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分,一样的凉炕头,一样的野雀子瞎叫,一样的风吹打窗户嗡嗡作响。却丝毫感觉不到厌烦,心里美的无法言语,若嬨早早起来,将来时穿的那身棉衣穿戴好,外面套上良沐亲手做的雪兔皮袄。
今天的良沐反倒是起的晚了些,磨磨蹭蹭的就是提速不起来。急得若嬨直跺脚,他才加快些速度,大黄见他们都收拾妥当,也预料到什么,在他们身前身后的围着,生怕将它落下了。
昨个将需要拿走的东西都准备妥当,放入空间中去了,只要早早赶路就好。良沐说这里到良家村,最快的脚程也要下午能到,若嬨属于拖油瓶那种,速度自然要减半,能黄昏左右到就不错了。
脚下踏着薄雪发出咿呀响声,越发的清脆喜悦,就如现在的心情,良沐跟在活跃如鸟儿的若嬨身后,脸上总是荡着笑,宠溺地看着她,心疼到心眼里面。
一路上看看山,玩玩雪,走的也蛮快的,可是走到中午左右的时间,兰若嬨就挺不住了,脚步放慢不说,就连呼吸都变得短促且费力。
良沐却是后力十足,即不快也不慢,见她不行,就用手臂拖着她,勉强又走上一段路程,若嬨是彻底歇菜了,手掐着腰,坐在雪堆上耍赖不起来。
良沐从怀中取出水袋,递给若嬨喝,大口大口的灌了一阵,气缓了些,腿却越发的软,坚持又走了段路程,若嬨地十八次问,还有多远到良家村。
良沐手撑在眼睛上,看了看前方的山脉:“这回快了,走掉三分之一了。”
“啊!三分之一?”若嬨一口气没上来,一屁股摔在地上,耍赖皮:“良沐你说这些东西都在我身上,是不是很重啊?”其实重不重若嬨自己不知道?刚才还健步如飞的,现在就开始打赖。
良沐呵呵的笑,对她的小心思自是心知肚明,蹲下身子,弯着腰,“来吧,我背你。”
“哎!”若嬨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一窜上了他的后背,真是惬意啊!两条腿悠闲的来回摇晃着,时不时热情地给他擦擦额上汗水,问句:“良沐我重不重啊?”
“不重。”
“那你累不累呢?”
“不累。”
“骗人!不过我喜欢”
即使若嬨不重,好赖不及也是坨肉,背得远了就变成大石头喽,良沐的脚步也越发的沉重,若嬨心疼的摸着他的小脸,“良沐放我下来吧!我不累了。”
良沐虽是累,却满脸都是笑,摇摇头:“我不累,两人在一起还暖和。”
“你真好。”若嬨的小脸窝在他坚实的后背上,真暖和啊!
两人这样走走停停,有说有笑,若嬨多数时间都赖在良沐的肩上,环抱着宽厚结实的肩头,心里倍儿安心,似乎能依靠着他,以后的路再难再远都不觉得渺茫。
快到村边上了,良沐将若嬨放了下来,坐在路边歇了一会子,才带着若嬨上路。
这村子真小啊!小的可以从村东头直视村西头,小的只有几十户人家。随处可见都是矮啪啪的泥坯房子,篱笆木板子夹得杖子,还有几人高的稻草垛,偶尔有只老黄牛从身边走过,发出噗噗的鼻音,这可以当成打招呼吗?
就当是吧!
也有几家富裕些的是砖瓦房,不过最多也超不过十间,听良沐说他家的祖屋是前年新翻盖的,应该是八成新那种,而他也有自己的一处小家,就是老猎户的在村子最南头的那间小屋,“崭新”的泥坯房。
从这两处房产可见,老猎户对良沐不薄,不过他老人家膝下也无亲人,不给良沐,还真就不知道该给谁了。最令人费解的就是,良沐与老猎户相处相知这么多年,竟然不知道这老猎户姓甚名谁?出身何处?
