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周末正是高一新生报到的时间,然而,通往教学楼的这平日里应该是人流穿息不止的整整一百零五级石阶上,今天却是这般安静。操场上喧嚣不尽,教学楼里的走道上偶尔有人影晃过,唯独这长长的石阶上,没有人上去也没有人下来。
我坐在石阶旁不远处一个幽静的,种着一颗枝叶繁茂的桂花树的花台上,等为我办入学手续的蓝枫、、、、、、
迷糊中,我似曾觉得,在断断续续飘过的淡淡桂花香中夹杂着一丝微微的清甜味道。很熟悉的味道,就像蓝枫身上淡淡的薄荷清香味一样干净,让我觉得亲切,安然。可它,淡而飘渺,当我下意识的想分辨清楚的时候,却又只能捕捉到花台里刚被机器碾碎的浓浓青草味。我不经意的睁开眼睛,身子僵硬的从树背上挪开,原来一男生正背靠着花台站着。他左腿微微伸向前方,右腿微微卷曲,脚底轻轻靠着花台的墙面,带着蓝色方形手表的左手悠闲的放在深灰色休闲裤的裤包里,右手的手肘随意的放在花台上。白衬衣领子下带着格子花纹的深蓝色领带没有规规矩矩的系在最正的位置,而是让领带上的结随意的落在衬衣第二颗扣子处,流露出一种随意和洒脱的明净。就在那颗桂花树下,我坐在花台上,他靠在花台上;我在左边,他在右边。
我心里一惊,不知道他是何时出现的,竟然轻得我完全没有察觉。
微风轻拂中,下午五点温和的阳光照耀下,他淡黑色轻柔自然下垂的发丝漫不经心的蠕动着。修长白皙的手臂在短袖白衬衣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干净。松紧适度的灰色休闲裤的裤腿安然的落在白色帆布鞋上,很自然的遮住了鞋口部分。他的背影淡然而又洁净,透着淡淡的孤单,就像初秋时山间的夕阳,就因为干净得太过彻底,所以才让人觉得有些哀伤。这个身影,离我这么近,就在我触手可及的地方,却让我觉得那样的不真实,仿佛只是我睡眼惺忪的目光里一道暗自期许的幻影。我一直以为,只有蓝枫的骨子里才能透出的世无争的安静和清澈,然而,我眼前的这道影,他身上所有具有的丝毫不亚于蓝枫,甚至仿佛就是蓝枫的一道影子。他就这样静静的漫无目的的看着前方,安静得好像完全不存在,可又是这种让人不忍大声呼吸的静谧将他衬托得这般鲜活。
“在等人么?”良久,他轻描淡写的问了一句。目光依然漫不经心的望着前面,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干净得像是琥珀一样透明。我心脏一颤,顿觉一阵羞涩染红了脸颊,赶紧将眼光从他身上收回,转过头向四周看了看,但此时整个花台附近就只有我和他。
“哦?什么?”就在他轻轻转过头时,干净澄澈的目光仿佛是落在了我脸上。我不确定,因为我刚从在四周张望中收回的茫然的眼神即使正好撞见他转过头时正对着我的眼,但我却是在尽力分辨后也始终没有找到他目光中的焦点。所以,我迟疑的看着他,语气轻微而又不确定。我努力将声音控制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范围内,这样的话,即使他不是在对我说,我也不至于太窘迫。
可,就在他扭过头,在我并不确定他微笑着的眼睛是不是落在我身上时,我的心瞬时还是犹如被万千清澈的暖流涌动着,再没有意志,没有拒绝,没有任何的挣扎,任凭它世间红尘过往,千回百转,这一刻,我寂然不动的心竟开始不自觉的在他澄澈的目光里暗自沉沦。
如我所想,只有这张精致洁净的脸才配得上让我痴痴凝视了那么久的身影。多么深邃的眼,静静的守望在那高挺的鼻梁两边,带着一种透明的淡淡忧伤。我以为,除了蓝枫,眼里从来不会对其他男生流露出一丝感情的我,竟然会因为一个陌生男生一个浅浅的笑容而收紧了胸口。他望着我,安静得没有缝隙,白嫩的脸上连那丝淡淡的忧郁都显得格外迷人。那一瞬间,我的脑袋里开始焦急疯狂的翻词典,我知道一定有很多人说他有多帅,可我觉得这个字放在他身上太过俗气,会玷污了他身上那一尘不染的洁净。
