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之心人皆有之吗。况且这九重天安顺了万八千年,这里的神仙吃饱了撑得寂寞不八卦还能干啥。也恰恰是这守门的几个八卦大嘴巴,使得白襄喜欢青离的这件事不日便在九重天传得沸沸扬扬。
这可是九重天有史以来明目张胆的第一对龙阳啊。
后来司命星君写重口味话本正好以此做题材,兴奋得提笔的手都在颤抖。
眼下白襄骂完了之后,拎着酒罐儿就欲往嘴巴里灌酒,凤以寻见状哪里还使得,赶紧把酒罐夺下让一位仙兵拿着,让仙兵背身过去,结果白襄满地找酒,找了一会儿没找到以后,就要哭了。
凤以寻赶紧安慰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嘛,你何必这般折磨你自己。况且,一罐酒而已,回头你跟我去东极,我那里的藏酒多的是,保证让你喝个痛快。”随后就拖拽着白襄往别处走,一边走一哄,“跟我来,我带你去喝酒。”还不忘回头对几位仙兵眨眼一笑,看得几位仙兵眼睛都直了像是被下了定身咒一般愣是回不过神来,听她嗓音清丽柔婉道,“那罐酒就送你们啦,可是本君亲手所酿,平素只有天帝天后喝,绝无仅有的。”
但凡更八卦点儿的人都知道,当年羲和君上,也就是凤以寻的母亲,在酿酒这门技艺上是天上地下都无人能及的,她的这门好手艺还死死地勾住了青华帝君的心。如今凤以寻传承了她的母亲,自然是手艺也极好。
待到凤以寻拎着白襄走远了以后,几个仙兵对着那罐儿酒就开始咽口水。
到底喝不喝呢?
现在他们正当值,喝了是犯纪律的。可是不喝又浪费了吗,反正眼下这边又不会有人来。
经过一番天人交战以后,几个仙兵决定一人喝一小口。一小口又不会醉。
太子殿下在这边隐着身形,那酒香隔了老远都能飘到他的鼻子里。他低了地眼眸,唇角若有若无地勾起,窖藏了起码五百年的陈年果酒啊,亏凤以寻她还这样舍得。
这此间情意,他暂且记在心中。
果真,几人才将将沾了点酒味,没品出个什么味道来,立刻就觉得脑袋里晕晕乎乎,随即身体一倒不省人事。那撒在地上的酒渍,还泛着微微的光泽,想来是在里面还加了些什么东西。
要想加药还不简单?白襄那块白豆腐就是出自药师祖门下的,想要个什么药不容易?等到明天,这几人便完全记不起今晚所发生的一切,更不会知道凤以寻和白襄曾在这里来过。
这个办法委实要比硬闯要划算得多。
诛仙台禁地无人再守,太子殿下步履清浅地走过去,轻车熟路地进入了诛仙台刑场禁地。
这头,凤以寻拎着某嚷嚷的少年,拎得手都酸了少年还疯疯癫癫。凤以寻把他扔地上,叉腰道:“喂白襄,你莫装蒜啊,该醒醒了。”
白襄哼哼着:“青离……混账……”
这少年就是一个嘴硬又傲娇的家伙。莫看他隔三差五就要跟司命宫里的那位掌文仙君闹出什么别扭来,一日不见吧嘴上骂着心里却念着。
这回,凤以寻找对了时机,正好在白襄闹别扭的气头上。白襄虽然是来跟凤以寻做戏的,可也禁不住暗自伤神啊,于是有一口没一口的酒就把自己给灌糊涂了。
凤以寻思忖了一下,弯身再把少年拎起,道:“算了,好事成双,老子就好人做到底。既然你这么念着你的青离,我这就带你去见他。”
于是当晚,凤以寻悄悄地摸进了司命宫,找到了掌文仙君的寝房,将某少年丢了进去。正好丢在了仙君的床上。
当时少年醉醺醺的,满口胡言,无非是什么青离混账啊之类的。他这一去,无异于羊入虎口,自然要被教训得整整一晚都不得消停,第二天一天都下不来床。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太子殿下一入刑场,里有一个巨大的封印。封印呈八卦形状,散发正明亮的金光。而那八卦各角,守着一位执法天王。执法天王见他来,个个横眉冷竖,声音隔空传来:“尔敢擅闯仙界禁地好大的胆子,还不快速速离去!”
