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在此地稍等片刻。”内门弟子说着进了宅院之中。
苏映雪几人等在原地,等了一会,却见有一个穿着白衣的男子风风火火从内往外走出来,看到沈沛白之后眼睛一亮:“师弟!”
那男子一过来对着沈沛白就是一个熊抱,语带埋怨道:“你这个小子,十年不曾回苍山,是把我们都忘了吧!”
那人看起来身形还没有沈沛白高,长得一副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模样,但是力气却极大,沈沛白竟然挣脱不了,怀剑连忙道:“聂师兄,我家大人身上有伤。”
聂师兄原本还一脸埋怨,一听此言立马放开,扣住沈沛白就想把脉,谁料沈沛白一把扭住了他的手臂,聂师兄一时不察,表情扭曲着嗷嗷痛呼:“师弟,你作甚——”
“大人,他并无恶意!”怀剑连忙道。
“……”沈沛白皱着眉看了他几眼,才松开。
聂师兄呲牙咧嘴地揉着自己的手腕,瞪着沈沛白:“这就是十年未见,你给我带的礼物啊!”
沈沛白垂眉敛目,觉得有些无辜,他生性内敛,不喜接触陌生人,就算失去记忆,人的习性不会轻易改变。
苏映雪见这位师兄虽有些恼怒,但却非往心里去,从他见了沈沛白之后所表现出来的言行举止上来看,他与沈沛白的关系应当不错。
聂师兄抱怨了一大通,沈沛白一直没有开口说话,他似乎也习惯了,转头看向苏映雪,眼眸满是好奇:“你就是师弟的夫人吧,好,很好,我爹在里面等你们,跟我进来吧!”
聂师兄往里走,沈沛白却有些迟疑,苏映雪拉了他的手,低声道:“莫怕。”
两人一同往内走去。
院内茂林修竹,随处可见奇花异草,有暗香扑鼻,隐约能听到的鸟鸣声,一直往内走,竹影婆娑清风摇,越发的凉爽舒适。
隐掩在葱茏后的竹楼露出了它的全貌,名曰清风小居,双层,有篱笆小院,院子内种着一大片紫色的花朵,苏映雪看了几眼,从未见过这种花。
聂师兄一脸谨慎,小心的避开道:“小心别碰到这个千茴花,不然会浑身发痒十几日,而且那解药的味道比茅坑里的屎还难吃。”
苏映雪:“……”
“爹!师弟来了!”聂师兄一边喊着,一边大大咧咧地推开了门。
只听见砰地一声,一个拳头大小药罐从房间中飞了出来,聂师兄眼疾手快避开,冲里头喊:“谋杀亲子啊!爹,谁又惹您生气了!”
一个须发皆白冷着脸的老者从里面走出来,瞪了聂师兄一眼:“下次再不敲门就进来,就毒烂你的手。”
聂师兄后退一步,却是一脸不知悔改的表情:“知道啦,知道啦,都一把年纪了,火气还这么大,你把我手毒烂了,谁给你炼制丹药啊,谁给你继承衣钵啊!”
“就你三流郎中的水平,还想继承我的衣钵,白日做梦。”聂神医冷哼一声。
“这可是你说的,那我出师行走江湖去了,衣钵就交给大师兄吧。”聂师兄无所谓的耸肩。
“你——!”聂神医被他气得话的说不出了。
聂神医不再看这个不孝子,转而冷着脸看沈沛白:“你还知道回来,老夫以为你早就把回苍山的路忘了!”
“师弟我跟你说,你的房间爹经常派人打扫,不过毕竟有十年了,有些物件估计不好使了,等会你住下,哪些不好用的就换……啊,爹你扎我干嘛——窝嘴嘛了——”
“咳——满嘴胡言!”聂神医老脸有些挂不住,“进来说话。”
待苏映雪说明了来意,以及沈沛白的症状之后,聂神医的脸色又黑了几分,他一把扣住了沈沛白手腕,沈沛白惊了一下,倒是没有抗拒。
聂神医眉心慢慢拧成了深川,半饷之后,他松开手,突然撕开了沈沛白的衣襟,神情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
“他一年之内受过重伤?”
“是。”
“谁治的?”
“空山子前辈。”
“原来是廖师弟……”
苏映雪心中焦急,追问道:“聂神医,他的情况究竟如何?”
聂神医看了沈沛白一眼,没好气道:“当年就本就余毒未清,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这次要想彻底清毒,没问题,在山上待上十年,看看老夫死前能不能治好。”
聂师兄在一旁道:“爹,你的医术退步了吧,要不然等大师兄回来治吧。”
“哼,宽儿至少还有两个月才能回来,他撑得住吗!”聂神医看向苏映雪,“他原本一年也发作不了几次,到后面一月发作一次,又后来几日一次,到如今应该每夜子时都会五脏六腑绞痛难忍,至少要持续一个时辰以上吧?”
