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以为天一多多少少会觉得意外或者惊讶,没想到她一脸平静,还自言自语地嘀咕,“果然是这样!终于毒发了。”
“什么意思?”伊唯岑皱眉,拉着天一的手不自觉紧了紧,“你知道皇上中毒的事情。”
天一看着伊唯岑,沉默了片刻还是坦然地点了点头,“我听到消息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了,皇上平时身体那么坚朗,不可能突然一病不起的,所以才这个时候来太医院打探消息。”
伊唯岑还是觉得莫名,“你为什么会猜到他是中毒?还是你一早就知道?”
“因为毒是我下的。”
“什么?”伊唯岑吃惊不小,一向单纯的天一公主,不知是什么时候,目光竟然变成了这种沉静的眼神,短暂的震惊之后不解地问:“为什么?”
天一咬了咬唇,说:“五年前,你和皇上的那次谈话,我都听到了。”
伊唯岑了然,安静片刻说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我一直觉得你好像很恨他,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他怎么可以那么自私!为了他一个人,就要牺牲那么多的人么!风墨哥哥、朔哥哥,大皇子,你姐姐,还有我们这些人,都被玩在手心里面。他还害的季家那么惨,害的烈云哥哥差点送命。就算是我下毒,我也不后悔!”天一愤愤地说,现在说起当年的事情还很愤慨。
伊唯岑拍了拍天一的肩膀,笑着说:“做得好!”
天一微微一愣,看着伊唯岑的笑颜呆了片刻才缓缓也笑了起来。
“对了,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天一问。
伊唯岑的笑容渐渐敛去,轻声说:“回黑楼,带着子莫言一起。”
天一默然,“我听说了子莫言的事情,你别太难过。”
“嗯。”伊唯岑点点头,算了算时间,若是东方澈找人去通风报信的话,应该差不多回来了,怕他找不到自己胡思乱想,伊唯岑便对天一说:“你先回去吧,记得先别声张,以免惹祸上身。至于未来的新皇帝……你心里应该有数。”
“嗯,我知道了。”天一微微一笑点点头,转身步入黑夜,走了几步碰到一对巡逻的士兵,还故意把那些人支开了。
伊唯岑只好原路返回,总算在东方澈之前早一步回到了皇帝的寝宫。伊唯岑不想看狼帝灰白的面容,便坐到桌边发呆。她知道此刻的平静只是暂时的,天亮之后才是骚乱的开始,狼国将在一夜之间易主,怎么可能平静得了。
伊唯岑知道于公于私都应该让风墨继承皇位,狼帝已经开始打黑楼的主意了,难保其他的皇子以后也打这个主意,能让黑楼安全生存下去的最好办法,就是让一个决不会打它主意的人继位,除了风墨,伊唯岑想不出第二个合适的人选来。
除了那几个处心积虑想登上皇位的皇子外,他们背后支持的大臣也不容小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排除这些人的异议,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永远的闭嘴!伊唯岑轻轻地摩挲着杯子的边缘,默默地计算着,看来今天夜里有的忙了。
正想着,东方澈就回来了。伊唯岑不问也知道他又知会了东方风霜和东方陵容,要不然不会耽搁到现在。东方澈坐在喝了杯水,问:“我们现在怎么办?趁夜离开么?”
伊唯岑狡黠地笑了笑,“就这么走了那怎么行!再说了,若是真走了,你也不会放心啊是不是?”
东方澈摸了摸鼻子,有一丝被说中心思的尴尬,他的确不放心风墨,但是更担心伊唯岑。再说,既然已经第一时间通知了风墨,他应该有足够的时间准备了吧。“可是,现在不走,天亮之后可能会被暴露的,虽然皇上驾崩了,但是你我还是不安全。”
“那就趁着这夜,把该办的人都办了。”伊唯岑拉起东方澈往外走,边走边说:“走,为咱们的新皇排除异己去!”
