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筱没走多远,便瞅见前方有个掌灯的太监,有些瘦弱也有些眼熟。不多时她便认出了此人来,不正是太子殿下身边时常跟着的夏小川夏公公。
她不明白夏小川为何独自掌灯走在这边,却并没有见太子殿下的影子。
御花园大,且花草树木繁多而茂盛。东边,往东宫那个方向,有一面宽阔的太明湖。太明湖上撒了夏荷,这个时节荷叶肥硕,偶有几朵深春的花骨苞羞赧地冒了出来。不过在夜里,瞧不见那花骨苞的姿色。
小夏公公提着灯去了太明湖,在湖边一排参天古树下,繁茂的树叶背后停了下来。
那里正安静地躺着一个人,墨发晕染在草地上,身着锦袍层层铺开,他阖着双眼。天边躺着半弦月,浅淡的月光撒在了湖面上和他所在的草地上,将那一副轮廓和那一抹如弦月半勾的嘴角映照得深深浅浅举世无双。
萧筱躲在树丛边,看着小夏公公把宫灯落在那人旁边,她看得分明,可不就是俊美倜傥的太子殿下。一颗芳心,因为在此地相遇,而活蹦乱跳了起来。
夜风拂过,拂起萧筱的裙角,也将太子殿下那把带着薄薄鼻音的嗓音拂进了她的耳朵里:“人送回去了?”
夏小川道:“回殿下,送回去了。”
“嗯,送到哪里了?”
“奴才亲眼看着她进棂姝宫哩。”夏小川讨好道,“奴才还说,让国舅爷有空来咱东宫走走咧!太子爷,起风了,当心着凉,咱回去吧。”
良久太子殿下才坐起身来,衣襟松散,长发如瀑散在那衣襟上,七分美态三分慵懒,他手撑了撑额头,笑了两声道:“她应是会回答你她一定会来。”
夏小川愣了愣,竖起大拇指:“殿下真乃神人。”
“罢了,通常她毫不犹豫就回答的事情,基本不会放在心上当回事。”殿下起身,拂了拂衣摆,挑着眉,“你不是说,但凡是个姑娘,都会喜欢像《西厢记》那样的戏么,你委实是挑错了,她不喜欢。”
夏小川挠挠头,讪讪道:“奴才说的是一般的姑娘,奴才怎么知道国舅爷她……一面有柔情似水的戏看,一面有温柔俊美的殿下爷作陪,她还不买账吗……”
“听你这么说,本宫没有事先告诉你她不是个一般姑娘,倒是本宫之过了。”夏小川忙讪笑了两句“不敢”,他才又道,“下次你挑一些跌宕起伏的戏。”
这一主一仆边说着话,边慢悠悠地离开了太明湖,徒留那满池未绽的荷花在月色下、夜风中描画一夜寂然。
湖畔,少女手捧宫灯裙裾飞扬,乌发如绸。她一双眸子安静地垂着,不知在想什么。忽而她手指一松,任宫灯落入了湖水中。咕噜噜冒了几个泡以后缓缓地沉了下去,最终销声匿迹恢复平静。
农历三月时,已经是阳历四月春了,柳絮疯长,人间万紫千红芳菲不歇。
皇宫大院里,经常能看见一身浅碧色群裳的官小国舅,嘴里叼着柳叶儿,手里拿着长长的柳枝儿,正给身边的夏棂儿编草环。一枚小小的草环落在小棂儿的头上,小棂儿便撒着手中的长柳枝儿奔得欢腾,如骑马一般,把那柳枝儿当鞭子使唤,“驾”地一声就跑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