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十三深吸了口气,心有余悸的站起身,视线顺着那修长完美的手指落到那张图纸上,刚刚恢复了一点气血的脸再次白了。
“回殿下话,这也是小的唯一不明之处。小的从拿到图纸便一直在琢磨这事儿,小的探问过,可是东家小姐只是笑而不语,说到时候便知晓了。”
琥珀色的眸底闪过一抹思忖,夜北辰淡淡开口:“那你便照着她的吩咐去做便是,尽好你的本分。”
“是,小的明白,一定尽心尽力辅佐东家小姐。”
“这张图纸留下,其他的你带走。”
“是,小的告退!”
福刚送走陈十三后折返书房,便见自家王爷还保持着方才离开前的姿势坐在桌边,修长的手指轻捻着那张被留下的图纸,深邃的眸光徘徊纸上。
灯光下,他白日里冷硬的脸庞多了一丝柔和,比女人还要长密的睫毛在眼帘下方洒下淡淡的阴影。
这副努力琢磨,却又琢磨不透的表情,让福刚有点忍俊不禁!
跟在王爷身边这么多年,王爷几乎就是万能的,几时见他露出过这种表情?
那个慕小姐,到底是画了些什么,竟让无所不能的王爷为难成这样?瞧这阵势,今夜若是猜不透,怕是不会上床歇息了。王爷睡不着,自己也别想上床歇息!
“你过来!”
那边,王爷突然出声,福刚微怔了下,走了过去:“爷,有何吩咐?”
一张图纸递到了他的面前,“若是我没记错,你家祖上好几辈都是有名的木工匠,你可瞧得明白?”
福刚的目光随即落到面前的图纸上,歪着脑袋,琢磨了起来。
看造型,应是酒楼的桌子,可是,每一张好端端的桌子中间,却又凿穿一个大洞,如此,还如何摆放菜肴呢?
福刚一脸愧色,如实摇头:“属下愚钝,捉摸不透啊!”偷瞟了一眼自家王爷的神色,福刚道:“若是王爷想要弄明白,属下跑一趟,去把慕小姐身边那个丫鬟小若抓来审问一下?”
夜北辰眸光平静的扫了眼福刚,淡淡问:“看来,你很闲?”
简单平静的一句问,听在福刚的耳中,却是浑身一哆嗦。
他太了解自家王爷了,若是自己说闲,估计下一瞬就会被王爷罚去打扫马槽。
“不闲不闲,属下忙得要死,那啥,王爷若是没有旁的吩咐,属下先告退了……”最后一个字的话音传来时,人早已脚底抹油逃出了书房。
望着那被带上的书房的门,夜北辰淡淡收回视线,修长的手指捻起那张图纸,放进书桌抽屉里。
眸光突然扫到抽屉内侧一物露出的一角,指间的动作微微滞了下。
他拿起那物在眼前细细打量起来。
墨色的蝴蝶结,栩栩如生,在拿出来的刹那,鼻息间隐约还能嗅到一丝丝残存的药草的气息和干涸的血的腥味。
他的眼前,似乎又浮现出那日负伤在寒潭边的青石上打坐调息的画面。
那个小女人,采来新鲜的药草敷在他的伤口上,还撕下一块衣料为他包扎伤口,眼前,这只栩栩如生的蝴蝶结,便是出自她手!
深邃的视线落在指间的这神气十足的蝴蝶结上,唇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
从未见过一个医者,给伤病员做出如此滑稽可笑的包扎,不过,她的包扎手法,却是让他有点刮目!
相比较身体其他部位的伤口,经她手包扎过的那处,愈合进度显然比其他处要好!
这个女人,她到底什么来头?
医者?
赌棍?
抑或是天下间难寻的能工巧匠?
想不到自己堂堂战神辰王,竟被一个小女人的一张图纸给难倒了。
颜面无存啊!
……
丞相府,柔云院。
弥漫着淡淡药香的卧房内,陈氏忧心忡忡的坐在床边,手里端着一碗汤药,苦口婆心的劝慰着半躺在床上的慕筱柔。
看到昔日光芒万丈的女儿,如今变得如此形容憔悴,陈氏的心肝就像是被人狠狠捅了一刀子,痛不欲生!
“柔儿,府医说了,你身上的余毒尚未完全驱除,药石还是不能断缺。乖,听娘的话,把药喝了,你才会好彻底……”
一勺子泛出黄苦之气的汤药被小心翼翼送到慕筱柔的唇边,慕筱柔却轻轻别过脸去。
“便是好彻底了,又能如何?云王爷的心,已不在柔儿这了。”
虚弱的声音传进陈氏的耳中,看着眼前女儿这副寂然心伤的模样,陈氏的心都碎了。
女儿的病原本已好了个七七八八,可自打前几日夜里云王爷突然造访相府,直奔冷香院而去,对柔云院却过门不入后,女儿就像是被抽走了脊梁骨,整个人再次垮了下来。
茶饭不思,药石抗拒,身子骨日渐消瘦下去。
慕六六,都是慕六六那个贱人,走了还不安分!
想到慕六六,陈氏那张保养得当的脸不由阴郁狰狞起来,捧着药石的手都在忍不住微微颤抖,勺子与碗口碰撞发出细微的清脆声响。
一旁的大丫鬟碧秀见状,忙地上前轻声道:“夫人,还是让奴婢来喂小姐吧?”
陈氏回过神来,看了眼面前这低眉顺眼的碧秀,将药碗交给了碧秀。冷厉的眸光扫过厢房内一众低眉敛目的丫鬟婆子,沉声道:“孙嬷嬷留下,其他人都去外面院子里候着。”
“是。”
陈氏挨着床边坐了下来,将慕筱柔冰凉的小手轻轻握在自己的掌心中,温声道:“有件事原本不打算现在告诉你,想让你安心调息身子,只待事成了再给你一个惊喜。可你这孩子又在犯傻,心里憋着委屈便拿自己的身子骨来惩罚自己,看你这一日日的消瘦下去,娘也没那心思再隐瞒了,暂且先给你透个底儿吧!”
垂在身侧的另一只小手微微动了下,慕筱柔原本寂然的脸上,掠过一丝光亮。
她缓缓转过脸来,问询的目光徘徊在陈氏的脸上,静等着陈氏接下来的话。
陈氏轻轻拍了拍慕筱柔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侧身目光朝垂首立在一旁的孙嬷嬷沉声问道:“交代你的事情,办得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