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眉找到第一份工作,应聘那天她特地早起,认真的梳洗打扮自已,她收拾好后,望着镜中自已的脸,脸绷得紧紧的。她竭力安慰自已不要那么紧张,她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起爸妈操劳的苍老的容颜,她的心稍微的定下来。
小玲特地起了一个大早陪叶眉去,叶眉站在那里,左手捏紧右手局促的打量这间建在餐厅顶楼的装着几台空调,又被木板隔出的小小的方块里坐着的人,那些人和物在她看来是那样的庄严肃穆神秘,使她不由的产生一种钦佩感。
填应聘表格很简单,根本连学历都不需要,这使她深深的松了口气,原先她以为这里还需要检查学历的,她只有初中文化,她害怕自已会被拒之门外,当她得到这份工作时,她几乎要跳起来,她掩饰住内心的激动,给负责招聘的经理一连说了好几个谢谢。
第二天就开始上班了,晚上她找到一间公用电话亭给爸妈打电话,爸妈在她离开后,特地去装了电话,方便她能在遇到困难的时候,第一时间找到亲人,她在晚上打电话给爸妈,告诉爸妈这样一个好消息。
现在叶眉已经忘记了公用电话是多少钱一分钟,但她却还记得那一格格小小的电话间带给她的快乐和思家的渴望,在晚上那里总是挤了不少人在往家里打电话,那些男人,女人一眼就能看出是附近工厂区里的人,有些人身上还散发出浓重的汗味。皮肤黑脏的男人,与皮肤腊黄的女人,用天南海北的家乡话温柔的诉说对家的渴望。
这份工作是两班倒的,每个月经理会排好每一个服务员的休息时间,然后贴在后厨房员工厕所的附近,叶眉在那里看到自已的名字,这个名字如今看起来却亲切得多好,因为她在这里是与周围的人一样的,带点平等的意味,她不用担心会被人欺负,这份工作是充实而充满期待的,当她第一天站在门口引领客人坐到位置上时,她就已经开始想象一个月后的薪水了,她已经能想象到一个月后往家里寄钱的快乐。
但三个月后叶眉就被炒鱿鱼了。
在这间火锅店里,除了一个女经理外,还有三个部长,女经理剪着短发,一副干练的模样,叶眉很少看到她穿裙子,唯一的一次是在她去相亲的时候,三个部长也都是女的,其中一个年纪轻轻的少妇,脸上总涂着厚厚的粉底,五官长得很美,但却时常病病歪歪的,另一个部长年纪比经理还在,脸上总挂着一副笑脸,让人情不自禁的想到市侩,另一个部长个子极高,在这些部长中说话是最没有份量的,她看起来很年轻,给人一种老实木讷的样子,叶眉去的时候,听说她才刚刚从服务员升为部长。
事情的起因就是因为那个年纪略大的部长引起的,那部长姓黄,平常人都私下叫她黄老太。
小玲因为叶眉的缘故,总是隔三岔五的就着机会来这里吃饭,每一次她见着叶眉总要先指着她大笑一番,然后又装作一本正经的样子对叶眉说:“服务员,快点过来帮我们点菜。”
叶眉腼腆笑笑,拿了餐牌走过去,双手递给小玲:“小姐请你点菜。”
小玲扮了个鬼脸:“哟哟,你这服务不错呀。才来几天就学得这么上手了。”
叶眉微笑着小声对小玲说:“快别这样大声,让部长听到就不好了。”
小玲点点头:“哟哟,原来你还怕部长呀?那我偏要叫她来服务。”
叶眉摆摆手:“别,你可别,千万别这样。”
小玲的朋友见小玲这样一说,也都跟着起哄:“顾客是上帝呢,叫她来给上帝服务吧.哈哈。”
叶眉回头看见黄部长正往她旁边看呢,她忙收起笑脸,默默的低下头去,经过黄部长身边时,黄部长叫住她:“叶眉,不可以和客人聊天。”叶眉默默的点点头,抱着托盘去拿芝麻酱。
这件事情的第二天,叶眉就被炒鱿鱼了,那天叶眉像往常一样去上班,但是黄部长却叫住她,黄部长的眼睛望向别处,冷冰冰的说:“叶眉,我们觉得你不适合在这里工作,所以你今天开始就不用上班了。”
叶眉不知所措的看着她,以为自已的耳朵听错了,她的心怦怦的跳起来,脑子里一片空白。
直到黄部长又重复了一次她的话,叶眉才回过神来,她想:“怎么办呢?我失业了,我又没有住的地方了,我该怎么办?难道又去住在小玲那里吗?”
