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田是什么人,良沐又怎会不知,但毕竟要到节下了,因为这点小事闹得鸡犬不宁,他实在做不到,再说只是打了个丫头,他无法想象,若嬨为何要生这么大气,竟连自己都牵扯其中。
“若嬨您就大人有大量,不要因为个丫头,扰了家中至亲的好兴致。”良沐紧紧搂着她,握紧那白嫩小手哀求。
若嬨听了他一番言论,又狠狠在他腰间捏了几把,刚收回去的眼泪,又流了出来。“正所谓打狗还要看主人呢!良田他敢动我的人,我家丫头反对都不行,难当要想我当初一样忍辱偷生不成?”
良田凯旋若嬨的事便是他的痛,良凤当时草草打发走良田,也是得了他的旨意。可那毕竟是他的兄弟,是戴氏和良玖城最疼爱的小儿子,他再恨又能怎样,只要他懂得收敛便想不再追究。如今见她这般委屈,良沐如何能不气,腾得起身,“我去找他去。”
若嬨一瞪眼,道:“找他说什么?怎么说,什么事情都没有,你想往我脸上抹黑,我就死给你看。”若嬨激怒跳起,就要往墙上撞,吓得良沐一把将他搂在怀里,“若嬨我……对不起你。”一句话未完,他便搂着她一起哭。
他和良田是兄弟,戴氏对于他来说更是恩人加至亲,若嬨当初一忍再忍,便是不能撕破这层脸皮,以至于良田更加肆意妄为。
哭了一阵子,感觉心里倒是舒畅许多,便躺在床上,依着良沐宽厚的胸口,憋屈道:“良沐不是我事多,只是有些事情真的不能一味忍让,我知道庄上的事情你管着,我不该谗言,但是良家村的也不能太过放肆了。听说前不久白掌柜找你,是不是因为那药草成色不好?”
良沐唯叹一声,双手依旧为她做着头部按摩,“啥事都瞒不住你。白掌柜来告状了?”
若嬨白了他一眼,“别把人想的那么低级趣味,是他家的姨奶奶,昨个来馆子消遣,临了没有付钱,说是拿这事顶账。”
“啊!”良沐瞠目结舌,“这样也行?”想起来就觉得自己冤枉,但是见白家姨奶奶那委屈的模样,若嬨怎么能说不行,“怎么就不行,我还送她个优惠卡呢!让她回去给白掌柜吹吹枕边风,不然下次不要我们的货,看你咋办?”
“还是夫人厉害。”良沐满脸甜笑,不正经起来:“既然枕边风这么好用,夫人也给我用用?”
“想得美,书房睡去。”若嬨翻了个身,盖上被子便睡,良沐怎么受得了美人在怀,却不让吃,软磨硬泡了一阵,见若嬨就是软硬不吃,还踹了他几脚,知道今个的气还没过呢!只得乖乖去书房睡觉。
翌日天刚刚蒙蒙亮,镇中的各个铺子均早早开门,今个女人馆里事情不多,良凤便让管事的打理着,替若嬨代劳蛋糕铺子忙活,而若嬨则去了厨房,将今个的酒菜,糕点,水果等准备齐全。
这头还没得闲,刘婆子又来上报,说大户人家过节,要请戏台子的人助兴的,问若嬨可有安排,那些哼哼唧唧的,若嬨本就不喜欢,那里会有准备,但又一想戴氏和良老爹必然喜欢,便让春儿去问他们喜欢什么,叫来耍耍。
春儿在地上踌躇半响,才硬着头皮过去了,没一会子便回转,连舒了几口气说:“老太太说了喜欢耍猴的。”
若嬨放下手中布菜单子,问道:“那老太爷说什么?”春儿摇头,“老太爷啥也没说,就是一味吸烟斗。”
刘婆子想了想,建议道:“奴家听说城南头,有个曲艺班子,不仅可以唱小曲,还能杂耍,说书,要不请来几人助助兴?”
听她说的还算满意,若嬨忙点了头,“速速去请来,要有些名气的角,听着老太太老太爷高兴才好。”
要有名气的,刘婆子却是犯了难,摇头道:“前些日子,没有预定,怕是难寻了。”
冬儿嘴快,“哪有何难,多舍银子呗!”
