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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云翊站在离床三步远的地方,皱眉看着她。采清刚刚被她吼了一下,这会儿站在床边有些不知所措。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他几步走过去,弯腰去探她的额头,末了眉头舒展开来,“烧已经退了。”

在他的手伸过来的瞬间,唐倩下意识就想往后躲,但最终还是没又动,等他的手离开自己额头的时候,她微垂眼睑,掩去自己眼中的万千情绪,只淡淡地应了句:“嗯。”

“采清昨天也忙了一晚上了,先去休息吧,我来照顾如初就行。”他又扭头对采清说。

采清似乎一直在发呆,听到他的话,猛地反应过来,忙不迭地说:“姑爷,我没事的。我,我去给小姐打水洗脸。”说着就往外跑。

云翊看到她跑的匆忙,只当这小丫头是看到自家小姐醒了,太开心了,就轻轻笑了笑,在床边坐下,将唐倩上下打量了一遍,轻声问:“身体感觉怎么样?”

她没有抬头,直接靠进他怀里,低声嘟囔了句:“累。”和平时一样的语调,声音里还带着浅浅的睡意。

他抬手顺了顺她的长发,笑道:“我以为你会先喊饿,你从昨晚开始就没吃什么东西,我让厨房煮了粥,等下起床就能吃了。一会儿让莲先生再帮你看看,昨晚幸亏她来得及时。我今天上午要去查城外强盗的事情,可能没办法陪你,你好好休息,红梅会一直在宅子里,有事情就去找她。等把事情交代好我就回来陪你,中午我带你去天一宴吃饭,好不好?如初,如初?”他的声音一向清冷好听,这会儿低低缓缓地说着话,带着一丝温情,透着一丝耐心,让人不自觉的沉浸其中。可是本该认真听话的某个人,却很不给面子的又睡着了。

云翊好笑地看着她窝在自己胸前睡得温顺,过了一会儿才轻手轻脚地将她放平躺好,扯过被子帮她盖好,又静静看着她的睡颜片刻,轻叹口气:“你呀,总是那么让人担心。”抬手轻轻将她额前的碎发拨到脑后,见她睡的安稳,这才起身悄悄出了门。

门外,又传来他低低的说话声:“她刚又睡着了,别吵到她。等她睡醒了,你去厨房说一声。饭菜他们会一直热着。”然后是采清的应答声,接着房门被轻轻推开,小丫头放下脸盆,又轻轻掩上了门。

房门关上的瞬间,唐倩,不对,应该是唐如初睁开了眼睛,她盯着屋顶看了许久,然后慢慢坐直身子。人怎么可能说睡就睡着,她又不是猪。只是现在,她不知道该以什么身份来面对白云翊。是的,她现在是唐如初,真正的唐如初。

睁开眼睛看到采清的时候,她没有太多的感觉,曾经,她每次醒来看到的第一个人都是她,所以,她以为今天也是一样。可是等到看着白云翊微笑着走进来的时候,她发现,事情不对。

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然后缓缓抬高,眯着眼睛看它们挡住光线,挡住自己的视线,慢慢握紧再松开,她眼底的白雾散去,一片清明,嘴角微微扬起一个弧度,真的回来了。

放下手,她静静地想了片刻,在将身体交给唐倩的时候,她便陷入了无边的沉睡,可是后来忽然出现了一道光,撕开黑暗,有人在一声一声呼唤着她的名字,于是她慢慢醒来,等她睁开眼时,看到了采清,看到了白云翊。

她花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大概回忆了唐倩在这里的生活,当回忆到她抱着云翊站在云都的街上,轻声说:“我好想喜欢上你了”的时候,她嘴角抽了抽;当回想起刀刺穿身体的疼痛时,她下意识的捂住左肩,咬牙道:“唐倩这个笨蛋。”

忽然想起一事,她低头看着自己隆起的腹部,抬手覆上去,小家伙应该在睡觉吧,这会儿什么动静也没有。半晌,她皱眉道:“还真是麻烦。”

下了床,随手拿了件衣服穿上,虽说她是唐家大小姐,但自从李湘衣进门,她就知道自己和唐娉婷是不一样的,所以她早早地养成了凡事自己动手的习惯,至于采清,比她还小上两三岁的小破孩儿,你能指望她什么?

换好衣服,洗了脸,走到梳妆台前坐下,她朗声唤道:“采清。”她丝毫不怀疑,那个小丫头会一直在门外,她从小就是这样,单纯,固执。

房门立刻被人推开,采清三步并两步地跑了进来,说话声音还有些惊慌:“小姐,你,你叫我?”说完,她忽然愣住了。因为在她看到唐如初的一瞬间,眼前的一切与她记忆中的一幅画面完美重合。在唐家,小姐每次都是自己穿好衣服,洗漱之后,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等着自己进来帮她梳头。

唐如初瞥了她一眼,仿佛没看到她脸上错愕的表情,如平常一般说道:“帮我梳头,简单点就好。”

她猛地反应过来,忙几步走到她身后,拿起梳子帮她把头发梳顺,心里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隐隐的不安。

“对了,昨晚谢谢你,帮我梳好头,你去睡一会儿,不然等到中午出去吃饭的时候,我可不带你。”唐如初忽然笑道。

“啊?”她一愣,然后皱眉撅嘴,“小姐,你不能这样啊……”说完她自己愣住了,下意识的抬头看唐如初,看到她脸上熟悉的笑,忽然放下心来,能这样笑着的,还是那个小姐啊。只是她没注意到,某人脸上的笑一丝一毫都没有渗进眼睛里去。

盘头发的过程中,唐如初沉吟了片刻,然后抬头问采清:“我昨晚到底怎么了?”