走到门口,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对跟在他们身后的小太监说:“你去太医院帮我找几味药,要是有人问起来就说是皇上要的,然后拿了药到天一公主那里等着。”说着,到书案前,提笔“刷刷”写了几个字,递给小太监之后就拽着东方澈的衣襟把人拉走了。
东方澈无奈地拉下胸前的手握在手里,不放心地问:“你放了那小太监没事么?万一他去通风报信,那我们可能会功亏一篑的。”
“没事,他没那个胆子,而且显然他也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啧啧,那老不死的真够失败的!”伊唯岑一边碎碎念,一边拉着东方澈迅速地消失在黑夜里。
第二天一早,皇宫里传出皇帝驾崩的消息,众皇子纷纷十万火急地赶往皇宫,却还是都比五皇子风墨慢了一步。
最先到达的风墨“悲痛欲绝”地告诉众人,皇上昨晚突发顽疾不治身亡。众人装模作样伤心了一阵之后,便问起了皇帝的遗言遗嘱,得到的回答是,皇帝走的太突然,什么都没来得及留下。
这下,争议大了,无疑是谁的拥护者多谁得王位。
可奇怪的是,那些能说上话的大臣迟迟未出现在大殿上,而支持风墨的几分位高权重的老臣却“准时”出现在了朝堂之上。
情形出现了一面倒的形势,东方风霜和东方陵容更是带了自己的人马驻守在皇殿四周,扬言要拥立风墨为帝。就是有反对的,面对冰冷的剑刃,也不敢提出来了。
于是,风墨顺利成功地继位。
而后,陆续传出了各个大臣暴毙在家中的事情,那几个野心勃勃的皇子终于意识到大势已去,不得不向风墨俯首称臣。
其中东方风霜和东方陵容一早就已经料到了,有东方澈站在风墨一边,做皇帝的只可能是风墨。
东方煞当日便被软禁在宫中,无法向封地发消息。
而此刻的伊唯岑和东方澈则是悠然自得地在天一的府上,伊唯岑心满意足地看着小太监昨晚帮她带回来的药材,估计这下太医院的那帮庸医要心疼死了,所有的名贵药材都进自己的口袋了!
遵从伊唯岑和东方澈“永绝后患”的做事原则,风墨虽然是新帝继位,但是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便稳定了大局,剩下的那些不服气的有异议的皇子大臣,就算还有什么动作,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因为那些突然暴毙在家中的大臣,傻子才会认为那是巧合,有这个前车之鉴,其他人也不敢在造次。
风墨直到正式入住皇帝寝宫之后,才有空静下心来细想那些大臣的死因。昨晚东方澈给他消息的时候并没有提这个,显然这是伊唯岑的主意。
虽然做法狠绝了一些,但是毫无疑问的,这一招很管用。再说,他能在一夜之间扭转局面,也多亏了伊唯岑和东方澈。于情于理,他都应该向那两人道谢。
可是……风墨自嘲地笑了笑,他又何尝不想抱得美人归?如果可以,他会和做出和东方澈一样的选择,要美人不要江山。
可惜,这个选择题于他一直都是不存在,那人的心一直都在东方澈的身上,更何况……想到已经去世的狼帝,风墨无声地苦笑了一下,伊唯岑还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真是天大的笑话!
风墨在傍晚时分驾临天一公主府,彼时,伊唯岑正在和东方澈商量,什么时候带着子莫言回黑楼。风墨一进门,就听到伊唯岑的声音,“越快越好,我当带子莫言回黑楼安葬,而且,黑楼的兄弟还在等着我的消息。”
东方澈一如既往地惯着伊唯岑,只是配合地点点头说:“好,我来安排,我们尽快离开。”
风墨不得不承认,听到“离开”两个字的时候,心里还是隐隐抽痛,不过出口的声音却依旧染了笑意,朗声说道:“就算要走,也得听我说完这一声‘谢’字再走吧。”说完,已经撩起衣摆进了屋,对东方澈点头微笑,“三哥。”
伊唯岑眨着眼睛开玩笑,“新皇驾到,怎么没人通传?天一,你府上的人太没规矩了,我们要行礼么?皇上!”
风墨摆摆手,无奈地说:“别开我玩笑了,要是没有你和三哥,我岂能这么快就得到皇位。”
“可不是。”天一笑嘻嘻地插进来,“再说了,可不是我府上的奴才不懂规矩,是咱们的皇上动作太快了,这不还没昭告天下呢。”
“没关系,比起你那个早就该死的老子,我倒宁愿拜你。”伊唯岑半开玩笑地说道。
东方澈正色,拍了拍风墨的肩膀问:“一切可还顺利。”
“嗯。”风墨真诚地笑了笑,看着他说:“谢谢。”
“皇上既然开口了,那我可得要谢礼了。”伊唯岑靠过来,站在东方澈身边说。
“就你会往自己的荷包里面捞,说吧。”风墨点头应允,眸光之中满是宠溺。
伊唯岑正了脸色,“皇上既然说谢,那不如就高抬贵手给黑楼一条生路吧。”
“哪里的话。”风墨爽快点头,“我明天便张贴皇榜,昭告天下狼国和黑楼交好,以后黑楼的人来访,我狼国上下必定以礼相待。黑楼在狼国的所有生意,税收减半,出行入住驿站,享受将向待遇。”
伊唯岑满意地笑了笑,由衷地松了口气,“那就好。”
风墨转脸看东方澈,犹豫了一下开口问:“你们,要走么?”