半晌叶眉才问起一句话:“那我的工资什么时候给我呀?”
黄部长说:“今天财务不在,你明天再来拿吧。”
于是叶眉回去宿舍收拾自已的衣物,天真的以为明天就能拿到工钱。
当天晚上,叶眉就搬着行李回到小玲的住处,小玲问起叶眉怎么会失业时,叶眉只是摇了摇头:“大慨是我不够勤快吧。”小玲也就不再说什么,她搭着叶眉的肩膀劝慰道:“没事,再找个工作就是了,反正你现在不用上班,来,我带你出去吃顿好的。”
这一天叶眉跟小玲一起喝了啤酒,一瓶啤酒喝下去后,叶眉就觉得头晕晕的,几乎想要立时睡去。半夜她醒过来,大口大口的灌白开水,就再也睡不着了。
叶眉预计着时间去了打工的火锅店,但是财务仍然不在,这间店她工作了三个月,但是此刻她却成了局外人,这些东西都变得陌生了。
后来她又几次三番去了那间店,但是都没有找到财务,那一天,她的身上只有十块钱,她已经饿了一个晚上了,走在路口的那间包子店时,她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与小玲住在一起的这几天里,叶眉才知道小玲是上晚班的,每个晚上她都是很晚才回来,一般要睡到下午才会醒,在她醒来的时候,也会给叶眉一份饭菜,叶眉就靠着这些饭菜撑了好些天。
每次给父母打电话时,叶眉总是强颜欢笑的说:“我好,好着呢,爸妈你们不要太辛苦。”但当电话挂断后,她的眼睛里就含满泪水,她是多想家呀,想起家里那简单的饭菜,一日三餐稳定的日子。
当叶眉又一次出现在这间火锅店时,终于有一个同事看不过去了,她悄悄的把叶眉拉到一边:“你真笨,经理她们是不会给你工钱的,你打老板的电话直接找老板要吧。”
“我不知道老板的电话号码呀”叶眉霉兮兮的说。
“我告诉你吧”她们一起走到一个角落里,同事用圆珠笔在叶眉的手上写下一个手机号码。
“你知道她们为什么炒我鱿鱼吗?”叶眉拉着她的手问。
“还不是因为你那个朋友就是经常来店里吃饭的那个,那天她狠狠的指使黄部长做这做那,黄部长觉得难为情,认为是你指使你那朋友这样做的,于是才炒你鱿鱼。”
“可我没有。”叶眉可怜巴巴的辨解道。
“哎呀,有没有又有什么关系呢?总之你现在已经被炒鱿鱼了,你也真是倒霉,为什么偏偏跟那个女的关系好呢?她在你来这里之前就是这里的常客,每一次她来这里吃饭,总带着不同的男人,大家私下里都说她是做那个的,部长最讨厌她了,私下里还给她取了一外号叫狐狸精,你和她走的近,部长本来就很反感了,偏偏还让部长发现你指使她去羞辱部长,你说部长能不整你吗?”
叶眉捂着自已的手独自走向那个熟悉的电话亭,手机铃响起来的时候,她心又开始跳起来,她怕老板会赖她的工资。但是出乎她的意料之外,老板爽快的答应了付她工钱,她又一次踏上那条不情愿再踏上去的楼梯。
当那五百块钱的工钱给到她手里时,她心里如释重负,终于,终于又可以撑一段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