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家师。”柳墨微起身行礼,“见过驸马爷。”
“柳小姐琴艺高绝,尽得高传!”
来人正是华婉公主的驸马,论曲乐造诣全场无人能及,不过他不喜欢人多的场合,所以站在廊后听着,此刻走出来,却是被柳墨微的空山无雪所吸引。
众人哗然,顾天廖是谁,大周第一琴痴也,他是聂摇光的挚友,在琴艺上的技艺,整个大周无人能超越,就连苏秋露的师父也曾想拜在顾天廖门下,但是却被他所拒绝,听说他只收了两个徒弟,其中一个已经去世,另一个在皇宫给皇子皇女教授琴艺。
而顾天廖退隐山林,已有十多年没有消息,大家都以为他早已仙逝,熟料柳墨微竟然是他的弟子。
一时之间众人好奇的目光都落在了柳墨微的身上。
“不知道顾大师身体可康健?”驸马走到长公主的身边坐下。
“家师上个月已仙逝。”柳墨微神色微黯。
驸马眸中闪过几丝惋惜和悲痛,宽慰柳墨微:“世间愁苦之事任其自流,顾大师一生无拘无束,自在逍遥,该做之事早已达成,柳小姐既是顾大师的亲传,自当明白此般道理。”
苏映雪看向那位容貌不怎么出众的驸马,原本还有些好奇长公主怎么会选了他,听了他这几句话后,不由心生钦佩之意。
“是顾大师的弟子,本宫竟是不知。”长公主笑道,“难怪把本宫给镇住了。”
“柳墨微是何人?”苏映雪转头问裘真,“我在谨学居中未曾见到过她。”
“她是泰国公之女,并没有来谨学居听学。”裘真回道。
谨学居为京中王侯管家嫡女所开立,但并非强制性的,有些官员太清贫交不起学费,也有一些是能请到比谨学居还要好的老师,不过这种情况很少,毕竟更好的老师一般耻与教女子学问,京中还是有很多古板墨守成规的老夫子和官员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甚至还有联名上奏关闭谨学居的。
这场比试已经到了尾声,柳墨微的空山无雪得到了长公主和驸马以及谨学居几位女先生的一致高评,后面上来的几位千金表现俱是平平,千金们已经表演完才艺,眼见着比赛将要结束,倪司业几人开始撰写名次,准备交给长公主。
“长公主殿下,我苏府的长女还未曾上场。”大夫人林氏突然开口,她口中是长女,并非嫡长女,显然根本没有把苏映雪放在眼里。
“哦?那快些上台吧,夜色已深,恐误就寝时辰。”长公主不以为意的开口。
大夫人看着苏映雪,脸色和蔼慈祥,鼓励:“之前不是练了许久吗,你这孩子怎么如此羞怯。
坐在她身旁的苏碧云嘴角无法克制露出一抹笑意,满脸看好戏的神色。
这实在是欺人太甚,沈铃音蹭的一下想要站起身,却被苏映雪按住。
裘真也是一副愤怒的表情,这分明是要看苏映雪的笑话,这太师府的苏夫人也心机太深了,难怪苏映雪不知道今日是妙花会,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苏映雪站起身,对上大夫人别有深意的目光:“既然如此,映雪献丑了,我定会全力以赴,不让母亲失望。”
众人的目光落在苏映雪的身上,在场之人大半不认识苏映雪,她在谨学居又十分低调,除了裘真和沈铃音愿意跟她相交,其他千金因为苏秋露的关系基本都没怎么搭理过她。
所以她在大家脑海中的印象仍然是那个无貌无才之人,此刻一见,大家纷纷震惊。
苏映雪前世经历过大风大浪,又何惧这等场面,她只当在自己院子内一般,展开宣纸,晕开颜料。
提笔着墨,全神贯注,笔锋停在檐角的飞燕一般,刹那间展翅而飞,时而在杨柳下斜飞,时而贴着水面,晕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苏映雪眉头随着落墨处舒展开来,最后一笔已成,她放下狼毫笔,缓慢地舒了一口气,两名丫鬟将她的画举起。
“噗嗤——”不知道是谁笑了一声。
“这也叫画,连三岁的小儿都不如。”有人低声道。
“看来这大小姐虽然容貌变得好看了一些,才学技艺并未有任何的进步。”
大夫人唇角微微上扬,看着苏映雪的目光充满了轻蔑。
苏映雪环顾四周,所有人都在笑,只有沈铃音和裘真脸上挂满了担忧,苏映雪心中一暖,让丫鬟将画放平,然后提起一支干净的狼毫,饱润清水,朝着那画上甩去。
“她这是作甚,要毁了自己的画不成!”有小姐惊呼出声,认为苏映雪这是恼羞成怒,做出的羞愧之举。
只见那画上好几团的墨迹,吸了水分之后,如同奇迹一般层层叠叠晕染开来,满庭牡丹黄金蕊绽放,花瓣似天边火红的云霞染成,渐成了水色的黄昏。
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蓉净少情,唯有牡丹真国色,开花时节动京城。
众人哑口无言,若说方才是三岁儿童的戏作,而如今这画技简直堪比宫廷画师,而且甚是别出心裁,简直前无古人。
“本宫倒是看走眼了。”长公主率先回过神,用满是赞许的目光看着苏映雪,“苏大学士满腹经纶,才华横溢,他的女儿自是不会差到哪里去,此画本宫甚是喜欢,不知苏大小姐能否赠送给本宫。”
苏映雪自然点头同意,她上辈子的时候知晓长公主喜好牡丹,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画牡丹有一定的讨巧,但是若是能打那些看笑话之人的脸,讨巧又如何!