他就这么安静的不慌不忙,不轻不重的靠着。看着他,我屏住呼吸,慌乱紧张的心竟然配合着他的安静不忍再跳动。定是那种夕阳般超然世外的澄澈,让我觉得多看他一眼都会让他沾染上烟火的味道,可是只要他清澈幽静的目光在我身上多停留片刻,就会让我心里有种被洗净尘埃的清新感。
“你是在等人么?”他的声音很轻,轻得仿佛连急促的呼吸声都会成为多余的噪音,脸上依旧带着浅浅的轻轻的笑意。薄而红润的嘴唇轻轻的动着,动作很安静,就像两片樱花花瓣,正被四月的春风吹动着的样子。
“在问我么?”我小声的问他,依旧带着不确定。虽然是这样,但此刻,我的心里惊喜、紧张,而又惊讶,忘记跳动的心又开始不安分的闹腾起来。我虽然心里万分激动,但必须要竭尽全力装得云淡风轻,不过,我此时看他的这一眼,加重了一点力度,然后终于触到了他停留在我脸上的眼睛里的焦点,顿时这颗不安分的心正要燃烧起来。
我立刻将眼光从他美丽的脸上抽回,望着前方,故作镇定的微微一笑,“算是吧。”。我努力的把语气渲染得轻描淡写一些,只为掩藏住心里的不安和脸颊上泛上的红晕。
风时断时续的吹来,带着一种让人昏昏欲睡的温热,但这片天空却蓝得透出了一丝凉意,仿佛只要你将眼睛从这被炽热的阳光晒得惨白的地面上移到天空中时,心里会有突然渗进了一股凉水的感觉,让你顿时能够神清气爽,心灵豁然澄净清凉。不过,这番能够适用于以前任何时候的心境,却在此时毫无作用了。我心里热烘烘的,想逃掉可又舍不得。
为了打破眼前的尴尬,也为了不让这突如其来的欢喜就这么轻而易举的消失掉,又过了良久,我才转过头故作不经意的看着他,妄图用续话的方式让他多停留片刻,“你呢?”
他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又转过头静静的注视着前方的天空,“我,不知道。”虽然看不见正面,但此时他的声音带着落寞,透着孤单的哀伤,他轻轻挪动了一下身子,两只手臂散散的抱在一起,“没有地方去或者心情烦躁的时候,就会来这颗桂花树下站会儿。”
“那——现在呢?”我迟疑的小声问他,我不确定该不该这样继续问下去,生怕会因为话太多而吵到了他,我知道他到这里来只是为了寻找安静的
他轻轻的摇了摇头,表示此刻他既不是无处可去,也不是心情烦躁。他转过头,微笑着凝视我,“你喜欢桂花么?”恍惚间,我一厢情愿的以为他也许正在期待着我的答案。
我抬起头看了看头顶上正开着的桂花,舒心的轻笑一下,“我呀没有讨厌的。”说完,低下头,笑嘻嘻的看着他,很认真的说:“我在等人,这里安静,因为这颗大树,所以就坐在这里了。”
如果说,人与人之间,有种相遇是注定的,因为一种特殊的缘故。那么,我能在此时此地遇见他,一定是因了我们共同的已经化为生命中一部分的习惯,那就是:寻找安静。而呆在一个没有人的地方,一个人静静的看着天空,便是最好的寻找安静的方式。
阳光已经开始撤退,慢慢的从眼前退到了第一级石阶下面,落在操场上,一道长长的暗痕将地面的这边和那边分成了两个部分。此时,心里已经开始平静下来,至少不会慌乱到不知所措,不会因为一个不经意的眼神就不自觉的把脸红透。我和他各自望着天空,他双臂抱着,靠着花台;我两手分别撑在身子两侧的花台边沿上,两只脚安然的垂在花台下,身子微微前倾着。良久,我轻叹一声,自言自语的小声说着:“这么美的天空,可惜没人欣赏。”话音刚落在喉咙处就哽住了,我竟然因为出神忘记了旁边还有一个陌生的男子,顿觉一阵窘迫。
我僵硬的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不敢看他,但余光中他正侧过头,看着我,“你不是在欣赏么?”。我极为难为情的侧过头,对着他笑了一下。他也轻笑一下,接着又转过头望着前方的天空,仿佛也如自言自语般的说道:“只有望着天空的时候心才是最宽阔的时候,那时心里是豁然明朗的。”
我不知道为何他望着天空时,我看见的他的侧面和听见的他的声音都是这般的落寞和惆怅,带着哀伤。