“如今一切都已尘埃落定,我想和唯岑回黑楼。子莫言已经……唯岑想回黑少主持大局。”东方澈看了一眼低着头的伊唯岑,知道她还是为子莫言伤心,便自觉地跳过了那几个字眼。
“也好,免得黑楼群龙无首,再出什么乱子。”风墨赞同地点点头,伊唯岑离开狼国,也好让自己彻底死心。“什么时候走?”
“明日一早。今晚就在天一这里借宿一夜。”
“好。”
…………
夜。
虽说如东方澈所说如今一切尘埃落定,可是大劫之后人总要有点感慨,更何况是如伊唯岑和东方澈这般经历过那么多事情的人,所以道了晚安的两人此刻却还是毫无睡意。
天一给两人安排在相邻的两个清净别院里,还体贴地把下人都遣散了,留给他们足够的私人空间。伊唯岑在院子里捧着个杯子发呆,难得地对着皓月装了一回文艺青年。东方澈则是躺在床上,枕着手臂盯着头顶的床帘装深沉。好吧,其实这两人只是在回忆而已。平静下来之后才发现两人已经携手走过了如此之多,已经填满了满满的回忆。
今夜是月圆,伊唯岑对着银盘一样的月亮,突然感性地想,大概不管在何处,哪怕是身处不同的时空,这一轮圆月也是一样的吧。
只不过伊唯岑还没感性完,随着拂过的微风便带来了一丝异样,伊唯岑无奈地发现,无论在什么环境下,自己的神经还是一样的敏感。
捏着杯子的手一紧,光滑的杯子上便出现了几道裂纹,伊唯岑屏息等待了片刻,那些隐在暗处的那几人迅捷地飞往隔壁东方澈的院子,很显然是冲着东方澈去的,不过有没有发现自己就不得而知了。
虽然很信任东方澈的能力,不过在伊唯岑大脑转动之前,身体已经先一步有了反应,轻巧地攀上了两个院子之间的围墙,探了一个脑袋观察隔壁的情况。伊唯岑刚刚在围墙之上露了个脑袋,便看到数十道箭羽射向了东方澈所在的房间,心里一惊,暗想不知道那厮又招惹了什么人了,派了那么多人来暗杀他!
而且伊唯岑忍不住想吐槽,这大半夜的,整个院子只有那一个房间亮着烛光,摆明了此地无银三百两,不知道那家伙那么晚不睡觉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东西。伊唯岑丝毫没有反省,自己也是三更半夜不睡觉在胡思乱想的行为。
房间里的烛火瞬间熄灭,整个院子笼罩在银辉之下,屋里却是漆黑一边。
伊唯岑稍微安心了一些,知道把烛火灭了就说明人很清醒啦!
稍稍放心了些,伊唯岑双手攀住墙头,借力翻身悄无声息地落在了院子里。在她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之前。
第二轮进攻便展开了,刚刚的那一轮进攻跟这次比起来根本就是小儿科。伊唯岑知道刚刚那几只普通的箭根本伤不了东方澈,可是这一次每一只箭都灌了灵力瞄准了屋子射了出去。伊唯岑暗暗吃惊,这些人的灵力不弱,到底是谁的人?
随着箭羽划破空气的声音,屋里响起了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打破的声音。于此同时,数枚箭刃射进房间,落下的同时蹦出了数道白光,房间里的景象在暂短的明亮之后再次陷入黑暗。伊唯岑在短短的几秒钟里迅速地扫了一眼,没发现东方澈的身影,松了口气的同时自己已经落在了院子里,面对着暗处的几个入侵者。
“东方澈,没死就给我出来,别躲在里面当靶子。”伊唯岑扬声吼了一句,语气有些气急败坏,显然原本极好的兴致被破坏了,伊唯岑此刻很不痛快!
远处隐约可以看到跳动的火光和渐渐逼近的嘈杂声,以及迅速移动的脚步声,想来是这边的动静引来了府里的侍卫。伊唯岑眯起眼睛决定速战速决,耳边响起熟悉的懒洋洋的声调,“在这里不是更成了赤裸裸的目标了么!”随着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落下,东方澈已经站到了伊唯岑的身边。
“少废话。”伊唯岑不耐烦地吼了一声,不过最后还是问了一句,“你没事吧?”说着,还转脸看了东方澈一眼。本来只是想看一眼让自己安心,没想到一看之下却吓了一跳,东方澈的右肩上一大片正在扩散的血迹,伊唯岑心里一颤,赶紧扒着人找伤口。
东方澈顺着抱紧伊唯岑原地转了一圈,反手挡下了转瞬到了眼前的箭羽,划动周身空气让箭羽停滞,并且转了个方向飞快反射了出去。
伊唯岑可没心思管那些小喽喽了,不客气地撕开东方澈肩上的衣服,掌下是灼热的皮肤,肩胛一带已经焦红一片。
伊唯岑立刻跳脚,抓着东方澈衣领子吼,“靠!东方澈!你弱爆了!这样都能受伤!都这样了刚刚还能气定神闲地跟我说话!你傻了吧!”
