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过午艳阳正照眉头紧皱,霜凌忙打了伞与公主遮挡,迎头见景龙王爷姗姗而来,霜凌等宫伶跪地见礼,若嬨先是一愣,想着她这个做姐姐的该如何呢?每次见了景顺都是缠着自己腰不放手的,霜凌也没有说过平辈间的礼仪,她还真就不知道。
正愣神之间,景龙已至前从身侧掠过,微顿,轻语从耳边传来轻笑嘲讽:“闻公主入宫以来,大方得体温婉舒雅,今日得见却不属实,怕是呆愣了,还差不多。”
这人嘴真毒,若嬨大人有大量,自是不与他计较,欠身向前,“温婉也好,舒雅也罢?只怕不是皇弟所能管辖。”宫中三主具是荣宠有加,她怕谁啊?
“哈哈……”景龙忽朗声大笑,冰山般的俊脸难得舒展,不得不说皇宫这个大林子,遗传基因甚好,竟出产凤凰,孔雀类的好鸟。“皇姐还真是天真本性,始终使然啊!怪不得廉将军万里来寻,不惜性命邀功只为换得你能归家,却只怕是要空欢喜一场喽。”
“你!”久笑的面颊瞬时僵硬,丝毫无表情,若嬨悠悠转身与之对视,四目相对间,她淡如水的姿态竟让人心生焦慌,一抹冷笑滑过,她笑的倾国倾城,如同梦幻之处让人心旷神怡,“皇弟,我本无心皇宫之争,更失了记忆,你纵是天造治国之奇才,为何还要咄咄相逼个弱女子,廉忆与我之间的事情,已成过去,若是他真心想做大将,为国效力,我只能为国之庆幸,却在于我无干。”
景龙听及此,鲜有震惊,但马上面浮轻蔑浅笑:“只记得皇姐以前野蛮成性,理辩不过就会动武,视同泼妇,今日竟让皇弟刮目相看了。只是皇弟心头仍觉得蹊跷,廉忆将军说皇姐曾因小妾之争,手提大棍将人拍倒地上,还不顾夫妻情意救命之恩,毅然与义兄私奔,不知可是真?”
良沐与他还真是推心置腹,什么都说。冷笑拂过耳畔,她挑眉扯了扯倦怠的唇角,悠然转身而去,“你爱怎么想随你。”
见她要逃,景龙拉住她胳膊不放,且咄咄逼人道:“嫁夫家便要听夫君行事,这是祖宗律法亘古不变,纵是天之娇女依然遵守,皇姐阻夫乃妾本是不对,打人更是律法不容,如今与义兄有染,更是不伦不义,若是皇姐心有悔意,就该去廉忆下榻之处,求得其原谅,要不然这等丑事闹到皇上那里,怕是也不好说吧?”
声声夹血代肉,羞辱之痛让她不能言语,眼泪盈眶却硬挺着双手攥拳,半句不回,甩开他纠缠继续向前。他依旧不死心,往前快走几步。
霜凌见他太过放肆,冷眼横冲过去,阻挡在前。“小王爷,如此咄咄相逼,怕是皇后知道,您这个安也白请了。”
景龙稍作犹豫,撇嘴一笑,剑眉挑动转身反方向行去,高傲的声音郎朗而来,“我已允诺过廉忆将军,有朝一日必是帮他圆了心愿。”语气中透着志在必得,若嬨忍不住冷笑回眸,“随意。”在不与他纠缠,急急赶回公主府规避。
公主又呆滞了,那表情更呆更木纳。以前若是遇见景龙恣意中伤,她总会跳将起来,痛痛快快与他厮打一处,然后回来气的跳脚大骂,什么难听骂什么,什么解气说什么,可是现在她完全变了,既不骂人,也不打人,反而柔声细气的去求和,景龙就更是过分,非捏着短处不放。
还说得如此难听不堪,而且与那个廉忆将军貌似有关联,虽声音很轻,但一知半解也能听个明白,就不知道公主该如何了?