按良沐的话说,老猎户就是神一样的人物,来无影去无踪,至于为什么能看上自己,将毕生所学传授,只能说良沐这人太憨了太实在了。
老猎户最喜欢骗小孩子玩,每每变着法骗小孩,总是被那些奸呼的娃识破,不再理他。
然良沐就是个异数,不管你变着法骗他,还是直截了当诓他,他都不反驳,一一忍着受着来者不拒,最后老猎户看上他了,收为义子,带到山中学本事。
你说这人他傻不傻,真是傻到冒泡的地步。若嬨每每想起来对他都是嗤之以鼻,好顿教训,他却是憨憨的笑,这就是傻人自有傻福吧!
良沐将若嬨径直带到老猎户留在村头的房子,这房子已空闲一年有余,灰尘很重,良沐搬出来个长条板凳,让若嬨坐在外面等,他拿着扫帚进里面收拾。
这小院落简单的可以,除了小两间泥坯房,就只有围在四周的篱笆杖子,西头还有一小块园子,可以种些蔬菜,房后还有个摇摇欲坠的茅厕,勉强有两块木板支持着,连个门都没有。
若嬨宁愿当地解决,也誓死不去,当心像那个掉到茅坑里淹死的皇上晋景公一样,呜呼哀哉了。
没一会就从打开的窗户里面飘出来尘埃无数,灰蒙蒙的直打鼻子眼,若嬨连忙向后靠了靠,四下里看看,这院子里面也没有水井,大声问道:“良沐那里有水啊?”
“村子中间有水井。”良沐大声吆喝,随即就是猛烈的咳嗽。人没一会就被呛了出来,放下手中笤帚,满脸乌漆抹黑的,肩头上落得灰尘足有一指头厚。“你别去,水桶太沉。”良沐说着拎起水桶出了门。
若嬨站在门外,待里面的灰尘歇了歇,才敢进去。进门口便是个灶台,是那种大灶台后面跟着个小灶台,灶台连通着火墙,火墙连着炕,然后顺着烟囱出去。
炕上有炕柜,那炕柜很小,也就能放下几床棉被,柜门是红色带镂空花纹的漆木,中间用陶瓷烧制的花块瓷板作为装饰,地上整齐罗列着几个大柜子,都是古色古香的那种上开门,取放衣物委实不方便。
房子两面都有窗子,虽然有些小,但好赖不及通风好,比山上的一面窗要强得多。地上铺着红砖,常年摩擦的锃光瓦亮的,走上去不如黄土软,有些隔脚。
小屋子西面有处小小的杂物间,现在里面什么也没有堆放,等会良沐回来了,把外面的皮子和浴桶就摆放在这里。就是泥墙开裂了些缝子,呜呜的冷风从缝隙传进来,都接上了冰。
“真是冷啊!”若嬨没来由打了哆嗦,忙蹲在灶台口那里烤烤火。
暖和些便将房子里面进行细致规划,什么东西该安置到什么地方,迥然将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家。嗯!应该算是她的临时住所吧!安顿下也没啥可非议的。
良沐扛着两扁担的水步履稳健进了屋,若嬨连忙上前帮忙,伸手拿着抹布就往水桶里面插,良沐伸手就去拉她,却也没她手快,一下插入水中,那水寒得刺骨,拔的她一个激灵,连忙将手拿了出来。
她整个脸都冷成了绿色的,身上似触电一般,从手上开始哆嗦,一直蔓延到浑身。
良沐紧着眉,腻了她一眼,嗔道:“真是傻丫头,动作快的拦都拦不住,快我给你捂捂。”一双温热的大掌捧着她的双小手,口中哈着气,“这啥天气,不烧水哪能摸?”