“咳咳。”东方澈干咳了两声,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嬉笑着说:“唯岑,别这么主动,你知道,我对你完全没抵抗力。”说着,还故意给伊唯岑看自己被撕破的衣服。
东方澈这一晃,反而把伊唯岑晃得更火大了,东方澈肩上的一块皮肤焦灼一片,这人竟然还能笑得出来。伊唯岑抓着东方澈的手腕咆哮,“你刚刚在屋里干嘛?有伏击都不知道躲的么?想什么呢你!”
东方澈妥协地举了手,诚实地说:“想你。”
“啊?”伊唯岑微愣。
与此同时,外面传来打斗声,应该是公主府上的护卫跟那些人交上手了。伊唯岑也顾不得管外面的动静了,拉着东方澈的衣襟进了自己的房间,指了指红木凳子没好气地说:“坐下。”
东方澈乖乖坐下,知道伊唯岑生气,所以配合地闭上了嘴。
其实,他没说谎,刚刚真的在想伊唯岑来着,只是想得太入神了,而且也没想到会有人来偷袭,毕竟知道他和伊唯岑在天一这里的人少之又少。
本来好好地躺在床上发呆,脑海里回忆着和伊唯岑一起走来的点点滴滴。第一轮箭羽射过来的时候,东方澈已经在第一时间有了动作并且顺利地避开了,而且他在避开的时候即使地熄灭了蜡烛。只是房间里面空间有限,东方澈一时找不到遮蔽物,他刚刚掀翻了床板横在自己面前,第二轮进攻就到了,东方澈已经及时躲避了,没想到那箭灌了灵力,刺穿了床板,这才会让他大意地中了招。
伊唯岑取来药箱,熟练地帮东方澈处理起伤口来,整个过程都抿着唇不说话,秀眉微皱。东方澈盯着她看了一会儿,不知道她是在因为自己大意受伤而生气,还是因为外面那些不知死活的人生气。
两人都没有说话,直到天一推门而入打破了这沉默。天一显然也没想到东方澈竟然会受伤,所以到了嘴边的话变成了,“三哥,你受伤了?”
东方澈摆摆手,看了伊唯岑一眼笑着说:“只是皮外伤,外面的人都抓住了?”
“嗯,不过都是死士,问不出话来。”天一摇摇头,脸上有明显的疑惑之色,“谁会要你的命?”
“谁的人不重要。”伊唯岑开口,“反正想要他的命也就那几个。问题是,是谁把我们在这里的消息传出去的?我想,应该没几个人知道吧。”
“嗯,也对。我已经很小心了。”天一赞同地点点头,“你们在我这里的消息,除了你们两个人,就只有我知道,还有拿药材回来的那个小太监。”天一仔细地想了想,随即摇摇头,“其他我想不出来,再有就是下午风墨来过。”天一说完,自己先愣住了,然后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巴,看东方澈和伊唯岑。
东方澈和伊唯岑听到风墨名字的时候也微微一愣,两人对视了一眼,又一起看天一,不用问也知道天一想到哪里去了。只不过原本不在众人怀疑之内的人,因为这样敏感的停顿而有了别样的意味。毕竟那人现在的身份不同了,他现在可是狼帝,万人之上。
短暂的沉默之后,东方澈坚决地摇了摇头,“别胡思乱想,不会是风墨的!他不会害我!”
天一看了伊唯岑一眼,小声地嘀咕:“以前是不会,可是现在不一样了,硬要算起来的话,你也算他的威胁之一。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后面的话,因为东方澈突然凌冽的眼神而勉强咽下。
“不要乱猜了!”东方澈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轻声说:“毕竟是两个大活人在你府上,可能不小心被别人看到了也不一定!总之,我绝对相信风墨。”
一直默不作声的伊唯岑突然抬头说:“天一,麻烦你,找个信得过的人去传话给风墨,就说我现在要见他,要快!”
天一虽然不明白伊唯岑的用意,不过还是点了点头跑了过去。
东方澈不安地拉住伊唯岑的手,犹豫着问:“唯岑,你要干什么?难道你也怀疑风墨?”
