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你们,赶快把人们弄回村里去,现在各村的任务是搞好秋收秋种工作。”莫胡子有些生气地说:“李书记你是不是还在为你能不能回县里做县委办主任担心呀?对你说,我们农民不是流氓草寇,不是被逼急了,不会为难你们这些父母官的。我们这样做,是想尽快把大桥修好,我们已经等不及了,也想尝尝奔小康的滋味啊。对你来说也不能说不是一件好事。苦藤河乡起来了,是你这个做书记的功劳啊,你也就可以在赵书记面前拍胸口了,回县里去做主任的日子也就为期不远了。请你这位书记大人放心,这次不会聚众闹事的,出了问题,由我们九个村支书负责,坐牢的话我们自己去坐。”莫胡子顿了顿,“就是怕你不敢负这个责,甚至看到农民群众聚一块你就害怕,才没对你说,你要不敢去,那就算了吧。”周明勇坐在一旁一直听他们说话,这时他问莫胡子道:“你们怎么把两百多人组织起来的?他们从各村来,能听你们的话?”全安对莫胡子说:“莫胡子你说给周书记他们听听,不然他们不放心的。”莫胡子说:“我们知道周书记下来了,解决苦藤河乡的问题也就为期不远了,修好苦藤河大桥也只是个时间的问题了。因为李书记对修好苦藤河大桥的决心也很大,县里又拨了那么多钱下来,我们要提前做好修大桥的准备工作才是,比如修桥砌保坎需要大量的石灰和石头,还需要大量的木材做架。这个情况几天前我们已经对你和李书记说过的啊。九个村支书商量了一下,决定把木材的任务分摊到各村,由各村分担,还决定提前上上好的男劳力烧石灰,劈石头。到了十月一号,全乡的三千多劳力将要全部出动,支援大桥的建设。”
莫胡子顿了顿,“这都是给我们苦藤河乡老百姓自己做活,谁还不愿意呀,谁还要谁来管呀,大家的积极性都高得很。我们已经安排好了,这些日子我们这些村支书有时要给纪委专案组帮忙办案,各村由村主任带队,食宿由各村自行安排。十月一号之后,我们就全都上工地去。”周明勇高兴地说:“你们真行啊。冬明,要你去说几句话你也不肯么?走,我们看看去。”几个人来到当阳坡石灰窑场的时候,石灰窑场已是一片忙碌的景象,两百多劳动力有的在劈石头,有的在收拾窑场,看见周明勇他们爬上山来,就一齐高声大叫:“感谢周书记,感谢周书记!”周明勇就对大家挥手说:“感谢苦藤河乡的群众支持我的工作。”过后就就近和几个收拾窑场的农民汉子说起话来,问他们家里的秋收秋种弄完了没有,问他们的早饭到哪里吃的,问他们在这里劈石头有没有意见,还问他们对他这次带着人到苦藤河乡办案有什么看法。他们都一一作了回答。周明勇听了十分高兴,对李冬明说,“我看你就不用对大家说什么了吧。嘴里说说还不如为修桥做点实实在在的事情好。说实在的,你的许多担心都是十分可笑的啊。”李冬明说:“周书记说得对,苦藤河乡的群众修桥这么积极,我是得做好辛苦一年的准备。”周明勇说:“我刚才来的时候,就估算了一下,从河码头到这石灰场大约有三华里路吧,到时候你们的石灰烧出来了,你们的石头劈出来了,用人力运到河边去多难呀。如果有一条简易公路,用车运,又节约了劳动力,又赶了时间,那该多好。”全安说:“简易公路好修,可车从哪里来?再说,有了车,也不得过河呀。”人们就都吼起来:“只要有车,我们就是抬也要把车抬过河来。”周明勇沉吟良久,说:“这样吧,你们多劈石头,多烧石灰,还要把简易公路修通。我周明勇也不要脸了,我给你们到各单位去讨,也要讨万来块钱,给你们买台小四轮来,小四轮最能跑简易公路了。你们也真的是能抬过河来的。抬不过来的话就扎块木排运过来嘛。那样的话运石头运石灰就省力多了。”
人们听周明勇这么说,就又大声地叫喊着感谢周书记,有的还大声地叫喊周书记是天下第一大好官,是天下第一大清官。周明勇对李冬明说:“走吧,别在这里耽误大家做活了,我们的农民兄弟最讲情义,你说要给他们做点什么好事,他们真的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哩。”回来的路上,周明勇感叹地对莫胡子和全安说:“莫胡子你们真行呀,你们这么做,实际上是逼着我周明勇赶快了结你们苦藤河乡的案子啊。”过后就交待他们,“现在已经到了关键的时刻,顾家富他们已经开始紧张起来了,你们一是要注意自身的安全,防止他们狗急跳墙,二是要注意他们的动向。