“苏夫人,你可真有福气,两个女儿都这般才貌双全!”一个夫人凑过来。
大夫人脸色发青,神情有些恍惚,随便点了点头。
一炷香的时间过去,这场比试也有了结果,泰国公之女柳墨微的空山无雪得了第一,苏映雪的牡丹图第一,而苏秋露的离人泪堪堪第三,而沈铃音和裘真并列第五。
原本长公主心中属意苏映雪为第一,后因为驸马之言作罢,又命人拿了一尊白玉观音赠与苏映雪,当做是牡丹图的礼物。
苏映雪一下场,就被沈铃音和裘真二人围住好一番讨伐,苏映雪只好求饶。
“苏二小姐。”身后有人叫她。
苏映雪转过头,看到柳墨微站在她的身,朱唇轻启:“多谢苏二小姐。”
“谢我作甚?”苏映雪一脸迷茫。
柳墨微微微一笑,不点破,福了福身:“苏映雪画技超群,墨微甘拜下风,若得闲时上门,还请苏二小姐指点一二。”
说罢她转身离开。
回去之后,弦月小心翼翼捧着琉璃灯不撒手:“小姐,这灯摆在哪里?”
苏映雪随便指了指床头的位置:“就挂那上边吧。”
弦月马上摇头:“不成不成,方才长公主的丫鬟告诉奴婢,说这灯必须小心摆放,不然容易摔碎。”
“那摆在桌子上吧。”
弦月又道:“也不成,桌上要摆茶具,若是磕着碰着,如何是好。”
苏映雪无语道:“灯不就是拿来亮的?那你收起来得了。”
“好嘞,那奴婢收起来了,等过年的时候再拿出来用。”弦月兴高采烈道。
苏映雪见她这么开心,只好随她去了,琉璃灯虽然值钱,但是她在现代不知道看了多少精美多少倍的灯具,而且这灯还是得用明火点亮,若是能用电的话该有多好,苏映雪到古代之后第几百次怀念电灯、电视、电脑。
“二小姐!”素灵守在门口,跟苏秋露行了一个礼。
“母亲在里边么?”苏秋露问。
素灵点了点头,皱着眉头说:“方才老爷刚走。”
只听屋内传来“哗啦——”一阵响动,瓷器被砸碎的声音,紧接着这桌椅翻倒,铜盆摔在地上。
“母亲?”苏秋露一惊,闯了进去,屋内一片狼藉,大夫人站在桌子边上,脸色十分难看。
“母亲何须如此生气。”苏秋露走过去扶着她在床边坐下,“爹又惹您生气了?”
太师府两个千金在妙花会拔得头筹,苏正阳听闻此消息自然十分开心,于是他过来跟大夫人说话,然后说起苏映雪自从长在别院,终究是亏欠她了,等她出嫁时,定要多准备一些嫁妆补偿补偿,说到兴起,还说要把当时丁氏贴苏府的嫁妆还一半回去。
大夫人心中火气一旺,就跟苏正阳嘲讽道,丁氏的嫁妆早已经做打点上下之用,若是老爷想多出嫁妆,只怕要把苏宅卖掉大半,苏正阳最不耐烦看到大夫人这副模样,冷着脸走了。
“哼,若非我拉下面子替他打点,用你外祖父的关系替他拉人脉,他不过一个小小的会读书写文章的状元,如何能坐上太师太师一职!”大夫人冷冷一笑。
“母亲,听秋露一言,父亲终究是二品大员,你这般不给他面子,他只会越来越排斥你。”苏秋露劝道。
“哼,从他娶第一个姨太太开始,我就知道他以前跟我说的都是骗我的!”大夫人眼眸之中满是疲惫,她的眼角已经开始有皱纹,“秋露,你答应母亲,不要输,这次是意外母亲原谅你,以后你绝对不要输给苏映雪那个贱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