伊唯岑看了他一眼,继续给他包扎伤口,声音平淡,“我知道你很信任他,我也没有怀疑他。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他现在毕竟身份不同,今天的事我可以不追查,就当它是个谜,但是这样的事我不希望以后还会发生。
我知道你不爱听,但是我还是要说,现在风墨或许对你这个哥哥心存感激,但不代表他以后一直会这样,毕竟于他的皇位而言,你是个强有力的威胁。
论能力,你不比他差,只要你愿意,你也可以继位,所以,于现在的风墨而言,你是个隐患。这一点,毋庸置疑。”
东方澈皱了皱眉,虽然不愿意设想伊唯岑说的那个“以后”,但是不得不承认伊唯岑说的都对,不过他还是不明白,“你现在找风墨过来是为了什么?”
“为了永绝后患。反正你也不稀罕这帝位,何不把这条路断得彻底一点,也好让那些提心吊胆的人担心。”
东方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不再说话。
皇宫:
“你说什么?你找人去暗杀东方澈!你疯了!那是我们的哥哥!”风墨努力压抑自己满腔的怒意,却还是控制不住地抓紧了东方陵容胸前的衣服。
“是,现在不止是哥哥,他还威胁到你的皇位!”东方陵容抬眼不闪不躲地迎视风墨的目光。
要是可以他也不想这么做,但是,天下已定了,任何动摇风墨皇位的人,便是狼国的敌人。纵然是兄长也一样。
“你胡说什么?!”风墨微愣,随即更生气了,“他要是想要这皇位?!昨晚还会通知我么?”
东方风霜上前一步,轻轻地拍了拍风墨的肩膀,语气平静,“我也赞同陵容这次的做法。”
风墨放开东方陵容的衣服,听到东方风霜的话震惊地退后了一步,满脸地不解,“你们到底在想什么?若是东方澈想要这皇位,昨晚又何必多此一举?!”
“五哥,你别傻了,他现在不想要,不代表以后也不想要这皇位。”东方陵容沉着地提醒,“你想想,若是以后的某一天他突然想拿回这帝位,你是让还是不让?!”
“怎么可能?!”风墨失笑,“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在东方澈的心里,整个狼国都不能和一个伊唯岑相提并论,他才不稀罕这一国之主的位置,他只要伊唯岑而已。”
说到最后,风墨的声音有些低,如此说着东方澈,其实他自己又何尝不是这样!
“那如果是伊唯岑让他夺位呢?你要把皇位拱手相让么?”东方风霜追问。
风墨语塞,随即笑着摇了摇头,“你们想太多了,她伊唯岑更不稀罕这些!”
“五哥!”东方陵容上前一步,严肃地告诫:“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你不能把所有人都想的像你一样宽厚!”
风墨不在乎地摆了摆手,“相信我,这次真的使我们‘小人之心’了!总之,不管怎么样?我都相信东方澈不会害我,他是我哥!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这件事到此为止,你们别再搞什么小动作了,万一惹怒了伊唯岑,你们俩可是吃不了兜着走,到时候,别怪我也不帮你们!”
东方风霜和东方陵容对视了一眼,看风墨如此坚决,只好作罢,只是,两人还是有些疑惑,“你怎么一点也不担心东方澈?我的人已经去了很久了。”
“呵呵。”风墨失笑,“你也说去了很久了,到现在一个都没回来,你不觉得奇怪么!”
风墨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地说:“你以为伊唯岑和东方澈是吃素的么!随便什么人都能取他们的性命的话,那三哥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还有啊,你们以为天一府上的人都是饭桶么!白白葬送了十几个人,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东方陵容不服气地撇撇嘴,“我可都是为了你啊,你怎么还说风凉话!”
东方风霜笑着摇摇头,劝道:“这次,就听风墨的吧。”
风墨刚想让两人各自回去休息,门口突然传来通传声,说是天一公主府上的人求见。风墨忍不住白了两人一眼,示意:看吧,讨债的人来了!
东方陵容一想到伊唯岑有仇必报的作风,立刻觉得背后冒寒气,很没原则地往风墨身后躲了躲说:“呵呵,好哥哥,这次是我错了,你可千万要帮我这一劫给挡了,你现在真命天子!今时不同往日!你得罩着我!”
风墨不客气地递给东方陵容一个鄙视的目光,回头去看东方风霜,没想到东方风霜像避瘟疫似的退开两步,摊了摊手说:“别看我,我什么都没干,跟你一样也是事后才知道的。”
风墨心里暗骂:老子也什么都没干好不好,谁有他无辜!
不过心里咆哮了半天,面上还是一派地云淡风轻,对“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两人摆了摆手,潇洒地走了出去。留下东方风霜和东方陵容留在寝殿大眼瞪小眼,面对先帝刚刚驾崩的龙床发呆,周身阴风那个吹!