听说,安静得孤单的孩子,都喜欢一个人看天空,可以为它笑,为它哭,为它皱眉,为它忧愁。可天空到底有多美,它或是不留余地的彻底的蓝,或是灰白,或是阴沉,或是白云缭绕。可这些颜色都是那般单调,它真的美吗?也有人说,也许,真正的美与颜色是无关的,天空,宽阔、悠远,静谧,与世无争,望着它可以忘记自己的存在,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就能心境豁然,如此便可放下。我想我无法感悟这些,但我喜欢看天空,也确实是为了寻一片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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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离开后,我仍在那里坐了很久很久,那时我并不知道他的名字,不知道关于他的一切,可我心里隐隐有种欣喜和悲伤交织着,关于他,或者完全与他无关。
已经快到六点了,夕阳落在前面的山头,我伸出右手,张开五指,金色的阳光从我的指缝间穿过,洒在我的脸上,带着烈日的余温,每当这时,我都觉得自己仿佛已经身处红尘之外。
“蓝夕,在干嘛呢?”蓝枫气喘吁吁的向我跑来,满脸通红,额前和两鬓处的头发都湿透了。
“哥,你跑慢点啊,看你累成那样了。”我一边说着,一边起身要从花台上往下跳。
“你小心点,小心摔着。”蓝枫紧张着赶紧扶住我。
“没事啊,我没这么娇气。”我一边说着,一边扶着蓝枫的胳膊往下跳。
“今天人太多了,排了好长的队,终于办好了。”蓝枫一边抬起左手手臂在额头上抹了几下,一边把办好的入学手续递给我,“妹,你不会是一直坐在这里的吧?”
“哥,傻啊你,我不坐在这里,你怎么找得到我啊?”说着,我赶紧掏出一张湿巾给蓝枫擦了擦两鬓处还在不断往外渗的汗水。
“你这丫头,不是叫你去寝室等我么,一个人在这里不无聊啊?结果一走到操场就看见你还在这里坐着。”蓝枫接过我手中的湿巾,自己在脸上胡乱擦了一通。
我接过蓝枫手中的湿巾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在寝室多无聊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哦。”
“是咯,知道啊,我妹妹,就是喜欢一个人呆在有花花草草的的地方,今早一来就对这个花台一见钟情了,结果一坐就是整整半天舍不得动一下。一定饿坏了,走,哥带你吃好吃的去。”
“嘿嘿、、、、、、”我笑着,赶紧挽着蓝枫的胳膊,“哥,你辛苦啦。下次我请你吃饭哦。”
“你?你请我吃饭,我帮你开钱是吧?”蓝枫完全不当回事的笑着。
“哎哟,哥,别这么小气好不好嘛,我可是你唯一的妹妹呢。”我嘟着嘴向他撒娇,“再说了,心意到了不就行了嘛。”
“是是是,你心意是无价的。”蓝枫轻摇着头,做出无奈的表情叹了一口气:“哎,摊上你这个妹妹,还真是我的福气啊。走吧,吃完饭带你去买手机。”
“买手机呀,哥,你要送我手机啊?”我兴奋的摇晃着他。
“初中的时候,学校不准用手机,给你打个电话只能打到寝室管理员那里,多麻烦的。现在你也是高中生了,只要不影响学习,手机还是必须要有的,妈说要是发现你成绩考不好就要把手机给你没收了。”
“知道啦,哥哥放心好了,给我买个美美的手机。”
“美美的手机啊,要有多美哟?”
“跟你一样美就行了。”
“你这丫头,别有事没事总拿你哥消遣,要是你没有我,估计老爸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才不会呢,老爸哪里会有时间拿给我消遣,所以啊哥,你就接受这个现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