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嗯,”东霆晃过神来,“是有些事想问你……”
见他欲言又止,上官了然,说了句“等等”就将小柔送回了屋,又安排飘雪随侍在侧。
坐在庭院中石凳上等候上官的洛东霆,心中百思千虑兜转徘徊,趁上官进屋的档口,他暗自整理着话头,思量着待会儿该如何开口。
肩上蓦地一沉,是上官拍了下自己肩头,“说罢,究竟何事?”
随着发问,上官也落坐在了太师椅上。
“你……”洛东霆努动着唇,几欲开口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心一沉,他仍是不会绕弯,“赵志刚究竟有没有参与当年之事?你确定当年谋害老家主的,就只是云毅一人所为么?”
不料他会旧事重提,原本泰然自若的上官亦是微微一怔,刚在太师椅上坐稳的他,细细睨着洛东霆,“你想知道的就是这个?”
“嗯”东霆笃定的点点头。
沉默半晌,上官缓缓启口:
“当年的事…我还在查,飞琼山经过那次血洗,门下教众也是死的死、散的散,至于赵志刚究竟和云毅是不是一伙……”他拖沓的尾音透着犹疑,“我至今也不甚清楚,我只记得,当年易寒天和赵志刚带人杀进山庄的时候……赵志刚自始至终都是——两不相帮。”
两不相帮,这是上官清淼当年和肖严在暗地窥探所得,赵志刚只是混迹于两厢打斗的人群中,他既没有帮易寒天杀掉上官鸿,也没能暗自襄助上官鸿铲除易寒天。整个过程里,甚至没有一个人是死在赵志刚手上的,他一直只守不攻。
一阵轻风扫过,卷着院门处金桂树下的残花落叶飘向远方,正如同上官当下追溯往昔的思绪:
“当时我只看到他出手很慢,似乎有些力不从心;又像是犹豫不决;或者说…可能是有什么顾虑,山庄的人没一个是真正死于他手下的,他只是将他们打退而已。甚至到最后,易寒天和我爹两败俱伤之时,他竟还拦下了当时要杀死我爹的飞琼山教徒。”
口中平静的叙述,但心中起伏的波澜,怕也只有上官一人能感受的到。这尘封的旧事是他心底的伤,虽已愈合却依旧留下了难以抚平的疮疤。
除了当年事发后和自己母亲提过之外,这些年来,上官没再和第二个人讲过此事。
若不是这些日子和小柔的沟通,让他逐渐走出心霾,又好在今日提起此事的是洛东霆,这才使得上官肯放下包袱敞开心扉,否则他宁肯烂在肚子里,也不会同任何人说这些,毕竟——“往事不堪回首”。
“我记得,当时他劝易寒天手下留情的理由是,既是以比武之名争夺盟主之位,若贸然杀了我爹会令整个武林群起而攻,江湖中人也会怨声载道,如此一来就更没人肯归顺飞琼山了。”
上官半阖眼眸压制着内心的情绪,顿了顿又抬眸接着说:“当时,易寒天听了他的话开始犹豫,却在此时云毅带人冲进山庄,而后在云毅和易寒天交手时,赵志刚果决出手偷袭了易寒天。那一刻,我才明白他先前的种种,应该就是为了等云毅,等着同他里应外合。”
“如此说来,赵志刚当年应该也并非想要谋害家主咯?可他先前又为何冷眼旁观?”言语间,洛东霆串联着前因后果,做出了推测:“若说他和云毅私下结盟,设下这一石二鸟之计,助其谋得盟主之位,你信与不信?”
沉思少顷,上官抬眸盯着眼前某一个方向,放慢语速缓缓说道:“我只相信我的眼睛。”
不论是他二人私下结盟,订下这一石二鸟之计;还是云毅单方设计,摆布了众人,眼下,都没有确凿证据。
任何无端的揣测都会影响判断失误,所以上官清淼更愿意用眼睛去看;用耳朵去听;用智慧去分析;用证据去证实,他唯独不会做的就是——“妄自臆度”。
“好端端的问起这些做什么?”上官清淼凤眸一扫,见一旁的洛东霆仍是苦思冥想,埋头推敲,便反问东霆切转了话题。
“哦……”蓦地被打断思绪,洛东霆怔忡一瞬,而后,眼珠一转,“嘿嘿,没事,我随便问问……”他干笑了两声,掩去脸上神思凝重的表情。
「随便问问」?上官暗自咀嚼着他的回答,这事有随便问的么?这么多年他都不会“随便问问”,向来只懂“有一说一”!
螓首偏转,深不可测的黑眸在凤目中上下搓动,打量了东霆一番,而后又跟随视线扭转回头,低垂着凤眸难辨神思,上官长睫扑朔了两下,摆出一副不再追究的姿态,隐藏了猜疑。
一抖袍摆,这俊朗如仙的男子轻松地担起了二郎腿,却冷不防地抛出一句:
“是因为赵小柔么?”
“嗯。”
嗯?那人声音很轻,问得很随意,心中本就揣着事的洛东霆,又刚刚应付过去上官那一双能看透人心的敏锐慧目,暗自吐出一口浊气的他,刚一松懈,竟猝不及防地应了上官的话。
“哦……不是,不是,嘿嘿,和她没关系。”洛东霆一再尴尬讪笑,应付着上官审视自己的目光。
一向大大咧咧,心思简单的一个人,又怎能逃过凌云公子的慧眼?
洛东霆,他是个专才,他的脑子只在他对待医道、药理和病案时才会打转,这一点上官比谁都清楚。
“嗯……”洛东霆沉吟一声,“不过你既然提到赵姑娘了,我倒也想问问。”
这人一双慧眼识尽天机,自己这点心思又岂能瞒过他去?索性完成老母亲昨晚交代自己的任务。
“你究竟如何打算的?嗯……我是说等她痊愈之后,是不是还要继续留她在岛上?”
这是他娘的顾虑,也是上官和小柔的死结。赵小柔毕竟是云毅的义女,赵志刚的遗孤,洛嬷嬷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