莫胡子、全安你们身上的担子可不轻,你们还得辛苦一些日子才行,我们专案组也下一把力,争取早日把他们的案子弄清楚,你们就好全力以赴地去修苦藤河大桥了。”莫胡子问:“刘所长那里还没有消息?”“我已经给刘所长老家的乡政府打了个电话,下午他肯定会回来的。他回来之后我就跟他谈。”周明勇看见一旁的李冬明还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问他说,“怎么,你还是对他们不放心呀?”“周书记,不知道他们口里说是为自己修大桥,他们都愿意这样愿意那样,那一股热情过去了,或是有谁在中间一捣鼓,意见就出来了。到时候就麻烦了。”莫胡子说:“我们把大家弄拢来,并不是说就没有安排,没有计划,没有原则。我们是经过认真研究的,每个劳动力要出多少个工日,每个劳动力该做些什么样的活,重活轻活怎么搭配,男劳力和女劳力怎么搭配,甚至家住边远的村和家住河边的村的劳动力怎么安排,我们都有所考虑的。虽是为自己修桥,但在出劳力做义务工的问题上是不会让一些人吃亏一些人占便宜的,一碗水端平了,也就不会有人闹意见了。你就放心好了。”周明勇感叹地说:“我这时真的是想起毛主席的一句话来了,没有落后的群众,只有落后的领导啊。冬明,你看莫胡子他们想得多周到,你还担心什么嘛!”那天下午,刘宏业真的匆匆地坐着一辆满身背着黄泥的大客车,从老家赶了回来。可是他刚刚走出连山镇汽车站,匡兴义和宁占才就拦住了他。
“刘所长,到连山酒家去喝酒,我们请客。”匡兴义拦住他这样说。
“下次吧。周书记把电话打到我老家去了,我得赶回乡政府去,他找我有事。”刘宏业看了匡兴义和宁占才一眼,心有些发虚,没有停止脚步,急急地走了。
连山镇汽车站是前年才修的新站,没在连山镇镇中心,而是在郊区。镇领导的想法,三五年之内连山镇要扩建,修在郊区的汽车站也就和镇中心连成一片了。今天在连山镇下车的人特别少,稀稀拉拉的三五个人,对于刘宏业来说,人越少他心里就越不踏实。他走得很急,他知道匡兴义和宁占才在这里拦他绝没有好事。只是,他才离开车站不远,在一片菜地旁边的路上,匡兴义和宁占才就又赶了上来。
“要想保住你的狗命,就把东西给我们。”两人将刘宏业堵住,匡兴义露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说。
“你们要什么东西?”刘宏业的脸一下黄了,他下意识地抱住了肩头挎着的蛇壳皮袋子。
“你他妈的还装糊涂。”匡兴义这么说的时候,扬起手,对着刘宏业就是重重的一拳,将刘宏业打倒在地上了。
宁占才上去又连着给了刘宏业几脚。刘宏业不叫喊,也不还手,只是紧紧地抱着蛇壳皮挎包。
“不给你点厉害,你是不会把东西交出来的。”匡兴义从腰上解下宽宽的牛皮带,高高地举起,重重地抽打在刘宏业的身上。
宁占才则过去抢他手中的挎包。
就在这时,路旁的瓜菜地里突然蹿出几个人,吼叫着向他们扑过来,他们的手中都拿着一根粗粗的木棒。说时迟,那时快,匡兴义和宁占才各人的腰上就挨了重重的几棒头。匡兴义当时还没有想到逃跑,他还想作最后一搏。宁占才却没有那个胆量,当木棒再一次落下来的时候,他两手抱着脑壳一边嚎叫着一边没命地逃跑了,匡兴义见状,也只有抱着脑壳逃之夭夭。
赶来搭救刘宏业的是莫胡子和全安,他们的身后还跟着两个手持木棒的年轻汉子。今天早晨,莫胡子和全安从乡政府出来之后,就带着两个人过河来悄悄守候在这里了。莫胡子扶起躺在地上的刘宏业,问道:“伤哪里了没有,我们带你到医院去看看。”刘宏业拍了拍身上的泥土,揉了揉被打的腰部和脑壳,又跛着脚走了几脚路,说:“不用去,没伤着哪里。”这时,他的眼睛有些湿润,声音哽咽着说,“感谢你们救了我,不然,他们要把我往死里打的。”莫胡子说:“刘所长,不知道这些日子你想好了没有。周书记一直在耐心地等着你。你要知道,你手中的东西,对周书记他们办案是多么重要,对清查我们乡的经济问题是多么的重要。周书记一直希望你能自己主动地去找他,把你手中的东西交给他,这是他给你将功赎罪的机会啊,知道么,他找你和你找他是有很大区别的呀。”刘宏业说:“我这就去找周书记,他在乡政府吗?”“在乡政府等着你呢。”“还麻烦两位支书送送我,我真的很害怕他们呀。”刘宏业说。
几个人过河来到乡政府。莫胡子和全安详细地向周书记做了汇报。周明勇要刘宏业将衣服脱了,他要看看刘宏业到底被打伤了没有。刘宏业开始不肯,莫胡子和全安便强行将他的衣服解开,他们都不由惊呆了:刘宏业的身上密密麻麻全是红一块青一块的血痕,胸口还高高地肿起一大块青紫的包。