怎知太子殿下非但不离开,反而素手执剑,凝目细细看头顶的那个巨大八卦阵,忽而捕捉到了那阵眼,飞身而起,手中长剑用力划去,将阵眼划破。顿时八卦阵散,进行了一半的封印突然停止,各角的执法天王均被那金光所反噬,纷纷落地,有的包不住的已经痛苦地呕出了一口血。
而封印的余威,将诛仙台震出了一道深深的伤痕。方才被压制的邪念,这时如潮水一样争先恐后地漫出。几位天王来不及发怒,见状连连变了颜色,爬起来便结印企图把诛仙台冒出来的青烟邪念给压制下去。
只是越压制还越反弹。
一位天王道:“等不及天帝下令了,现在即刻肃清诛仙台!”
太子殿下这回没阻止,死死地盯着诛仙台一刻也不放松,他看见无数的魂烟执念被天王收进了法器内。过不了多久,它们便会被无声无息地消磨殆尽。
终于,诛仙台底下深渊里的青碧色烟雾也缓缓被吸了出来,一出诛仙台便化作一群活泼的似重获自由的青雀。但即便如此,它还是抵挡不住天王手里法器的灵力,一点一点被吸进去。
就在这时,太子殿下挥剑斩下,生生斩断了法器和那群青雀之间的灵力。一时间,天王惊怒不可言,而青雀则乱飞乱窜。
太子殿下眯着凤目看着上空,露出了久违的舒缓的微笑,唇角浅浅地勾着,“小离儿……”
“大胆!”两位天王立刻手执法器向太子殿下攻来。
太子殿下正面回击,剑上积蓄了仙法挡了个满招,霎时沙尘四起衣袍翻飞如烈,那闪烁的光芒另满天星辰都刹那无色。
随即太子殿下飞身后退。那青雀儿围绕着他亦是跟着后退,得到了缓和之后盘旋着落地,化作人形。
衣裙已经破烂了,遮不住她雪白的肌肤,一头秀发如黑绸,双眼澄澈有神,容姿天成。好一个灵俏无双浑然似碧玉的女子!
她扎头便扑进太子殿下的怀中,力道之大令太子殿下往后踉跄两步,身体轻微地颤抖。
太子殿下连剑都握不稳了,叮咚一声丢在了地上,抬起双手想抱她,但是又舍不得抱。生怕他那一用力的抱,就把怀中女子给抱折了。
“小离儿……”
女子蹭着他的衣襟,声已带着哽咽:“我总算,是等到了这一天。”她可不就是向玉,在诛仙台下被关了上千年,不毁不灭。
几位天王岂会不知,女子出来时满身煞气阴沉得很,那些被吸进法器里的邪念都不及她一个,且还能随随便便落地就化作人形。他们此次肃清诛仙台的目的,就是为了她,把她捉进法器里让她随着岁月的流逝而日渐消逝。
话语间,天王的矛头纷纷对准了向玉,语音儿甫一落地,尖锐的仙光袭来,向玉与太子殿下双双腾飞,如一对比翼双飞燕。太子殿下于空隙间脱下自己的外袍把向玉裹住,颤抖的手勒住了向玉纤细的腰肢。
那实实在在的触感,顷刻把他空洞了这么多年的心填满,他觉得开心极了,手臂有力地把女子箍着。
天王喝道:“尔等藐视天庭法纪触犯天条,还不束手就擒!”
