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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之婚姻成本

我的朋友和尚是个出色的单身青年。他有车有房有理想,每每被身边的女人迷恋。

然而一旦谈及婚姻,和尚总是像触电一样陷入恐怖。是婚姻的成本让他感不安。他的理想是做个隐居在城市的艺术天才,画大众并不理解的画作。他抵触世俗层面任何审美和审丑,总之,他的理想就是释放自己的天才,自由地活着。然而,婚姻总是意味着要牺牲掉这些,要陷入日常生活的琐碎中,挣扎在物质的斤斤计较中,让他厌倦。

现实是,他终究会遇到一个融化自己的女人,她有湿润的眼睛,可以依靠的微笑,以及完全温暖的内心。和尚被一个叫婷婷的女人打动,第一次想牵着她的手,走得远一些,更远一些。

那么,只好付出婚姻,约束自己的同时,也完整地拥有对方的爱恋。

和尚现在的房子是一个五十平的一居,婚姻要求他必须另购一套婚房。和婷婷商议完之后,两个人将各自所有的积蓄都拿了出来,可以贷款买一套大房子。然而,让他们感到难过的是,房贷政策出现了新变化,这变化稍显恶意,对购买第二套房子的人几乎仇视。如果和尚和婷婷结婚以后再买房,那么,因为和尚已经有了一套房子,哪怕和尚将这套房子卖掉,他们再购房也算是第二套房。第二套房子,不仅首付要提高百分之三十,房子银行贷款的利息也提高了很多。和尚和婷婷计算了一下,如果婚后购房,那么,他们生生多拿了近三十万元。

这无疑是一笔意料之外的预算,和尚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所热爱的国家在他结婚的时候,要敲他一笔隆重的竹杠。

经过温暖而彼此信任的协商,两个人决定先不领取结婚证,推迟婚期,然后共同出资将房子买下来。显然,这个时候,两个人只能以婷婷的名义来购买婚房。因为和尚的名字已经用过一次了,感情的温度远远超过了日常生活的这些琐碎,一点点利益算得了什么呢?

和尚忙碌着去银行申请贷款,然而,在银行里,他遇到了爱情的另外走向。一些和他有着共同愿望的人是如何降低成本的呢,假离婚。一些需要购买第二套房子的夫妻,为了少付首付和贷款利息,先假办离婚,然后等房子贷款批复下来之后,再复婚。然而,一旦离婚,便会出现变化。感情被一套房子拆得七零八落,终于成了孤家寡人。

和尚反复被银行的职员提醒,没有结婚,就将房子划到恋人的名下,对方如果变心,财产无法分割。

和尚一开始不予理会,认为别人恶俗,拿他们热烈而诚挚的爱情和金钱相比较,实在荒诞。然而,到了房地产公司,才发现,那些亲密的恋人竟然拿着公证书前来购房,他们用现实主义的态度对待彼此,理智得残酷,公证书上写得明晰,如果分手,房产应该如何分配等等。

也有一个做律师的朋友,在吃饭的时候,反复劝和尚,说,你们最好还是签个简单的协议,要不然,就让婷婷打个借条,证明,这套房子的一大半的费用,是和尚付的。

和尚是个多么理想主义的人啊,他自然不予理会。

然而,不知怎么的,在和婷婷的相处中,和尚的内心仿佛多了一点点灰尘,那是这套房子里的灰尘,无论如何也打扫不干净。

婷婷仿佛也变得敏感起来,一说到婚姻,说到房子贷款办下来以后,婷婷便觉得自己的尊严受到了伤害。两个无话不说的亲密恋人,就这样,被一套结婚的房子硌痛了。

原本对婚姻有无限期待的和尚,这次终于又遇到了婚姻成本的问题。他开始发现婷婷的缺陷,对自己无限温暖的身体正在被她自己的敏感遮蔽,两个人有时候不约而同的心情不好,像两只小刺猬一样,想要相互取暖,却被对方的刺扎到。

一开始,和尚所预算的婚姻成本不过是要付出时间、牺牲自己的小部分理想,甚至是将自己变成爱情中的平庸者,以融化另外一个身体。现在,他才发现,原来婚姻的成本更多的是物质的层面,是房子,是生存的宽度,是彼此互相打开心灵所要承担的金钱数额。

和尚有一天喝醉了酒,哭了,说,他和婷婷的房子贷款批下来了,但是婚姻却无限期延长了。婷婷将钱还给了他,说,他有些犹豫,这伤害了她。

我们看着和尚,无法安慰他,只是觉得,婚姻的成本,原来总比当事人所预料的,要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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