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堑二小1988级刘志琼
有一天，我看到﹤﹤羊皮卷﹥﹥的一段话，其中有一句话是这样写的：我们该怎样面对遇到的每一个人？这让我不禁想起了十年前发生的一件事。
那时我刚到东莞2个月，在一个院子里租了一间瓦房。院子由一扇大铁门锁起来，共有十间房，住的都是在附近厂子里打工的，他们是夫妻或一家三口，早晚挺热闹的。院子左右两旁也是瓦房，大门敞开出去是一条水泥路。路的左边有一块杂草坪，路过的人时常把吃剩下的东西随手扔进去，有点垃圾遍地的味道。
人们通常说阳春三月，而那几天都是绵绵的细雨，用春寒料峭形容一点不为过。下午五点半下班，走到租房门口，天快黑了，朦胧的雨雾中看见一个身影在草坪里。他背对着我，约1米6的身高，略显瘦小，一头乌黑的头发杂乱地盖到了衬衣领上。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衬衣，雨水淋湿的衬衣紧紧地贴住背心。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脚，一双冻得通红的脚，穿着一双黑色的胶拖鞋，游离在湿漉漉的草丛中。他手里拿着一根枯树枝在草丛中扒来打去的，头也跟着棍子的方向移动，好像在寻找什么宝贝。他是什么人？到底在干嘛？思索了片刻，我赶紧去找院子里的人。
听我一说，她们不约而同地挤到了门口，像看稀奇一样，朝那人望去。这下可热闹了，有的说，像小偷，盯梢的，晚上趁你们睡着了好入室偷东西；有的说，偷小孩的，拐骗儿童，去卖给那些不能生小孩的家庭，或者富贵人家太太宁愿保持身材也不想怀孕的，还有生小孩怕痛的，就是一方愿意拿钱，一方获取暴利。有的说，有人偷小孩去把他们折磨成残废在大街上乞讨，帮他们赚钱，手段太残忍了；有的说，畏罪逃跑的，犯事了怕被警察抓到就逃得远远的；有的说跟家里发生矛盾后，离家出走的；还有的说失恋了，想不开，精神失常了；人们七嘴八舌，刹那间给他贴上了各种标签。也许是他听到了，忽然转过身来，我们终于看到了他的脸。巴掌大，面黄消瘦，一双大眼睛显得很慵懒。我看到了那束目光，有迷茫，有忧伤……估计出他的年龄是十五六岁，正值花样年华。
可就在他目光移过来的一刹那，有人拨开人群，把大门咚的一声关上了。
有一位美女开口了，“不要关门，我去给他送点吃的！”“谁敢去开门，为什么要给他？”一场争论开始了。美女的声音很小，温柔，带着商量的口吻，她意思是看那孩子可怜。
这时，有一位大哥与她杠上了，他是在工厂做管理的，说话声音就跟平时他开会宣导一样，洪亮，铿锵有力。他说，没有付出，想有收获？没门，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一个身强力壮的男子汉，不缺胳膊少腿的，最简单的，到马路上捡垃圾去卖，酒店刷碗，到处工厂在招工，维持生活是没问题的，不能助长下一代好吃懒做。“那万一是跟父母闹别扭离家出走的呢？”这位美女是一位三岁小孩的妈妈，孩子放在重庆老家，跟他丈夫在一家电子厂上班，比较心善。“那就更不可以！”刚才那位大哥语气加重了不少，他说，你们想想，现在养一个小孩容易吗？从妈妈肚子里出来到学会走路，上小学六年，初中三年，高中，这个过程是一句话，可日子是一天天数过来的，做了父母的人都深有休会。前几天听一个同事讲，她女儿在上高二，为了要买双乔丹的运动鞋（350元），和她妈妈吵架了，妈妈觉得太贵，说没必要看见别人穿就随潮流，咱是农村人，比不上城里人有钱，买双几十元的可以了。不料，她女儿说，县城学校里的同学都穿名牌，我不穿，别人会当另类看的，反正不管，你不买，我就离家出走。最后妈妈气得说，我就不买，随你便！结果呢，女儿摔门而去，妈妈哭晕了。你们说，这样的孩子养大有用吗？为了赶时尚，不管家庭条件，不顾父母养育之恩，这类孩子社会有必要去帮助她吗？
一席话，大家都安静了。
“今晚大家记得关好门窗，一定要反锁，早点睡觉，其它不用去管，也不必担心！”那位大哥发话了，每次院子有什么事，他都会主动站出来，我们也信他习惯了。
我也跟他们一样，回房收拾睡觉。可是我躺在床上，那孩子的身影一直浮现在脑海里，我问自己，这件事情我们到底做对了没有？如果他真是一个坏孩子，我们是该让他尝点苦头，接受下社会对他的唾弃，还是给他点人间温暖，融化他的心，让他早日回头是岸，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可那孩子刚才为什么一句话都不说呢？他是怎么想的呢？我要是去帮了他，院子万一出安全事故找谁？想想我还是放弃了帮他。
慢慢地院子恢复了宁静，只听到春雨打在瓦片上的沙沙声……
春眠不觉晓，睁眼雨已停了，院子里人们还没起床，我一骨碌翻身下床。第一件事，我去开门，看那个孩子。草坪上没看到人，环顾四周，一切正常，他走了！到哪里去了？昨夜，在那个春雨淅沥的夜晚，他找到家了吗……莫名的，一种遗憾和愧疚的感觉涌上心头。
光阴飞逝，一晃十年过去了，当年的小孩，你还好吗？你是否一样长大？你是否遗失了心爱的礼物，在风中寻找从清晨到夜幕；是否像我一样，朋友都已离去，留下带不走的孤独；亲爱的小孩，你是否找到了回家的路；亲爱的小孩，你今天有没有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