虽说心里把东方陵容和东方风霜这两个关键时刻做了缩头乌龟的兄弟骂了千百遍,但风墨还是一刻也没耽误地赶往公主府。
说一点也不担心是骗人的,毕竟东方陵容派出去的人肯定不会手软的,万一把东方澈伤了,风墨自己心里也不舒服。
另外,想到伊唯岑说一不二的作风,风墨还是勉强原谅了临阵脱逃的东方陵容。
风墨到公主府的时候,天一正在门口等他,天一见到风墨的第一时间不是行礼,而是隐匿得打量了风墨一会儿。
虽说天一努力想掩饰自己的心思,但是聪明如风墨还是看出了不妥来。单看天一欲言又止的样子和往日多了分防备的眼神,风墨就猜出了个大概,并没有多做解释,风墨只是问:“唯岑在哪里?”
“哦,我带你去。”天一回过神,吐了吐舌头,走在了前面。
风墨一进门第一眼就看到了东方澈肩上染了血的白色纱布。伊唯岑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伤口处理好之后,东方澈本想先换件干净的衣服,不过伊唯岑拉着他不让他动,还说正事办完了再换!东方澈没辙,知道伊唯岑气还没消,只好乖乖坐着。
“哥,你受伤了?”风墨着实被东方澈吓了一跳,连忙跑了过去,完全忘了自己此刻已经是狼帝,还有威严这一回事。
东方澈温和地笑了笑,无所谓地摆摆手说:“只是皮外伤而已,是我自己一时大意。”
“陵容不是故意的,我代他向你道歉,三哥。”风墨坦然地说。
东方澈微微一愣,随即便想明白了,不过看着风墨真诚的目光,东方澈还是觉得很安慰,自然不会去计较太多,再说,他的确只是皮外伤。可伊唯岑却不同了,听到风墨的话之后,立刻眯起了眼睛,低声问:“是东方陵容搞得鬼?你跟他说我们在这里的?”
“他只是一时糊涂,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做。”风墨急忙解释,转向东方澈求助,“陵容知道错了,三哥,你原谅他这一次吧。”
东方澈摆摆手,指了指外面说:“他的人被天一扣下了,等会儿你一起带回去吧,天一留了活口,不过难免吃了些苦头,你明白的。”
“我知道。”风墨感激地笑了一下,小心地瞄了伊唯岑一眼,最后还是看向东方澈,“那么晚了,找我过来什么事?”
东方澈耸了耸肩,转眼看伊唯岑,放在桌下的手握住伊唯岑的手轻轻地捏了捏,轻轻地摇了摇头。伊唯岑撇撇嘴,抬眼看风墨,语气还算平静,“想请你帮个忙。”
风墨连忙应声,“你说吧。”
“既然你那两个兄弟这么想让东方澈死,那就让他死得彻底点。”伊唯岑轻描淡写地说。
一句话,东方澈和风墨同时被呛到,风墨是被到了嘴边的茶水呛到的,东方澈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的,连天一都吓了一跳。不过惊吓只是短暂的,东方澈和风墨是何等聪明的人,很快就会过了意。
“你是说,将计就计?”东方澈问。
“你想让我把三哥的死讯传出去?”风墨也反应过来了。
“嗯。明天我们就离开这里了,以后应该也不会回来了吧,既然这样,何不彻底一点?这样的话,你们安心,我们也清净。”
伊唯岑这话说的一点情面都没留,风墨虽然有些尴尬,但还是询问地看了东方澈一眼,想知道他的意见。
东方澈认真地想了一下,点点头说:“这样也好。”
风墨有些慌神,靠近一步解释,“三哥,我事先不知道陵容那么做!真的!我真的没有防着你!”
“我知道,我信你!”东方澈认真地说,“不过唯岑说的也对,你不那么想不代表别人不那么想,其实换个角度想,陵容那么做也情有可原。以后的事情谁也说不准,说不定以后的某一天我真的会回来跟你抢皇位也说一定。
他不是为你,也不是为了我,他为的,是狼国。所以,就按唯岑说的做吧,这样大家都安心。”
风墨看着东方澈的眼睛,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好吧,如果这是你想要的话。”风墨迟疑了片刻,才看着伊唯岑问:“你们明日什么时候走?