太子殿下凌空拾起剑,扬臂往诛仙台下狠狠一斩,顿时诛仙台被斩成了两半。向玉抬手,无数青雀自她手上生出飞起,那乌黑的一群仿佛能遮住星辰日月让天地无光,她发丝扬风而起,眯着眼睛,浑身煞气四溢。
而被收进法器里的那些邪念,即刻胡乱地横冲直撞了起来,仿佛得到了向玉的某种指示。
向玉道:“时过千年,烬师父的天劫已过,我也能够重见天日。没有什么理由能够再让我心甘情愿地被困哪怕是一天。我不想复仇,也不想向你们神仙招惹事端,但若是你们苦苦相逼,我也不会退缩半分。”
说着,天王手中法器,居然随着邪念的叫嚣而变了形,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被邪念冲破。
天王及时施法稳住法器。向玉缓缓又道:“诛仙台已毁,它们若是冲破牢笼出来了,就再没有地方可以关住它们。届时邪气四散,天地遭劫,你们难辞其咎。”
天王合力镇压法器,怒道:“好你个妖孽!”
向玉无谓地笑了一笑:“我就是妖孽,那又如何。”
抱着她的太子殿下,始终如一地宠溺地看着她。他太了解自己的小离儿了,即便背负这满身煞气,依旧保持着最初的一颗单纯而善良的心。
他知道,向玉只是嘴上这么说,不会真的那样做。
这是他们唯一能和天庭对峙的筹码。
不知不觉天边泛起了微弱白。这边的动静,很快惊动了整个九重天。
天帝与天后循迹赶来时,太子殿下、向玉正跟数位执法天王对峙着。天帝难抑怒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移而来,单手劈开了太子殿下和向玉,将两人分开。随即半转身便是一耳光,把太子殿下打落在了地上。
这是天帝头一遭这般动手打他,但太子殿下很平静地应受了。因为他觉得,这是他该得的,他让天帝颜面无光威严扫地。
向玉眸光闪了闪,同落地便跪了下去。想来有天帝在此,几位心急的天王也不至于这个时候造次。
天帝冰冷地睥睨着她,一字一句地问:“尔所求,以天下苍生作要挟,用心之恶,与那些恶灵又有何区别?”
向玉虽是跪着,但说话的语气不卑不亢:“若非如此,怎能使天帝现身。”她虔诚地在天地脚边磕一响头,“求天帝成全,只要能够跟着烬师父,我愿意化去一身千年煞气,不危害任何一个人,不怀丝毫野心,不做一件坏事,并且潜心修行,从头开始。”
天帝问:“若太子不是太子,你也还愿意跟着他?”
向玉应道:“愿意的。”
天帝下令天王收了法器,此刻法器内的邪念已平静了下去。他道:“把这二人押往仙牢,听候发落。”
太子殿下跟向玉双双被押,行至天后娘娘面前时,向玉挣了挣,而后朝着天后娘娘又是一跪,道:“向玉知恩图报,多谢娘娘千年前的一片善心。来日若有机会,向玉定当报还。”
随后两人被上了枷锁,押解到了仙牢里。
这仙牢,向玉进来二次了,一切恍若隔日。但是不同于上次,尽管中间的八卦阵仙芒薰得她阵阵难受,但她一点也不觉得害怕。因为,身边有人陪着她。
向玉蜷缩在角落里,依偎在太子殿下怀中。双手搂着他的脖子,眼前一阵黑一阵白,脸色有些差,但还是很开心地笑着,絮絮叨叨地讲述着她在诛仙台下的千年是怎么熬过来的。
起初,落下去的时候生不如死,她也以为自己死定了,可是那时她听见了上面太子殿下在受天刑,放心不下,一心有股执念想要为他挡住天刑。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做到的,总之是做到了。
待落进了深渊之后,下面很黑很冷,她遭到了很多恶灵的欺负。几乎有五百年的时候,她都是被恶灵邪念欺负着,它们想吞噬她,怎奈却一直吞不掉。后来向玉奋起反击,竟能把它们给逐渐吞噬了。
这让下面的邪念开始忌惮向玉。直至后来,完全不敢在她面前放肆。
说起这些的时候,向玉还有些自豪,明明笑眼弯弯,眼角却闪烁着泪花,鼻尖抵着太子殿下的鼻尖,问:“烬师父,你说我厉害不厉害?”