“傻妹妹,那里你说的那么简单,都预定出去了,怎么能来啊!”夏儿叹了一口气,伸手挠了挠那红肿的面颊,若嬨忙打掉她的手,“欠手,小心破了相,找不到好婆家。”
夏儿嘴巴小撅,依在若嬨胳膊上,“夫人啊!人家还小呢!只要夫人不嫌弃我行。”看她可人的小模样,真是又心疼又无奈,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
刘婆子见她们嬉笑,不尽然叹了口气,“这么乖巧的丫头,怎么就舍得下死手啊!”这刘婆子也不是什么好鸟,只是比张婆子聪明些。待过了节,人走干净了,家里真的该大整顿。
若嬨怜惜夏儿,便让她与刘婆子一起去请杂耍班子的人,夏儿才是十三岁的小女孩,一听夫人允了,乐得一蹦多高,却扯动脸上痛楚,摇头沮丧地看着若嬨:“夫人,还是让冬儿去吧!”
见她那可怜模样,若嬨笑着指向屋中,“夏儿把夫人的遮面拿来,戴上了去外人不就看不见了。”夏儿知道夫人疼她,忙作揖谢礼,笑眯眯跟着刘婆子跑出去了。
冬儿最小,性情也最耿直活泼,见夏儿走远,感叹道:“这打挨得真值啊!”秋儿揪着她的小辫子,“那好啊!下次姐姐挨打的时候,就想着妹妹你。”冬儿白了她一眼,“若是夫人打你,我就顶替,老太太的打我可不敢替,还留着脸蛋找相公呢!”众人被她的童言无忌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说说笑笑间厨房的陈娘子过来传信,果蔬原料已备好,就差配着月饼等甜品的酒水如何甄选,这个若嬨早就想好的,就用她在蛋糕铺子里特酿的果子酒,厨房娘子听后忙去取。
若嬨又带话给良凤,让她待过了午时,便将店铺歇业,让蛋糕师傅们各赠一盒甜点礼盒,都回家过节去吧!陈娘子听后忙点头,替那里的师傅们谢过。
没一会子,外面便想起敲锣打鼓声,紧随着就是噼噼乓乓的爆竹声,直震人耳,守门的陈四兴冲冲小跑进来回禀:“夫人,夏儿姐接了班子来。”
若嬨惊喜起身,抚了扶身上嫣红色大裙,秋儿忙帮着梳理下衣领,袖口,冬儿拿过水粉帮着她掸了掸面颊,众人这才满意地陪着若嬨往正院子走去。
院子中台子已经布好,戴氏和老良头纷纷上座,这还是她们头一次如此庄重地看杂耍,难免有些紧张发颤,良玖城还好些,毕竟做过几年教书先生,然戴氏抖得严重,只见那酱紫色大裙,在风中瑟瑟发抖,惹得那些丫头婆姨的都忍着笑,憋红了脸。
后排坐着的是良家的儿子、儿媳辈分,良沐与若嬨坐在外首,容易出入。夏儿见班子已然准备好,忙将点看牌子送到若嬨手中,“夫人,想看些什么?”