“天一亮就走,免得被人看到。”伊唯岑道。
风墨张了张嘴似乎是想说些什么,东方澈拍了拍他说:“明日不用过来送我们了,天一会把我们送出城的。你今天刚登基,明天早朝还有很多事情等着你。来日方长,我们兄弟见面的机会还有很多。”停顿了一下,东方澈正了脸色提醒,“关于先帝的丧礼,反正人已经去了,以前的那些事儿就让它过去吧,如果有大臣问起,还是隆重一点,这样你也博个孝顺的名。”
“嗯,我明白。”风墨郑重地点头,“等以后风声过了,我会去看你们的。”
“好,我等你!”东方澈在风墨的肩上轻轻捶了一拳。
风墨握了拳想回一拳过去,可是看到东方澈肩上的伤,又改为拍了两下,并且再次郑重地道歉,“三哥,真的对不起!不过你知道陵容的性子,这次原谅他吧。”
东方澈看了伊唯岑一眼,笑着说:“都说了没事,你回去跟他说一声,不过等他知道我的‘死讯’大概也就彻底放心了。”
风墨彻底松了口气,对伊唯岑和天一点了点头说:“天就快亮了,我这就回去安排,你们万事小心,明天我会关照好守城的人。”
“五哥,我送你。”天一走过来,略带歉意地吐了吐舌头,刚刚她真的有怀疑风墨来着。
“好!”风墨温柔地笑了笑,揉了揉天一的发,转身走了出去。
等两人走出院子,东方澈夸张地在伊唯岑面前活动了一下筋骨,凑过去笑嘻嘻地问:“我可以换衣服了么?我的王妃。”
“快去!别在我眼前晃。”伊唯岑推了他一下。
东方澈开怀地笑了笑,无奈地说:“看吧,我都说了不关风墨的事,他不会害我!”
伊唯岑撇撇嘴,“我又没说是他!”
“唉~”东方澈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我就要‘死’了,你可记得来给我‘陪葬’啊!”说着,在伊唯岑眼前就脱起了衣服。
伊唯岑拉过屏风挡在两人中间,没好气地说:“早死早超生!你现在已经是个死人了!闭嘴!”
“咱俩谁跟谁啊,挡什么挡啊?又不是没看过!”东方澈说着,就嬉笑着想推开屏风,还没伸出手去,就被屏风外面飞进来的一件里衣砸中了。
…………
第二天天微亮,从天一公主府的后门出来了一个出殡的队伍,两匹高头大马拉着一个巨大的板车,板车上是一只巨大的棺木,马车前后簇拥了一大群穿着丧衣送行的家属,这其中就包括东方澈、伊唯岑和天一公主。那棺木里也确实有人,之所以那么大,是因为里面躺了两个人,而且为了防止尸体腐化,伊唯岑是先用冰棺封住了子莫言和紫荆,然后才把整个冰棺放进那个巨大的木棺的。
原本东方澈和伊唯岑两个人是很容易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出城去的,可是伊唯岑坚持要把子莫言的尸体带回黑楼再下葬,能把两具尸体顺利带出城的最好办法就是用出殡的样子来掩饰,所以才有了这一幕。
出城没什么大难度,毕竟风墨事先安排好了,再加上有天一随行,一行人很快到了城外。天一留下了几分亲信帮伊唯岑运棺木,其他人则是就地遣散了让他们自行回去。天一和伊唯岑一起换下白色的丧衣,拉着伊唯岑依依不舍地告别,“唯岑姐姐,你要记得回来看我!”
“一定!”伊唯岑微笑,“就算我不来,你也可以来找我啊,只要是你天一公主大驾光临,无论是黑楼还是梦罗国,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天一脸上带了笑,看了已经换好衣服等在一边的东方澈问:“你们会回梦罗国么?”
“偶尔会回去看看吧。”伊唯岑回头看了一眼棺木,说:“子莫言不在了,我得黑楼帮他守着。”
“嗯,等五哥平定了内乱稳定了大局,我就去找你!”
“好,一言为定!”
天一在城外的官道上,看着伊唯岑和东方澈并肩渐行渐远,两人偶尔会交谈几句,迎着天边的晨光,两个人的神情都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天一回到城里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各个城门口已经张贴了皇榜,早起的人在皇榜前围了一圈,天一草草地瞥了一眼,大概是说风墨继位以及东方澈意外身亡的事情。
天一回府的路上大概留意听了一下,民间对风墨继承皇位这件事情似乎是赞成多过反对,至少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风墨继位一年,朝堂里质疑的声音渐渐消失,风墨基本上稳定了大局掌握了实权,东方陵容和东方风霜成了风墨的左右臂,三人一同治理狼国。次年,风墨张贴皇榜昭告天下,狼国至此与梦罗国和黑楼世代交好。
黑楼在伊唯岑的引导下也日渐稳固,在世人心目中的地位也得以提高,再无人敢打黑楼的主意。黑楼作为一个独立组织,和梦罗国以及狼国三足鼎立相互制衡。伊唯岑和东方澈虽然常年隐居在黑楼,但是偶尔也会回梦罗国,和狼国的天一公主和风墨也常有往来。
风墨在位四十载,施仁政,招贤纳士,集思广益,创建了狼国最为赞颂的太平盛世,成为人人称颂的一代明君。
…………
“他们在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周围一片漆黑,静悄悄的,什么都听不到,只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一声一声在耳边萦绕……”伊唯岑坐在摇椅上,刻意地压低了嗓音低声说着,身前蹲着两个约莫两三岁的男孩,两个小孩一人一边抓着伊唯岑的手,另一只手捧着脸聚精会神地听着,眼睛眨都不眨一下。见伊唯岑说着说着,突然停了,立刻一起焦急地摇晃着她,“然后呢?奶奶快说!然后怎么样了?”