“公主,能与婢子说说话吗?”她无语相对,霜凌惨笑,再接再厉:“公主,婢子与你游园可好?”刚遇见个瘟神,现在还去游园,万一在遇见,岂不是自欺欺辱?
她仰头倒在床上,软绵绵的被子将身体弹起浮落,良沐这段日子到底都是怎么过来的,虽心中有怨,但她十分想知道,“霜凌,帮我去找找那个廉忆将军的底细。”
“王爷他就是胡诌而来,区区个新得宠的将军,还能耐公主何?”
“去查。”她懒得在说话,合眼假寐。
“奴婢知道了。”霜凌小步离去,转身将门合严。
片刻之后,感觉软床一脚缓缓下落,在静寂的环境中更显突厥,若嬨猛地睁开眼,手臂轻轻探入枕下,一道银白闪过,直逼来人面门。林白高抬双手,正要横扑,吓得脸色一僵忙速避而去。
若嬨更是吓得连话都不会说,忙扔掉手中短匕,冲过去紧紧抱他入怀。“可吓死我了,你怎么进来的?”眼泪冗杂着浓浓相思,将两人久久缠绕。
穹阁顶瓦当轻响,颇为无奈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今夜皇上设宴,在不准备,你俩都迟到了。”
不用细听就知道,是段青的声音,登时闹得若嬨无地自容,莫不是她们床蒂风雨,他就在楼上听声?太恐怖了。她有种想哭的冲动,林白伺机偷香,“放心吧!刚才就我陪着你,来我与你更衣,娘子。”
正待此时门悄然开启,霜凌的小脑袋漏了出来,见林白正为公主束发,面上红晕更胜,“公主,奴婢在外面守候。”轻轻合了门出去。
若嬨回手捏了他腿上一把,吃痛他却越发靠前,肆虐坏笑:“莫不是嬨儿今天不想出门?”
“你怎可留这么久?”她手中玩缠着他头上倾泻而下的发丝,林白得意仰头,熟练将她鬓上发丝固好,“相公我自有主意,娘子大可放心。”伸手挑了她下颚,搬着面颊正对镜子,“看看可满意?”
“凑合吧!外面还等着呢!”若嬨提裙转身,纤腰再次被他双臂禁锢,“吻我。”乃不过他强硬只得转身照做,他得逞恶劣坏笑,一口咬下去,滋味食之如蜜,久久舍不得放开。
直拖沓了行程,待若嬨赶到之后,笙竹丝乐声声,绵软透着些许暧昧之色从她遥遥身子边滑过,林白已然端坐席中与各位大臣把酒说笑,可见是飞身前来,竟如同老僧坐定般安稳。
皇帝正与景龙说着什么,忽见若嬨在侧面而行,知她这是来晚了,想逃之夭夭找个地方坐呢!与张靖忠耳语几句便带了她过来,若嬨很是不好意思,跪地叩首谢罪:“皇爷爷,孙女知错了。”
“可知道那里错了?”皇帝虽是板着脸,但一点看不出生气模样,景龙却是少有的亲和,亲自将她扶起,“皇姐起床气向来都重,如今日日早起与皇上,皇后,皇太后请安,回去定是要补觉的,所以起来晚了,也是人之常情。”
“还真是知姐莫若弟啊!”皇上朗声大笑,拉着若嬨坐在下首,命宫伶满酒,敬诸位大臣,这些可都是救她的小命,以及替父报仇的恩人。
若嬨如此照做,不期然与双灼热如火,面上却深谙如冰的他四目相对,公式化的笑意顿僵,她终是不敌垂首,不再看。敬酒毕,也就没她啥事了,坐的位置也较偏僻,不是特意去看,可以自动忽略这么个人。
索性敞开了肚皮吃,霜凌在一侧喜滋滋与她夹菜,不时在身侧低声耳语,说那些大臣看着她,不是痴痴傻傻,就是面漏赏心悦目之色,还有的竟连酒杯漏酒都不自知。若嬨轻敲了碗碟,示意她莫在多言,与自己布菜。
林白坐在尾处,想一睹姬之芳容,难上加难,幸好刚刚食髓知味,倒是颇有飘飘然之感,心里想着怎么能不回去的法子,忽然迎头看见酒杯,豁然开朗,历时喝他个天昏地暗,就不信大醉之后,还能硬将他扔出皇宫,自然就有办法重投女儿香。
景龙见若嬨安静吃饭,唇边撤出抹冷笑,心叹还真是变了,故意凑近了些,霜凌最是不待见他,故意挡在中间,省的他又冷言冷语奚落自家公主。
见霜凌护主心切,若嬨是既担心又感动,生怕霜凌惹急了他公报私仇。景龙面色微僵绕到她背后,压低了声音道:“可记得御花园,荷花亭处的假山,廉想在那里见你,你去不去?”
