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连长,你挑几个,挑点好的,剩下的都归我,呵呵呵!”一位个子一米六左右,浓眉大眼,鼻正口方的少尉笑着对一位身高一米八五左右的胖上尉说。
“哈哈哈!都是好兵!李连长!”那位姓曲的胖上尉笑起来中气十足,边笑说着边向站在他面前的新兵俯视起来。
田松他们在通化火车站点完名后,就上了六辆东风141大卡车的第二辆车,用背包当小凳子,坐在蒙上了厚厚的篷布的大卡车箱里。每个车坐30多人,显得很拥挤。大卡车里冷得出奇,有的人的手一不小心碰到了篷布内壁,立即叫一声并像触电一样抽回来。
沿着冰雪铺就的道路走了近一个小时,才到了目的地,在新兵班长组成的欢迎锣鼓队的咣铛声中,他们下了车。刚踩着咯吱吱的冰雪排好队,就听见一胖一瘦、一高一矮两位军官站在门前平台上笑着说话。他们前三辆车的人都四排站在这里,后三辆车的人不知道去哪儿了。
这时,田松因为寒冷原因,还很不适应,只觉得耳鼓嗡嗡的在响。他站在第一排,正好将面前的情景尽收眼底。
他面前是一栋大房子的侧面,有一个用棉帘挡着的不宽的门,门前有一块宽一米长两米的平台,平台下是两级台阶。门上部有一个圆锅罩着的白炽灯,发着有点泛红的白光。门边有一块白色的牌子,上面写着红色的“一中队”三个正楷字。
新兵班长有二十人,男的有十四个,女的有六个,手上拿着锣鼓什么的站在平台边微笑着。三名男排长和一名女排长也站在边上。
“你一个!”这时候,一张胖胖的大脸凑到了田松的面前,紧跟着一只蒲团一样的大手当胸抓住田松然后把他拉到边上。
田松距离曲连长也就一米五左右,所以曲连长弯腰凑到田松面前时,田松感觉眼前一黑。由于曲连长背着灯光,所以,田松看到曲连长的面容时吓了一大跳。
只见曲连长很大的一张脸由于背光而泛着灰黑色,脑门有点亮,两只眼睛像铜铃一样,还带着笑。
一会儿,曲连长伸着他那蒲团一样的大手挑完了人,就对李连长说,“李连长,我都挑了些小个儿的,那些好兵都留给你了,哈哈哈!”
“再来几个!”
“够了够了,呵呵呵!”曲连长笑着说。
这时与田松站在一块儿的有十几个了。田松感觉这时他像一棵白菜,被曲连长挑了出来放在边上,呆会儿他这棵白菜还要自己走到曲连长的“厨房”(即营房)去。
像田松一样的“白菜”们在新兵班长和排长们的带领下,到各自的“厨房”去了,他们将在那里接受“烹调”,直到成为可以“上桌的菜”(即合格的兵)。其实田松不知道,他们在这些军官及新兵班长的眼里,就是根菜,需要被不停的炒,不停的炸,不停的被加佐料,直到三个月新兵集训结束。
“哎,我说松儿到了吧,这都四天三夜了,今天都26号了,带兵的干部说好像要四五天到,我看……”
“嘘——你轻点!”田松的母亲烘着火囱(南方的一种烤火用具,外面用毛竹编成一个带底座的篮子,有大有小,以方便提来提去为宜,篮子里放一个特制的铁皮容器用来盛炭火,再在炭火上覆盖一层炉灰以防火太大,可以烘脚和手)在问老田,被老田用低低的声音给制止了,老田接着压着嗓子说,“小杨刚回来,别让他听见了,你别急,有四千多里呢,再说到那也得熟悉熟悉才能写信,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有信呢。看电视吧。”
“哦!”两个人一人捂着一个火囟接着看起了17英寸的上海牌黑白电视。这时候的田杨,正在厨房里泡脚,也不知道他听到没有。一会儿他倒掉了洗脚水,穿上了千层底棉鞋,随手在灶台边拎起一个火囟,关了灯就向堂屋走去。
“爸、妈,哥该到了吧,东北那边肯定很冷,今天我看了一下厂里的温度计,都零下一度了。”田杨到了堂屋找了个凳子坐下后说。
“小杨,今天上班还好吧!”老田对田杨说。
“你爸的毛衣,线裤都给他装到包里了,你爸还把他高中的书全塞在里头,我提着都沉,也不知道那么远的路,他拎得动不。”
“又不用他老拎着,一路不都是坐车去吗,你也是瞎操心!”
“我们在家里看着他他也没好好读书,他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会看书吗,再说军官有那么好考的,我只想他平安回来就行。”
“真是头发长见识短,换个环境……”
“好了,爸、妈,你们别说了,我要看电视!”田杨没想到他就说了一句,这老两口都是越说越急,就快吵上了。
田松在东北正在当着白菜冻得瑟瑟发抖的时候,他家里的人正烘着火囟说他呢,而他却是一无所知。
田松站在边上拎着个重重的包,人被那个包拽得一边高一边低,他很想放下歇会儿,但左右看了看,看见大家都紧紧的攥着各自的包,谁也没敢放下,所以他也只得苦苦撑着。
“你、你,你俩跟我走!”曲连长挑好人后,就让他手下的班长各自挑人回去,一个戴着镶嵌着“八一”军徽棉帽,身穿洗得有点发黄的战士冬常服的矮个子新兵班长指了指田松和田松边上的一个新兵说。
“好!好!”两个人不齐不整地答道。
外面还在热闹着,田松和另外一个新兵就跟着矮个子新兵班长一起掀开棉门帘进屋了,一进去就是一个长长的内走廊,两边都是房间,右手第一个房间靠大门一侧是一米五左右宽的水泥浇铸的楼梯,栏杆是用砖砌起来的,在上面浇了一层半圆形的水泥扶手,扶手上涮了一层深红色的漆,摸起来挺光滑的。
“跟上啊,慢点!注意脚下!”矮个子新兵班长进门后就上了楼梯,走四五级左右就边往上走边回过头来招呼着。
“来,我帮你提吧!”矮个子新兵班长看田松拎着包一肩高一肩低的好不难受,他边说边将右手伸过来接田松的包。
“那好吧,谢谢了!”田松边说边往后躲,其实田松本想说“不用了,谢谢了。”结果由于刚才在屋外死提着包,手都发麻了,再加上这里气候寒冷,将田松冻得晕乎乎的,一出口居然给应了下来,但人却是往下退了一个台阶。
“你就拿来吧,客气啥!”矮个子新兵班长也下了一级台阶霸道地伸手来抢田松的包。
“不用了,不用了,真的不用了!”田松嘴上连忙叫了起来,但他的手却是松开了包,这完全是因为他拎包的手麻得太厉害了,已经不受他控制了,当他的包接触到外力的时候,他的手本能地就松开了。
“呀——”矮个子新兵班长拎到包后怪叫着跳了下来,竟然越过了一级台阶,站在田松的下方了,并且由于跳得突然,头上的棉帽也弹了起来并向楼梯下方滚去,一直到滚到一层内走廊的墙上然后又弹回来一点停住了,他转过身来瞪大了眼睛惊讶地看看田松的包,又看了看田松,田松一脸苦笑地说:“大哥,是这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