“快告诉我,这些伤是不是他们打的?”周明勇的两眼圆瞪着,厉声问道。
刘宏业点了点头,两行泪水簌簌地淌落下来:“这些青紫的伤痕,是上次他们把我叫到连山酒家打的。红肿的地方,是他们今天打的。他们的目的,就是要我手里的东西。”周明勇脸面发青,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真的是无法无天了,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这样呀。”他气得发抖,立即给田跃打电话,“小田,我现在就叫人来带你们去抓匡兴义和宁占才。这两个人已经将苦藤河乡的财税所长刘宏业打伤,情节十分恶劣。带你们去抓匡兴义和宁占才的,是苦藤河乡的两个村支书,其中的一个还是协助纪委专案组工作的成员。他们知道匡兴义和宁占才住在什么地方。”周明勇关了手机之后,对莫胡子和全安说,“还得辛苦一下你们,李书记和何奔他们都不在家。”莫胡子说:“根据我们这几天监视的情况分析,邓美玉私生女儿的尸体很可能被顾家富偷去藏在他自己家里的。我们应该采取果断措施,立即搜查连山酒家。”莫胡子的话一出口,让周明勇和马纪委孙纪委几个人都不由愣住了。但周明勇立即表态说:“我相信你们的断定是不会错的,这几天真辛苦你们了。苦藤河乡的案子查清之后,我要给你们请功。”周明勇又将电话打到田跃那里,“田跃,你们抓到匡兴义和宁占才之后,立即去连山酒家。莫支书和全支书这几天一直在监视连山酒家的动静,他们说邓美玉私生女儿的尸体就藏在连山酒家的。”莫胡子和全安急匆匆走了之后,周明勇要马纪委给刘宏业倒一杯茶,然后对刘宏业说:“喝了茶,我带你去连山镇医院看看,上点药,然后我们慢慢谈,好么?”刘宏业说:“没关系的,我自己弄点酒精揉一揉,就好了。
那次他们把我打伤,我也是自己拿酒精揉的。”刘宏业这样说过,就将脑壳勾了下去,怯怯地说,“周书记,我有一个请求,不知道周书记答应不答应。”“说吧,在政策允许的情况下,我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周明勇有些同情地看着刘宏业。凭他的直觉,刘宏业还是一个比较老实本分的人,今天他可能会说出一些十分重要的问题。
“如果我够上了条件,或是开除处分,或是判刑,那我的请求就算没说。如果我还能继续工作,请求县里将这个案子了结之后,把我调走。我不敢在这里工作了。”周明勇说:“我们党的政策,历来就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惩前毖后,治病救人。你有什么问题,只要向组织交待了,组织会从宽处理的。如果有重大的立功表现,我们还会给予奖励。当然,我们也会保护你的人身安全,考虑你的工作环境。尽管他们这次决不会逃脱法律对他们的严厉惩办,但你要求调离苦藤河乡,这是一件很容易办到的事情。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我代表县委县政府答应你的要求。”刘宏业说:“我的老婆孩子都在农村,也是山区,也很贫穷。我的工资又很低,每月只有四百来块钱。苦藤河乡由于穷,什么补助都没有,除了吃饭和其他开支,已经没有什么钱给家里了。
那时,乡政府刚刚办起木材加工厂和石灰厂,顾乡长要我兼管两个厂的账目,会计出纳都由我来做。由于我家里刚修房子,欠了很多账,顾家富同意借给我三千块钱,不久,我又在乡企业办借过一次钱,是两千块。这两次都是顾乡长签字同意借给我的。后来,这两次的借款借条都在顾家富的授意下毁掉了,五千块钱也在其它的开支中冲了,我也就没有还这五千块钱。前前后后,他们还让我领了二千多块钱的这样补助那样补助,我交账给匡兴义的时候,他们又给了我五百块钱,说是对我兼职企业办会计的感谢。前后一年多的时间,我共计在乡企业办拿了不该我得的八千块钱的不义之财。我是财会学校毕业的,我学过会计法,我的这种行为是贪污行为。顾家兄弟为什么这样对待我,其实都是为了封住我的嘴,让他们自己在企业办捞取更大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