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寅眼神一凛,他虽然性情单纯直接,但是绝非愚笨之人,看出了苏映雪之言并非是开玩笑,甚至察觉到了一些事情,他觉得沈沛白和苏映雪上山,或许并非只是单纯的为了救厉三小姐。
这念头不过在他脑海之中一闪而过,就被他抛之脑后,连忙拍着胸脯保证自己绝对会听从他们二人的命令,他说完还看了在一旁闲坐着的沈沛白一眼。
沈沛白并未开口说话,他手指修长白皙,那粗糙的陶制茶壶在他手中似乎也变得高贵起来,他动作灵活却又不徐不疾,赵寅发现他做什么事情都这般不徐不疾,就算是一个简单的倒茶动作,也如红尘之外的慧根之人一般,又如同洒脱人间的世外方士,清净而沉稳。
这让赵寅想起了他爹,从小到大,他的父王在他的眼中就是这样的人。
赵寅心中嘀咕着,怎么这个张晟的容貌都不像他父王吧,而且他师父的大哥看起来也有三十多岁了,应该不是流落在外的私生子吧?
不过也有可能啊,赵寅对此保持怀疑的态度。
若是安平王此刻知晓赵寅的想法,定会气吐血,然而此时安平王面色发黑坐在大堂之上,他的面前跪着几个护卫和小厮,个个神情发怂,战战兢兢。
安平王震怒地一拍桌案:“本王让你等盯着世子,你们是怎么盯得的人!”
“王爷……我等一直守在房门外,期间只有丫鬟进去送过饭菜,谁料世子竟然……竟然……”护卫皆是面若菜色。
谁知世子不按常理出牌,打晕了丫鬟,扮成了丫鬟样子逃出了房间,他们若是知道那是世子,绝对不会放走世子的啊!
“义父,如今最要紧之事就是派人将世子追回来。”卓天牧在一旁劝道。
安平王冷着脸:“晚了,洛北知州已经派人送来了消息,说张晟和张武二人已经成功潜入青云寨中,这逆子,定然是与他们二人一道上山去了!”
卓天牧疑惑道:“我倒是好奇这张晟和张武二人是什么人,既是江湖中人,却又和两淮总督是至交,听说这两淮总督韦金平当年与沈沛白是同窗学子,感情深厚,义父,你说是不是这韦金平故意派他们两个接近世子,怂恿世子上山去救厉三小姐?”
安平王摇了摇头道:“韦金平十年多此人是韦氏一族嫡长子,韦氏当年深受先帝信任,又扶持皇帝上位,所以才会收到重用,而韦金平一人看似远离朝局之外,实则却是皇上放在两淮之地的一枚重要棋子,两淮之地乃大周最为繁华之地,只有忠于皇族之人才会得到重用,皇帝生性多疑,若是沈沛白与韦金平二人关系要好,那他绝不可能忽视这个隐患。”
卓天牧一怔,开口问道:“义父的意思我明白了,但是听义父这么一说,孩儿觉得,那韦金平势必很难拉入我们阵营之中。”
安平王看了他一眼,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站起身来,缓步走到了窗前,看着窗外的景色,慢慢悠悠道:“不然,如今朝局混乱,韦氏一族定心有所动,而张晟和张武就是韦金平用来试探本王的一颗棋子。”
卓天牧有些不解,不过他并非世子那种心中想什么就要说出来的人,垂着头做出了一副虚心受教的模样,安平王也正是看中他这一点。
“张晟和张武和江湖中人是没错,但是本王派出去探子查到消息,这两人出身小门派之中,因为门派功法之类的宝物被人灭了门,这两人躲过一劫之后发奋习武,几年之后闯入那仇家的门派,以二人之力,就剿灭整个仇家,其胆魄和武力在江湖之中也属难得。”
“这与韦金平又有什么关系?”卓天牧问道。
安平王继续道:“此二人其后并未混迹江湖之中,而是回到了自己家中,准备做买卖,然而他们二人却不是那块料,之后巧合之下与韦金平结识,韦金平恐怕已经招揽他们两人为自己所用。”
卓天牧也猜测到了一些:“义父的意思是,韦金平想将此两人当做是敲门之砖,用来回应义父对他招揽之举?”