“然后啊……”伊唯岑神秘地笑了笑,在阳光的照耀下,隐约可以看到鬓角的几缕白发,伊唯岑凑近了,神秘兮兮地说:“他们什么都听不到什么看不到……突然!”伊唯岑抓着两个娃娃的手一紧,吓得两个小孩“哇啦”一声叫了起来,不过还是迫切地问:“怎么了?怎么了?”
伊唯岑突然抬起头往院子外看了一眼,笑着说:“有人来了。”
“是谁?谁来了?那个蟒蛇精么?”两个小孩晃着伊唯岑的手追问,“奶奶,快说!”
伊唯岑摇摇头,说:“你们回头看看就知道谁来了。”
两个奶娃娃同时回头,可是后面什么都没有,正想回头问伊唯岑呢,门外突然传来一声低低的笑声,两个小娃娃不自觉地往伊唯岑身边靠了靠,眨了眨眼睛,这才看清缓缓走进来的人,松了口气的同时,两个小孩同时蹦了起来,扑过去热闹地叫着:“风爷爷!”
“泽儿,炎儿,想我没?”风墨抱起稍小的那一个,摸了摸大的脑袋。
“想的。”怀里的那个点了点脑袋,炫耀似的说:“奶奶在给我讲故事。”
大的那个跑回伊唯岑身边,晃着伊唯岑的手说:“奶奶,继续说。”
伊唯岑笑着摸了摸小孩的脸,说:“好了,今天就到这里,剩下的晚上再说,你们该去睡觉了。泽儿,去叫爷爷回来吧,就说风爷爷来了,快去!”
“哦。”虽然不甘愿,东方泽还是嘟着嘴乖乖地答应了一声,转身往外跑。风墨怀里的东方炎看哥哥跑掉了,也嚷嚷着要一起,从风墨的怀里跳了下来,跟着东方泽跑出了院子。
风墨拍了拍衣摆,在伊唯岑对面坐下,笑着说:“唯岑,好久不见,两个小孩好像又长高了。”
“嗯,是有些日子没见了。”伊唯岑拿起桌上的茶壶给风墨倒茶,一边说:“东方澈说昨天在后面的湖里看到了鱼,今日吃了晌午饭就扛着鱼竿走了。”
“呵呵。”风墨笑了笑,“他可真有兴致。”
“最近怎么样?”伊唯岑品着茶问,眯了眼时不时看上外面一眼。
“如常,退了位之后轻松了不少。”风墨注意到伊唯岑的目光,笑着摇摇头,“我想三哥没那么快来的。”
伊唯岑收回视线,坦然地笑了笑,“如常那就是很好了。”
“嗯,我想以后我也有大把的时间和三哥一样没事钓钓鱼了。”
“那很好。”
两人正闲聊着,外面传来东方澈依旧明朗的声音,人还未出现,声音先到了,带着笑意说:“风墨来了么?我带了好酒过来!”说着,人已经旋进了院子,手里提着一坛封了红纸的酒。
风墨站了起来,脸上欣喜之色难掩,笑着回应,“三哥!”
东方澈到两人身边坐下,瞄见桌上的茶之后嫌弃地摆摆手说:“喝什么茶啊,还是喝酒吧。”
风墨笑的开怀,“听三哥的。”
伊唯岑翻了个白眼,不过还是自觉地递过了酒杯。
风墨接过东方澈倒好的酒,一口喝干,满足地感慨,“三哥这里的酒是越来越好了。”
伊唯岑斜了东方澈一眼,“可不是,人越老还越嗜酒!”
“哎,常饮酒对身体好!”东方澈拍了拍胸脯,对风墨眨了下眼睛。
“歪理!”伊唯岑端起自己的茶杯喝了一口,还是递过去一个白眼。
“哈哈哈!”东方澈和风墨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笑声传出院子好远好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