刺溜吸了鼻涕,若嬨硬挺着说:“没事。”也不知是被哈气熏得,还是羞涩了,她的小脸是温红的,手上好了许多,连忙抽回来手,“你去烧火,我用瓢摇着水,往地上泼些,灭灭灰尘。”
“行。”良沐笑了笑,抬着水桶进入房间。
手掌残留着他的余温,真暖啊!若嬨没来由的嘻嘻笑着,小跑进去帮他忙活。没一会烟囱内炊烟升起,黑乎乎的颜色,有点类似锅底灰。
有了热水,良沐和若嬨就分头擦拭,良沐主管厨房,那里脏的可以,要买些力气拾掇,若嬨则收拾卧房,都是些浮灰倒是轻松容易。
收拾了小半天,终于有点屋子样了。若嬨便央着良沐将东西安置到杂物间中,自己则夺过他手中的抹布,将锅台,水缸,大锅,小锅统统仔细擦拭一遍,累的腰都直不起。
不得不说兰若嬨是个能干的好女人,这样的女人谁又会不喜欢呢!除非他是个瓜子,兰若嬨躺在刚刚热呼起来的炕上,嘻嘻的傻笑。
“大哥在家吗?”是良田的声音,从门外瑶瑶传来,轻柔中透着几分优雅,假的让人呕酸水。若嬨抬头望向窗外,他正往里面巴望,眼神与兰若嬨不期而遇,竟是火苗攒动,呕死……
若嬨狠狠挖了他一眼,扭头看向杂物间的良沐,恨恨道:“良沐,你家兄弟找你。”
“哎!”良沐这傻小子乐的一蹦多高,兴高采烈出去了。
两个人在外面寒暄了几句,良田的眼神却总是时不时往里面瞟,恨不得两个眼珠子飘进来。良沐听他说完,急忙忙跑进来,伸手取下大袄跟了出去。
若嬨一把拉着他,“你干嘛去?我也去。”
“你去作甚?我要回家有事。”良沐说着,转身出去了,若嬨一个人傻巴巴坐在那里,心里说不出的难受,一下下跳着疼,这几日来早已把他当作亲人了,然他却未曾有此想法。
是啊!他要回家,有事……
“唉……”兰若嬨舒了一口气,慢吞吞起身,将剩下的活收拾利索,进空间里看看她的家人去了。
小野鸡长大许多,足有良沐的拳头大了,却还是胆小的很,紧跟在野鸡夫妇的身后,其中一对雪兔似乎也有了些动静,公兔子整日里往窝里面倒腾乱草,母兔子则纹丝不动,接受他的服侍。
来到花田,选块舒坦的地儿,仰头躺上去双手垫在头后,鼻尖吸食着难得的清淡温香,口中衔着棵嫩草,望着湛蓝色的天空,静寂的连片云彩都无。
心中百转千回,眼下自己该怎么办。走?不知道去向,连家在那里都不知道,想办法回到现代,怕是更难如登天,连自己是怎么来的都不知道,要不自杀试试?还怕疼,万一真死了,还回不去,岂不白瞎了老天给自己再生一次的机会。
再说回去又能怎样,无休止的卷入父母新一轮的离婚争霸赛?都说为了自己好,其实就想多争夺自己的一份利益,谁人想过她的感受。
老娘在外面包二爷,据说年纪与自己倒是挺登对,老爸更是恬不知耻要娶新媳妇,只是那女娃比自己还嫩。然兰若嬨都二十岁出头的人了,连个正式工作都没有,不是不想做,是人言可畏啊!
有这样的父母,走到哪里都会成为被嚼舌根的焦点,就连好些的男孩子都结交不上,男方家父母都担心上梁不正下梁歪,耽误人啊!
