那我睡咯,记得叫醒我啊。”
“嗯,放心。”
“不许耍赖哦,6个小时哦。”
我有点被搞糊涂了,睡觉还要定时?
“嗯,一定。快休息吧。”
说完,我就主动撂下了电话。我怕再万一多说了些什么,搞得漏了馅。这时,我忽然想起了那个老板,于是播了那个号。其实我根本就没报任何希望,不出我所料,回馈是关机。我想,这个老板答应要发的那个电话号,可能也不会再发来了,因为根本就没有第二个电话,看男方的经济条件,估计有这一个电话已经不易。静下来后,我有更多的时间脑补,一个又一个剧本在我脑海里上演着。这样的连续上演和推翻,其实不过是我在自欺欺人。如果没有找到机主,我想这样的脑补就不得不继续。可能是见到了孙淼和小蕾的伤感,让我有一种莫名的冲动,去想尽办法试图弥补一些这个世界上的悲伤故事。
我关了驾驶室的灯,靠在椅子上,天似乎有点阴沉,看不到星星。周围的环境越来越安静,胖子的呼噜声证明他睡得很香。这时一种思乡之情涌上心头,我拿出自己的手机,开始给我的女朋友发短信。我向她咨询了一下男女异地恋时女方的感受,而我发现,这些感受之类的事绝对是因人而异,不同的人性格是完全不能相提并论的。就我的女朋友而言,有点大大咧咧,尤其是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一旦有外人,马上出现自我保护意识,人也乖巧起来。记得见我父母的时候,我父母第一印象简直喜欢得不得了,还以为是哪家的大家闺秀。可是在我面前,她则能完全的放下身段,把自己最真实的一面拿出来。虽然有的时候很气人,我们也会有小范围的武装冲突。但是我明白,她的这些东西,只能向我敞开。我又开始了思考,女性似乎只能对自己信任的人敞开胸襟,那么如果电话对面的‘宝宝’真的把我当成男朋友或者老公,那我这戏可就太难演了。因为信任主要是建立在深度的了解之上。
我继续发短信,但是没有说明我准备扮演别人老公的事。进过一阵子心理斗争,我决定和她打个申请:18日前,不能通话,因为我有很多工作需要集中精神。其实我知道,这事直说的话,一定会遭到毁灭性的打击,因此决定把这件事情烂在肚子里。我终于想通了应该如何应对这件事:那就是把自己完全的融入剧情,让自己真正的作为机主才可以。我们互发晚安后,我就把手机收了起来。
外面仍然很安静,由于白天的时候这里的路面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了。所以只有远处的灯火还在亮着,因为在施工,所以扬起的尘土让那里的光看起来像一个球体,偶尔发出的轰鸣和路过的车辆划破了夜晚的宁静。我拿出地图,地图上有我用笔划出的行进路线,并且记录了拍摄地点。距离震中也就18公里左右了,以现在的道路情况,明天我们就能完成任务。我们的车子现在在一处废墟中停靠,因为要求路上不可以停车。反正守在车里也是冷,我索性下了车子,往道路的方向走着。施工的队伍一直没有停止,有人正在架设路灯。由于很多房子都塌了,所以顺着路的方向往远处望时视野非常好。远处新架设的临时路灯已经开始亮起来了,对比其他区域的黑暗,这条生命之路像一条光带,无比的显眼。由于条件限制,路灯是单侧的,零零散散路过的军车和医务车还在努力着。我刚想掏出烟,让自己清醒一下,一掏兜才想起来我那包烟已经给了孙淼的爷爷。反正我刚刚学,烟瘾不大,索性不如真像孙淼说的一样,戒掉。想想也确实后怕,刚才的动作,明显就是已经形成的习惯。其实吸烟,有的时候就是一种习惯,在习惯的驱使下,自然的就上了瘾。如果女朋友知道我学会了抽烟,一定会气哭的,因为她明确的表示过,自己讨厌烟味。我自然也会避免成为她讨厌的人,因为我像孙淼爱着小蕾一样,爱着她。
又向前走了几步,我发现了一条隔离带,上面黄白相间的布条警示着危险。我好奇,走近却惊然发现了一个恐怖的深渊。一条能有8米宽、几十米长的大裂缝,出现在了我的眼前。如果没有这隔离带,我恐怕自己怎么没的都不知道。我拿出随身带着的强光手电,伏在边缘,往里面照着。根据我手电筒的性能,照到底的时候,应该接近300米了......这让我感觉非常害怕,更可怕的是,这下面居然还有房子的一些结构,我安慰自己,认为应该是施工人员正在用建筑垃圾来填这个坑。我连连退避,心里砰砰直跳。仿佛这下面就是万丈深渊,地府入口。越想越让人不寒而栗,更何况我现在本来就觉得挺冷的。我逃回了车里,额头上居然冒出了点汗,手心也出了汗。我看了看表,已经11点了。
说到白天看到的一幕,我到现在也觉得难受。因为地震的黄金营救时间是72小时,现在已经过了。今天救的那个酗酒者和那个孩子,其实是些临时的事故。一些房屋当时没有倒塌,百姓爱惜自己的财物,不听劝阻就回到已经受创的家中居住。真正害人的,就是后来那几次比较大的余震。也就是说,我们即使不放弃营救,生还的几率也是非常渺茫的。今天是16日,我们看到了日本的救援队。说到日本的救援队,其实比我们事先看到的那7-8个老外来的还要早,只不过我们没看到他们罢了。这个队伍一共31个人,是地震后第一组到达灾区救援的外国友人。虽然他们拿着生命探测器在反复的搜索,但是只发现了一对母女的尸体。其中有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因为自己没能救到人,跪在地上痛哭流涕。临场感很强烈,这个小伙子哭的很伤心。后来,据报道,这只日本救援队只挖出了18具尸体,队长回去后自杀了,因为他觉得对不起大家的重托,没救出一个活人。其中的一名队员也辞职了。(并没有确定这个自杀报道的真实性,不过日本人有很多都有抑郁症,在受到挫折和失败时可能就会朝着最坏的情况发展。)这支队伍到最后都不愿意放弃搜救,并且不愿意被采访和照相,他们只想救人。这里,我仍然想阐述,无论民族仇恨多深,质朴的人民是可爱的。再说说国际营救中唯一救出活人的俄罗斯队伍,可能就是我们路过时见到的那几个老外,他们同样在为灾区的人民献上自己力所能及的爱心。
我为了保存电量,把捡到的手机和我的手机全部关机。百感交集的在车子中等待着黎明的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