这个那是她能做主的,忙看向戴氏,问道:“娘,您想看些什么?”戴氏虽是紧张,眼神却早被那几只顽皮的猴儿吸引,指着那猴儿道:“我就喜欢耍猴的。”
下人们憋着笑,差点喷出来,良玖城狠狠挖她一眼,“老不正经,还喜欢耍猴的,你也不问问人家喜不喜欢你。”几句话说完,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哄堂大笑。
戴氏没了脸面,就要下去,若嬨忙拦住她,按坐在椅子上,看向那杂耍班子的艺人道:“你们什么拿手就耍什么?没挑剔只要耍的好,有赏。”
听见有赏,那些人也不含糊,首先上来两个妙龄少女,表演顶缸。那缸足有百余斤,那少女竟轻松用两条腿顶了起来,这还不算,上面还站了个小丫头玩顶碗。
这个刚闭,那头又紧跟着上来玩火和耍大刀的,看得人是惊心动魄,冷汗握了一手心,特别是那个玩火的,一会从嘴里吐出来一米长的火舌,吓得若嬨直往后躲,若不是良沐用手拖着她的后背,弄不好就掉椅子后去了。
很快便轮到戴氏的最爱“耍猴的”,两只小猴子身穿大红袄,头戴红毡帽,装备玲珑可爱,更是聪明的很,上来就直奔戴氏,两只毛茸茸的爪子摊开,是要赏钱来的。
戴氏从腰间摸了半响,终于拿出三个铜子,放到猴子手中,其中一个猴子看了有看,竟是不赏脸,摇晃着脑袋一把扔了出去,若嬨怕戴氏又恼,忙取了半吊钱,送到戴氏面前。
见媳妇出钱,她还不会装大方,却又嫌媳妇出的太多,犹豫了甚久,才勉强将半吊钱送给了她的最爱,那猴儿得了钱,嗷嗷叫了几声,笑眯眯向若嬨和戴氏行礼。
两只猴儿刚要往回返,竟有只调皮的,伸手拉着若嬨的袖子往上拉,委实吓了若嬨一跳,良沐也是惊出满头冷汗往前冲,那耍猴之人缓缓走到若嬨身边,笑道:“夫人的花容月貌,就是猴儿见了,都为之垂涎呢!”
奉承的话谁都爱听,若嬨登时红了脸,众人又是哄堂大笑起来。那猴儿得了耍猴人的命令依然不想放手,良丘撒欢跑到若嬨身边“舅母,那些猴儿,向你问吃食呢!”
若嬨忽然顿悟过来,这猴儿怕是嗅到自己身上,有甜味,忙叫来夏儿拿来月饼和蛋挞。
猴儿见得偿所愿,这才放了手,手捂手捧着吃食回去。若嬨赞良丘:“丘儿真有本事,连猴儿的心思都知道。”
“他可不就是个猴儿。”车兰左手甜汤,右手月饼,还有机会说话,不容易啊!
耍猴人有了美食作为诱饵,那猴儿耍的更精湛的,逗得笑声在院中传播不断。就连良凤是何时回来,何时又吩咐厨房备好的饭菜都不知,直到正厅的小厮过来传信,若嬨才反映过来,大呼看走神了。
若嬨刚要急冲冲往里面跑,就与良凤遇个正着,若嬨满脸的不好意思,“姐,你咋没去看戏呢!看我都看的过了头,忘了正事,我那还赶去?”
良凤含笑握着她的手,“你啊!还是小孩子心性,对了,有戏看,为啥不叫秦夫人和玉兰过了一起瞧。”若嬨摇头,“今个是团圆日,谁家的不团圆,若是叫了别人,怕是娘会恼。”
“也是。”良凤深知自己娘亲的性情,劝道:“明个十六,我请了秦夫人和玉兰,林白,具是你娘家人,到时咱还请班子来,姐出钱。”
“姐……”若嬨竟一时说不出话来,流下不争气的眼泪,良沐见若嬨不见便下来寻,撞见她和大姐躲在一边抹眼泪,心疼的抱住她的肩头,“怎么了?是不是刚才猴儿吓到你了?用不用娘给你叫叫。”
若嬨和良凤均被逗笑了,她推了他一把,“当我三岁小孩啊?快带着姐去前面和老子娘聊天去,大姐近几日就在店里帮衬着,今个我上工,她歇假。”
良凤怎么肯,但是经不住良沐的拉拽,和若嬨的劝,笑着离开了。春儿和秋儿两个稳妥丫头,排到戴氏那里帮衬着,夏儿做跑腿,冬儿则跟着若嬨里外忙活。
良家人和和美美吃过一顿团圆饭,累的下面的人都要散了架子,见也无甚大事,若嬨便遣了厨房和前院的人,都带着分发的礼物早些回去歇着。
具是齐齐谢过若嬨,便一哄而散了。冬儿扶着若嬨进了大厅,不管男女具是饮得面色酡红,良凤见若嬨过来,连忙空了位置拉她过去。
戴春华看了不高兴,也不说,车兰却是口快的,瘪着嘴巴“娘,看见没,都说住谁吃谁,向着谁。”良凤也不吱声,若嬨却受不了,拉着良凤的手,“二嫂,此言差矣,我这些铺子,若不是大姐帮衬着,怎会做大赚钱,更无法买下良家村那么大一片地,给你们家种。”
这话在明显不过,你吃穿都要仰仗我的,为何却还要挤兑我,车兰村人,那里明白。戴春华和良田只是暗笑,戴氏敲了敲碗筷,“吃个饭都不消停,就不能讲究个食不言寝不语。”
戴氏竟也拽起文,所有人脸色都带出一丝笑意,闷头开始吃饭。酒过三巡菜知五味,刚刚还提倡文绉绉的戴氏,忽然又来话“若嬨啊!”