骗人的吧?若嬨抬了下眼皮,继续该吃吃该喝喝,眼睛却无意识看向良沐,他此时正端酒痛饮,目光炯炯未曾离开她半分,赤裸裸的凝视已经惹得不少人侧目,冷眼。
这人太不知回旋,纵是入了官场怕是下一刀被谁砍了都不知,不尽然又开始为他忧心,似乎已经成为一种习惯。
“皇上,我累了,想回去休息。”饱餐一顿过后,也实在没了意思,起身去告假,皇上饮酒正酣,面红灼灼点头,“好,回去吧!”景龙看着她离去,用眼神示意廉忆跟去。
黑夜如墨,勾月在天狡黠洁白,却不如满月明亮剔透,虽有宫灯照影,星星点点。但御花园之中仍看不清路线,霜凌紧跟身侧,搞不懂公主此时游园的意图,但走了没几步面前之人便顿住了。
若嬨如玉白皙的面颊蒙上一层朦胧月色,美艳如仙嫡的五官,更显娇媚多姿,霜凌禁不住驻足观看,“霜凌你在次等候,我片刻就会。”
“啥?”霜凌一时反映不过来,不可置信瞪大了眼,“公主,天色已晚,我们还是回宫吧!”
“莫多言,等候便是了。”若嬨转身瑶瑶向前,心中回忆假山的方位,还有荷花池,可是走了几圈都没有发现,不由得心中起疑,莫不是景龙这小子耍我?
正想着忽感身后冷风袭来,未等转身已被黑影强拉进暮色之中。熟悉的汗香让嘭嘭乱跳的心绪好转,头紧贴着结实胸膛,聆听微弱的心弦脉动,半响,四周归于安静,若嬨开始躁动起来,伸手掰开他的束缚,“放开。”
冰冷的语气,与时时温婉调皮的她截然不同,将刚才还沉浸在幸福之中的良沐无情拉了回来,“若嬨,我……”
与他离开一米距离,她方转身,看着月色中因酒意而漫红的脸颊,紧蹙的眉头,眼角也许是多日来未得好好休息,而青黑暗淡,“若嬨,我想你。”终于说出心底想念,他笑的憨厚而中肯。
若嬨扯了扯唇角,不知该如何作答,从走的那日起,心里已经做了决绝的准备,不想让他在伤害一次,这种痛彻心扉一次足矣。
明明相识到骨子里的两个人竟也有相对无言的时候,还真是时过境迁,若嬨抬眼凝视着他的茫然无措,问道:“你还好吗?”
“我……”良沐发觉自己在心里想好的好多话,竟在面对她的那刻,悲剧的一句说出来,终归一句:“我不好。”
若嬨点头,不知道他所说的不好,会有多么不好,但是彼此之间的尴尬却越来越浓烈,伸手指向附近的花坛,“去那里坐会吧!”良沐点头,随手牵住她柔弱手臂,就似以前一样自然,可下一秒手臂抽离,再次告诉他,事情都改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