苏映雪无力的握拳,这些事情她根本就不知晓,甚至连怀剑都不知道有这回事,她低声道:“是。”
从那日在山洞开始,沈沛白每天深夜都是蜷缩成一团,脸白如纸,就好似从水中捞出来一般,
怀剑在一旁急切道:“求神医救救我家大人!”
聂神医瞥了他一眼:“老夫自己的徒弟自然会救,你是当年那个闯入禁地的慕容山庄的人?当年你跟你兄弟曾发誓这辈子效忠沛儿,怎么就你一个人?”
怀剑一时语塞:“他还有些事情……”
……
聂师兄带着他们到了另一个院子,跟苏映雪介绍道:“这是白师弟的院子,你们有什么需要,就吩咐外门弟子,对了,我爹那人刀子嘴豆腐心,他是气这些年师弟糟蹋自己的身子,有些毒舌,你师弟的病情应该没有他说得这般严重的!”
苏映雪:“多谢聂大侠。”
聂师兄一挥手道:“你是师弟的夫人,就跟他一样叫我师兄就好了。”
“师兄可以叫我映雪。”苏映雪从善如流改口。
聂师兄听到她的名字,表情一愣,下意识问道:“你的乳名叫秀儿吗?”
“嗯?”苏映雪没反应过来。
“没事没事,是我记错了……”聂师兄心虚的看了沈沛白一眼,心道,当年师弟下山二年回来的时候,身上带着一幅画,天天宝贝的跟什么似的,不仅吃住随身,还不让人家碰,他偶然间听到他嘴里喊着什么秀儿的名字,他跟大师兄当年心中好奇,就偷偷潜入他的房间内,将画偷了出去,原本还以为画上是个什么美人,结果发现那是一张锦鲤戏莲图,画技倒是极为出色,上面也没有署名,应该不是什么名家之作。
他们听说师弟家里可是当大官的,一副画而已有必要这么宝贝吗,除非这幅画是他的心上人所画,而这个意中人的名字叫秀儿?
他们原本想把画偷偷放回去,谁料却被沈沛白当场抓住了,沈沛白脸色阴沉地吓人,他当时身体虚弱无力拿他们怎么样,但是没有几日,他们就过上了惨绝人寰的生活,做什么事情都被聂神医骂,被骂也就算了,被罚抄一整套医书十遍,反正是怎么惨怎么来。
大师兄道,这种情况怎么跟当年一模一样,这事情跟师弟脱不了干系。当年他们二人看沈沛白生得秀气可爱,就偷偷拿了隔壁小师姐的衣服哄骗着师弟换上,之后被这表面上看着单纯天真,实际却腹黑聪明的师弟狠狠整了一顿。
两个人才幡然悔悟,翻墙进了沈沛白的院子,跟他道歉,他们的师弟还一脸惊讶道:“两位师兄何故跟我道歉?”
等聂师兄离开,沈沛白转头认真道:“是岫儿。”
苏映雪这才反应过来,失笑道:“聂师兄似乎很怕你。”
沈沛白沉默了一下,看了几眼屋内的摆设:“这里,我好像来过。”
“你想起什么了吗?”苏映雪正色。
沈沛白皱着眉头看着窗台边上放着的桌案:“我在这里住了很久,但是不记得了。”
苏映雪眸中闪过一丝失望,笑道:“你喜欢这里吗?”
沈沛白点点头:“你一起,我就喜欢。”
说完又补充了一句:“还有我们的孩子。”
说到这个他眼眸亮了起来,问苏映雪:“我们什么时候下山,我想抱抱简心。”
苏映雪收拾了一下被褥道:“等你病好了,就下山,你还头疼吗,先躺一会吧。”
沈沛白点点头,又摇摇头,苏映雪有些无奈,沈沛白在书院的时候没有这么不爱说话啊,现在有时候一整天都没听他开过口,除了跟她说几句,几乎不理会其他人,让苏映雪怀疑他幼年时候是不是有自闭症的倾向。
不过细想下来,年少时候的沈沛白似乎也很少与别人交谈,在书院的大部分时候都是跟着自己和陆茗韦金平三人组,平常他跟沈青锋两人组鲜少交流,他们两个人都很寡言,沈青锋是不善口舌,沈沛白只是单纯的不爱说话,他更习惯将心思深藏于心。
“晚上你睡不了多久,若是不睡,我会担心的。”几天相处下来,苏映雪已经掌握了跟沈沛白交流的技巧。
沈沛白就乖乖躺到了床上,眼睛却仍然看着苏映雪,不放心道:“你去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