每每从她口里听到自己名字,准没有好事,这次必是不例外“若嬨,待过了中秋,我们一家子便要回良家村去了。”兰若嬨点头,心道,是让我留他们吗?扭头看向良沐,留人向来是他的职责,果不其然,良沐马上起身,“爹,娘,家中也无甚大事,留下来住到明年开春也好。”
良玖城自斟自饮了几口果子酒,酡红的面色甚是满足“这酒好,真好。”戴氏推了他一把,“好便多带回去些,老酒鬼。”接着转入正题:“不行啊!家里还有大黄和张嘴的牲口呢!那样都离不开人。”
若嬨了然点头,这是要人情呢!“真是幸苦娘了,要不今年的孝敬钱,我们在涨些?”
涨钱好啊!若是往常戴氏定是乐得拍巴掌,今日却是反常,“不咧,我们都老了,要那么多钱何处去花,还不如你多帮衬着兄弟和姐姐,我们就知足了。”
“啊!好酒啊!好酒。”良玖城猛地站起连干了几杯,吓得戴氏一哆嗦,冷眼看向车兰,“吃货,没见你爹吃多了酒,带他下去歇着。”
车兰看着满桌子没有吃完的美味,掘高的嘴巴都能挂酱油瓶,若嬨忙唤来个小厮将老爷子俯下去,车兰得以开脱,忙不迭谢了她,坐下接着吃。
戴氏无奈摇头,眼神与戴春华相触,似传递着什么。若嬨也不搭讪,一味看着她们,做足了听话的媳妇模样,“若嬨,娘说什么,你听进去没有啊?”
若嬨忙点头,“娘说的事情,我不仅听进去,也做了啊!娘还要什么要求吗?”
确实做到很多,但渔夫和金鱼的关系就是这种样子,戴氏满脸堆笑:“你二姐想跟良田开个铺子,经销你弄得那些子玩意,你看如何?”
听及此,不仅若嬨吃惊,连良凤手中的筷子都脱落了,良丘很是懂事,忙将筷子送到母亲手中,“娘,你想吃啥?”良凤笑着摇头,兀自夹着菜送到儿子碗中。
若嬨浅笑着应了一声,“原来是这事啊?不难。”扭头看向良田,“三弟,你想去那里开铺子呢?”这是若嬨头一次正眼看他,不带任何情绪,却看的良田心虚脸红,想了片刻都没说出话。
倒是气得戴春华胃疼,狠狠踩了他一脚,笑答:“这镇上就不错。”
“不行。”良凤回答的斩钉截铁,让戴氏都吃了瘪,戴春华更是不依,质问:“大姐这话就不对了,为啥大嫂开就行,我们就行。”良凤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若嬨却是笑着浮上她冰凉的手,实则比她的手,还凉。
“弟妹,生意经你不懂的,良田该是知道的吧!我们是老家的,你们新开得,生意怕是不好做啊!”若嬨语重心长,戴春华却是不领情,急不可耐:“有嫂子帮衬着,还不行?”
见过过分的,没见过这么得寸进尺的,良沐都坐不住,脚在桌下直搓,终于忍不住说道:“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难当你想累死你嫂子。”
戴春华没想到良沐如此护着她,竟是一时语塞,戴氏也没了说话的根基,却是不依的:“那你们说她们该怎么干?去那里开,指点一二总是可以的吧!又不会累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