犹豫再三,若嬨终于心中有了计较,回去,还不如在这里谋求自己的幸福生活。而且绝不能在这么碌碌无为下去。在现代自己好赖不及还是个小资人士,到了古代不求大富大贵,小富即安还是必须的,不然岂不抹灭了穿越人士的名誉。
明个就跟良沐商量,先将这些草药,和手工艺品,弄到镇里面去碰碰运气,若是遇见贵客,能赚不少银子,到时候有了本钱,还怕没有吃穿用度,到那时什么家不家的,有自己的地方就有家。
何况还有个傻且憨厚的良沐陪着自己,这是多大的便宜啊!想起良沐那温暖的笑,若嬨就忍不住嘴角上翘,他真的挺好的,身材好、魁梧,性格好、腼腆。而且还是个十足的正人君子,试问下换做现代小青年,身边放个女人就吃干抹净了,更何况还是个嫩嫩的萝莉美人。
就算为了他,也该好好的谋划自己的未来,不然真是浪费了来到这里的机遇。若嬨想通了,猛地起身,滑落身上的浮灰褶皱,乐呵呵出去了。良沐正在往水缸里面注水,那口水缸真大啊,足足注了三桶水都没满。
见若嬨站在自己身后,他也没有说什么,感觉他有些怪怪的,虽然脸上无变化,但是眼睛里却多了几丝忧愁,让原本深邃湛亮的双眸越发忧郁迷人。
“喂!”若嬨用手碰了碰他,“你回家干嘛去了?”
“没啥,就是说说分地的事情,还有明个我想送你去城里找找门路,看能不能找到你的家人。”良沐神色淡定,语气平缓。
若嬨撇着嘴巴,哦了一声,心里有些不痛快,那里不痛快还说不上来,人家可是全是为了她好的。想起刚才的自作多情,若嬨那脸都没地方搁,赌气的她,伸手指向那杂物间,“明个把那些东西都带上吧!卖了也能换点银子。”
“嗯!”又是个单音符,委实让若嬨厌烦,心里却莫名地关心他,想他倒地是怎么了?父母因为他第一时间没有去问,安埋怨他了?还是分的地少,他心里憋屈,还是有人逼着他做什么?亦或是他的父母嫌弃她来路不明,不愿收留?
有些事,怎么可能是她想得出来的,良沐之所以憋着就是不想让她担心,家里人叫良沐回来的主要目的,最开始是分家,但是听回来后的良田说,良沐捡了个美若天仙的媳妇,老两口心生欢喜,都以为这傻小子是个有福的,第一时间能带着新媳妇回家看看。
结果呢!良沐竟然绕着弯去了老猎户家里,戴氏没辙,心里憋屈却不好发作,只有命三儿子良田去叫良沐,结果他还是不开面,竟自己回了家。戴氏和老良头都气恼了,闷闷的商量了阵关于分家的事情。
良沐可是十里八村的大孝子,即使一毛地都不给他,他都不会说个不字,这次亦是如此,只分得一分水田,二分旱田,将近将吧够他自己吃饱。
他也不恼也不争辩,见爹娘说完话,身下两个弟弟都点头同意,自己也二话不说,毕恭毕敬的福了安,“既然是爹娘吩咐的,那就这么定了,儿子刚回来,家还没有收拾,这便回了。”良沐说完,转身就要走。
至始至终没有提过一个媳妇的事情,戴氏登时被气得倒撅,破口大骂“你个没良心的,我辛辛苦苦拉扯你长大,你就这么对老娘,带个媳妇回来,连面都不让我们着,真当她是天上的仙女儿哪?还让我们八抬大轿接她不成?”
良沐无奈转身,就知道这事定是瞒不过去,低着头解释:“娘,那闺女不是我媳妇,是我从山上捡回来的。莫要这么说,毁了人一辈子。”
“啥?捡回来的?”戴氏被唬得一愣,看了看身边吧嗒着旱烟袋的老头子,老眼一立,骂道:“死老头子,你倒是说话啊?”
老良头将手中烟斗往炕沿上磕了磕,眼皮都没有挑一下,“木头做的对,我们家再穷也不能违了人家姑娘的意,明个就动身送她归吧!免得夜长梦多,村里人讲究咱不地道。”
“哎!”良沐有种如获大赦的感觉,还是爹爹最通情达理,不由得对他更多了几分敬仰,转身就出去了。
“真是个憨子呦!可气死我喽!”戴氏边骂边锤胸顿足,边上坐着得两个兄弟,却各自有着各自的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