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是月底,寒毒该发作了,这男人,寒毒都发作了,大夫就在身侧,竟然都不吱一声,怕是在暗暗调运内力压制吧?
她撇了撇嘴,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侧眸扫了眼摆在一旁的沙漏,嗯,时辰把握的刚刚好,可以开始施针了。
她抬手,在身旁福刚准备好的紫檀木的药匣子的按钮上轻轻按下,随着“咔哒!”一声细微的脆响,药匣子的盖子打开,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物事。
她手指勾住下面暗格的银环,轻轻一拉,层层叠叠的抽屉展现在她的视线中,每一层都摆放着整齐的医药用具,全都是福刚照着她写下的清单,悉心备下的。
这个福刚,办事真是靠谱,她眼底掠过一丝赞赏的光芒,拿起一只杯子,往里面倒入一些酒,而后用火折子引燃了那杯中的酒。
烈酒遭遇到了明火,那火势顿时一窜而起,发出“嘶嘶”的声响。
慕六六手指翩飞,芊芊素手往那火里一捞,舀了一簇跳动的火苗来直接拍在夜北辰的背上,然后用力推揉起来。
一遍一遍,沿着任督二脉,推揉按压,力道把控得恰到好处。
手指所到之处,他背上一片异样的红色,丝丝缕缕的白色雾气,从肌肤毛孔里钻出来,又被炙热的火焰烘烤,顷刻间便化为乌有。
夜北辰趴在那里,正暗暗运动抵抗体内的蠢蠢欲动的寒气,突然便听到慕六六对他道:“莫要强行运动抵抗,那样只会让寒气在你体内游动得更加孟浪,你趴着,其他的交给我便是了!”
他低低的“嗯”了一声,气沉丹田,静静的趴在那里,任凭那一双柔软的小手,在他的背上忙忙碌碌。
她把丝丝缕缕的温暖,洒进了他的肌肤里,身体里面那种五脏六腑被冻结的寒意,仿佛在被春风和烈阳,一点点浸润。
眼角的余光瞥到她那快得让人眼花缭乱的手法,那么白嫩光滑的小手每隔片刻便在旁边燃烧着的烈酒里取一簇火苗,赤手不带任何一点防护的手套。
他的心莫名的就揪了一下,闷声道:“拔火罐是不是来得更快一些?你这样每次捞一簇,要捞到什么时候?”
慕六六听到他的问,微微一笑道:“拔火罐相对而言有些过猛,力道和火候倘若有所偏失,对机体易造成一定程度的损伤,倒不如我这手法来得温和,不过就是要多费一些功夫罢了。”
“本来就不好看,若是那手烤成了黑猪蹄,我三弟恐怕要铁了心跟你退婚了。”
这种一听就透出嫌恶意味的话刚说出口,他就有点想要咬舌的冲动了。
他本意不是这样子的,他其实想说的是,那么好看的小手……太可惜了!
可是,说出去的话便是泼出去的水,断然是收不回来的,他明显感觉到那双在自己后背忙碌的小手微微顿了一下,也仅仅是顿了一下而已,接着便再次忙碌起来。
身后,传来慕六六云淡风轻的声音:“多谢辰王殿下提醒,不过殿下多虑了,六六与三皇子殿下的婚事,早已不作数,白玉骨扇我已退还给他了。”
夜北辰暗暗一惊,什么?这女人竟然将三皇弟赠与的定亲信物退还了回去?
他突然想起那日游园会松风亭外,他似乎看见她临去前,将一物放在了三皇弟身后的花坛上。
当时没那份闲心去细瞧,原来那物便是三弟的那把白玉骨扇啊!
据情报网上记载着,这女人以前可是对三皇弟喜欢得死去活来,非君不嫁的地步,竟如此魄力做出这种决定?
“纵然你把扇子退还与他,那也只是单方面代表你的态度,只要父皇没有下达撤婚圣旨,你们之间的婚约便依然生效。”他趴在那里,语气淡淡的说道,一改人前的森冷傲然,此刻温和了几分,就像在跟她闲话家常似的。
“反而,在某些人眼中,或许会觉得你的此举,是欲擒故纵。哎,女人,纵使那男人再如何包容你,还是见好便收吧,三皇弟,可是京城无数小姐们心目中的如意郎君!”
虽是劝着慕六六不要任性,要回心转意的话语,可是,为啥连他自己都感觉出一份幸灾乐祸的味道在里面呢?
与此同时,素来不爱八卦的心,还反不住犯起了嘀咕。退还白玉骨扇那事都过去那么久了,三皇弟为何迟迟不去禀告父皇,求父皇下旨退婚呢?
三皇弟一直以来的心上人,不是慕丞相的嫡女慕筱柔么?
如今慕六六主动把这正妃的位置拱手相让,他理当欢欣才对啊,何故这段时日都一直闷闷不乐的样子,都鲜少来辰王府找自己喝酒了!
这是为何?难不成三皇弟不想退婚?
“青菜萝卜各有所爱,纵然三皇子殿下人中龙凤,是无数女子心仪的郎君,却不是六六的盘中菜!”慕六六说道。
她的声音很平静,平和,一字一顿,几乎没有任何情绪上的起伏。
是的,从她决计将白玉骨扇退还给夜观云的那一刻开始,她便已下定了决心要与以前的事情做个了断。
“我已与他说得一清二楚,扇子还给他,余下的事情交由他处理。那圣旨,迟早会下的。”她语气异样的笃定,好像对夜观云有非常深刻的了解似的。
这种感觉,让趴在那里,刚才还幸灾乐祸的男人又有点小不爽了。
“若是那圣旨一直不下呢?你又当如何?抗婚?那可是要砍头的大罪!”他侧眸看向她,又问。
慕六六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收了手,取过一块干净松软的帕子,将他背上那一层湿漉漉的汗水擦拭干净,又在一旁盛着清水的银盆里,仔仔细细的清洗着自己有些发红的双手。
擦干净了小手,芊芊素手拉开药匣子的最底下一层暗格,随着那一层暗格的打开,艾草的芬芳扑鼻而来。
“下不下那道圣旨,已不再重要,心中做下的决定,已是不可再改!至于砍头,呵呵……”她淡淡一笑,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