安平王眼中浮现赞许之意,点头道:“正是如此,韦金平派他们两人接近寅儿,怕是想将他们二人投入本王的麾下,其一是试探本王之前的用意,其二么,他们两个人也有监视本王之责,此处行动虽是为了就厉三小姐,但是厉三小姐被救回之后,定是难觅夫婿,而本王若是不计较此事,让寅儿娶了厉小姐,厉府恐怕也是推脱不得。”
卓天牧想了想道:“义父之言虽是有理,但是张晟和张武是江湖之人,孩儿怕万一那韦金平心怀不轨,想要派他们两个人来刺杀义父……”
安平王眸色一深:“这一层本王自是想到了,韦金平也深知这一点,所以他才会派遣张晟张武潜入青云寨,借此机会来表明,他希望本王能与厉府结成亲家,如此一来本王与他的关系更为牢固。”
卓天牧这才恍然大悟:“义父英明!”
安平王转过身,目光扫过仍然跪在地上那几个人,淡淡道:“来人呐,将这几个人拖下去处理了。”
跪在地上之人一听此言,顿时吓得屁滚尿流,慌忙磕头求饶:“王爷饶命,小人知错了,求王爷饶命啊!”
“连世子都看不住,留你们何用。”安平王的神色如同看着蝼蚁一般,事实上这些人的性命在他眼中也是如此。
几个身形健硕的武士走了进来,一脸冷漠捂住了那些求饶的可怜人,将几人拖了下去。
夜幕降临,青云寨静谧无声,月光被隐藏在浓云之后,连星星都黯淡了几分。
此时鸡鸣峰,某个山崖下,有几个人影顺着之前苏映雪等人走过的密道,一路潜行上去,一边走一边停,似乎是在记着什么路线。
而山上某个房间内,饿了半天几人从厨房之中偷了一些吃食,此刻正坐在桌子边上瓜分他们的账物。
“咦有个肉包子!”赵寅兴高采烈拿起了那个肉包子,正要放进嘴里,却被沈沛白冷眼一看。
赵寅动作一滞,犹豫了半天,才将包子送到了苏映雪的手中:“师父,您吃。”
一边喝着冰冷的茶水一边啃着冷掉的窝窝头,赵寅觉得自己甚是心酸,然而他献上的肉包子他师父还只是咬了一口就嫌弃的丢在了一旁,心中顿时就更加委屈了。
苏映雪故作看不见,这个世子怕是从未吃过苦头,她从怀中掏出了两个酥饼,此酥饼里外酥脆,内梅菜肉,吃一个齿颊留香,回味无穷,她上山之时早就预料到了青云寨恐怕会给他们饿肚子,所以就带了一点吃的,不过也只带了两个而已,不过只有巴掌大小的酥饼,她怀里也揣不下这么多。
她将一个酥饼递给沈沛白,却见赵寅的目光好像饿极了的狼一般,紧紧盯着她手中的酥饼:“师父,我的呢!”
苏映雪道:“没有。”
霎时,赵寅的面色就如同天崩地裂一般,一脸你要是不给我,我就马上跳崖自尽的模样。
苏映雪:“……”
这世子,真得越来越像一只哈士奇了………
苏映雪在那一刻甚至有种给他丢一块骨头,他会不会也飞奔出去咬住的感觉,不过此刻,如果那块骨头带肉的话,这世子还真有可能会飞奔而出。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苏映雪暗自拍了拍自己的头,她的思维都被赵寅给带偏了。
赵寅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苏映雪掰给他的半块酥饼给吃完了,然后还意犹未尽道:“没想到师父一个大男人,心思却是如此细腻,厨艺也是十分不错啊!”
苏映雪无语:“这是从厉府拿的。”
“哈,师父接下来,我们是否要趁着夜深,去探一探这青云寨的地形,顺便也找一找厉三小姐被关押在何处?”赵寅状似无意的转移话题。
苏映雪摇了摇头:“不。”
“那我们作甚?”
“爬山爬了三个时辰,太累了,早点睡觉,明日再探。”苏映雪果断道。
赵寅:“……好吧,听师父的。”
“你作甚?”苏映雪转头,却见赵寅走到了床边。
赵寅一边把自己身上那件网装的衣裳脱下来,才脱了一半,就见面前人影一闪,继而衣服一紧,等他反应过来之际,发现自己已经被一脸冷漠的沈沛白被人丢在了门口。
“师父,此房间的床比较大,咱们三个人睡比较方便啊。”赵寅在门口敲门,却不敢太大声。
“……”
敲了半天屋内没有丝毫反应,赵寅又想了想:“我睡地上也是可以的啊!”
“……”
然而屋内依然没有任何回应,就好像没有人一般。
赵寅没有办法,只好哭着脸,转身进了另外一个房间。
他却不知,屋内沈沛白的脸色已黑成了锅底,苏映雪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拍了拍沈沛白的肩膀:“淡定,淡定。”