殊不知太子殿下每多听一句,就多一分心疼。他狠狠得吻过小离儿的发,点头,“厉害,小离儿很厉害……”
向玉蹭起来,冰凉的手指轻抚太子殿下的凤眸眼角,眼圈儿红红的,指端描着他的眉,滑过他的鼻梁,摩挲着他的唇,缓缓闭着眼角感受、回味,笑着道:“烬师父,我可真想你呀……”
话一说完,太子殿下扶着向玉的后脑,深深地俯下头去。一双人火热非凡缠绵悱恻,仙气朦朦胧胧,他们抵死紧紧拥吻。
第二日,两人被带上了刑台。一人赏了一顿鞭子。
还好这鞭子只是普通的鞭子,不似上次太子殿下受的那种鞭刑中的极刑冰鞭。鞭笞的时候痛一痛也就过了,伤口愈合得也快。权当是二人破坏诛仙台所受的惩罚。
随即天王宣判:诛仙台下的罪魂向玉,本为凡胎,因缘造化荣登仙界,诛仙台锁其千年毁其身而不毁其魂乃是天定之果。如今重回仙界,念其本性为善,免去收入法器遭焚噬之苦。但功过相提并论,向玉触犯天条,即日起化去千年修为,重新修行,能否修成正果全凭其根骨资质。仙界太子云烬,为情所困屡犯天条,执迷不悔,废仙界太子之位,贬为散仙,圈禁南山五百年不得出。
太子殿下欣慰地笑了,带着释然,与向玉一起,跪头谢恩。向玉心中酸涩难当,眼泪一个劲儿地往下落,约莫是觉得太子殿下为她放弃了这么多,让她也为他心疼。
今日起,太子殿下不再是太子殿下,他只是即将被圈禁南山的一位散仙,云烬。
天帝今日没来,天后娘娘却来了。临去南山前,天后娘娘为这二人送行,终是没忍住,哭了出来。
云烬是她儿子,今日一别,凭着云烬那点儿仙阶,岂能轻易再踏足九重天。
天后娘娘垂泪道:“这便是你们的果了。”
云烬抬手为天后拭泪,笑得云淡风轻超然出尘,道:“母后莫哭,这个结果,是孩儿心甘情愿的。只不过,往后孩儿不能孝顺母后,是孩儿不孝。以后,孩儿再修成上仙便是了,还能去九重天看你。”
天后娘娘握住他的手,泣不成声:“你父尊不来,是因为亲手把你送走,他也很难过……”
云烬点头,道:“多谢母后的体谅,还有父尊的成全。孩儿都知道。”
天后娘娘看着与云烬双手交握的向玉,她对这个女子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想喜欢吧可是她又害得云烬一无所有,讨厌吧可她倔强的性子又跟年轻时候的天后像极了,最终只得轻叹一声:“罢了。”随后亲手为向玉锁了满身煞气和修为。
向玉懵懂,隐约间只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在被清洗,后面便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好像已经很久很久都没睡过这样好的觉了。
醒来以后的向玉,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竹屋里的竹榻上,她纯白得如初生的婴孩,对周遭的一切都觉得很陌生。
这时,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了。黑衣挺拔的青年站在门口,看见她微微一笑,身后是一片幽幽的竹林,满目的青绿色成为他最好的映衬,空气中飘散着清新的味道,一室生辉。
青年坐在向玉床前,递给她一碗糖水。她嗅了嗅,闻着味道尚好,便捧过来咕噜噜一口喝干,满足地叹一声,重新审视着眼前的青年,心中觉得有些欢喜但不知道欢喜的由头在哪里,问:“你是谁啊?”
青年摸摸她的头,笑得一脸温和无害:“我是你师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