“还说呢。”放下心来的采清又恢复成那个活蹦乱跳的小丫头,“昨晚你怎么叫都叫不醒,快把我们给吓死了,还好莲先生来的及时,说是你的魂魄丢了,还说了一大堆我听不懂的话,最后说要招魂,也不知道她怎么做的,反正小姐现在已经醒了,小姐没事就好。”她笑眯眯地在拿起一个凤尾钗帮她插在头发上。

她轻轻笑了笑,没再说话,右手轻轻摸着自己左手腕上纹着的蝴蝶,漆黑的眼眸里风云诡谲。

唐如初最后还是没有见到莲先生,因为碧水源有事,莲和水澈听说她醒了之后,就离开了白府。

云翊果然说话算话,不到中午就回来了,然后接她到了天一宴,五楼视野最好的一个雅间。红梅、霖赫、慕容询自然少不了,纪冰燕也来了,纪楠作为将军,本不应和皇子公主们同坐一桌,但云翊一句“朋友”确实让他无话可说。除此之外,水澈也来了。

对于水澈,唐如初从第一眼看到她就对她很有好感。说来,唐倩和唐如初的性格有相似的地方,但还是有些不同的。最大的不同就是,唐如初的朋友很少,因为能让她愿意敞开心扉交往的人很少,她太理智了,她能清楚的看到每个人心里的黑暗面,然后理性地与所有人保持安全距离。

可是水澈是个例外,因为她能感觉到,这个女子心灵的干净纯粹,一个爱好自然,不被世俗红尘所浸染的人,一个上善若水的人。

红梅进来看到她时,立刻跑过来很认真地问:“我是谁?”她的做法立刻引来霖赫的嘲笑:“真难得,没想到你也会问这么弱智的问题。”然后被红梅一巴掌拍飞。

唐如初笑着看着她:“红梅,霖赫已经够弱智了,你再这么打下去,他就真的没救了。”一句话,引得大家哈哈大笑。

红梅,一个率真洒脱的女子,爱恨分明,能力超群,最重要的是,她天生有种吸引人的气质,这样的人,天生的领导者。霖赫,看似放荡不羁,但他身上绝对藏有秘密,而且恐怕他是在场所有人中最专情的。这两个人,还真是天生绝配。

她扭头看到脸上始终带着温温柔柔笑意的慕容询,眼神一沉,这个人,始终笑的温柔,但他身上的黑暗,已经快要将他掩埋了,他身上,到底藏着什么故事?

至于纪冰燕,她的心意,恐怕也只有白云翊看不出,或者是,看出来了,却什么都不说。白云翊就是这样,所以,唐倩喜欢上他,还真是倒霉。

这就是唐如初,可以在最短的时间内,看清楚所有人,然后,理性的和所有人保持合适的距离。

一顿饭吃的还算愉快,天一宴的美食自然不用说,席间的气氛也颇为融洽,看着霖赫和红梅各种吵嘴,唐如初无声的笑了笑,然后感慨,唐倩还真是交到了不错的朋友。

云翊将一筷子鱼肉夹到她碗里,低声说:“我让他们准备了你喜欢吃的小甜点,等走的时候带回去给你当茶点。”

她愣了一下,看着碟子里的鱼肉出神,他,似乎也变了好多。抬头对他回以微笑,却也清楚地知道,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在扮演好他在自己生命里的角色,一个好丈夫,与感情无关。他们两个太相像,一样的无法打开心扉,一样的笑意到不了心底。只是她比他强一点,她知道,什么是喜欢,因为唐倩。

吃过饭,云翊他们各自有事要忙,唐如初拉了水澈说要休息一下再回去。等到人散去,纪楠带着人守在门外,房间里只剩下唐如初,水澈和在采清三人。

水澈歪头看着她笑:“如初,我也可以这么叫你吧?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要问我?”

她无声的笑了笑,走到窗边,眺望着整个风城:“嗯,有一件事,想不太明白。”

水澈走到她,陪她一起看远处的风景:“你可以说说看,或许我能帮到你。”

她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问:“有一件事情,本来已经交给别人来做了,可是阴错阳差之下,又回到了我手里,那我是再交给别人做呢,还是自己来做?”

水澈沉吟了一会儿,很认真地说:“虽然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事情,重不重要,但师傅告诉我,凡事都有他自己的存在规律,既然它已经回到了你手里,说不定,是有什么特别的用意,你可以试着自己做做看,凡事做了之后,才能知道,是做好,还是不做好。”

唐如初忽然笑了起来,笑的开心,是啊,既然有机会,干嘛不自己亲自去做呢?当时的交换条件,寻一个答案,这次,或许可以自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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